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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盛世醫女》第115章
  第115章

  到了此刻,顧重陽可以肯定,從進門到現在,這個姚真真一直在與自己虛與委蛇。自己真誠相待,她卻防備重重,沒有一句真話。顧重陽原本對她那同病相憐的情緒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直都是顧重陽的處事準則。人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人。既然姚真真滿口謊言,她也沒有必要再繼續為她考慮了。

  「姚姑娘,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究竟是何心思,不用再藏著掖著了,我也沒有時間與心思與你繞彎子。」

  姚真真抬頭,就看見顧重陽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去拿放在瓜稜腳圓台桌上的茶盞。她只剛剛伸出手去,旁邊那個機靈秀麗的丫鬟立馬將茶盞端起來,雙手遞到顧重陽的手上。

  甜白瓷的茶盞上用粉彩描了牡丹紋,要十二兩銀子一套。白瓷十分精美細膩,可顧四的粉嫩幼白的手指,比甜白瓷還要漂亮,指甲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塗,卻泛著珍珠一樣的光。

  她氣度沉靜高貴,與這富麗堂皇的西花廳相得益彰,這屋裡精美的擺設,她連看都不看一眼,好似這都是司空見慣,好似所有的嬌生慣養都是理所應當。

  姚真真自慚形穢地低頭,趕緊把手指藏進了衣袖中。

  自打七八歲開始,她就要開始學做無聊熬人的繡活,她以為自己學會了,就再也不用做了。卻不料那只是開始,她要靠做繡活掙錢貼補家用。她從來沒有什麼丫鬟服侍,衣服也要自己洗。家裡只有一個粗使的婆子,卻笨手笨腳,只能幹一些打水劈柴的蠢事,其他的,全要她事必躬親。她想喝口水,就要自己燒,想吃飯,就要自己做。一天不勞作,就一天吃不上飯。

  父親給的錢,全被母親存下來,說是給她攢的嫁妝。她不過是個外室女,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去?要嫁妝有什麼用?母親若是真心疼她,就應該想辦法讓她進侯府,那才是她最好的出路。如今顧家不是慶陽侯府了,可父親卻是翰林老爺,翰林老爺的女兒怎麼著也要嫁個有品階的官吧。

  她生來是千金小姐,卻偏偏時運不濟如此可憐。她理應嫁入高門做官太太的,她不能埋沒了自己。

  從前是母親耽誤她,阻攔她,如今母親已經死了,顧四憑什麼要阻攔自己回顧家呢?就憑她救了自己把自己買回來嗎?

  她姚真真不管是容貌還是品行,哪一點不如她?憑什麼顧四一句話就要決定了她的命運?

  她已經十分小意了,已經對顧四如此客氣了,為什麼她還是不同意放她回顧家?

  她不服!誰也不能阻止她會顧家。

  姚真真心裡充滿憤懣,抬起頭來,不甘示弱地朝顧重陽望去。

  「顧小姐,對於我回顧家一事,你為何要百般阻攔?」姚真真滿心的不甘:「你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還是怕我分了父親的寵愛?又或者因為我母親做了外室,所以你對我心有怨恨,所以才這般對我?」

  聽著她可笑的話,顧重陽臉色不變,目光卻慢慢冷了下來:「姚姑娘,你多慮了。雖然你母親做了四老爺的外室,可她人已經死了。死者為大,我顧重陽還不至於跟一個死人過不去。至於搶風頭,分寵愛,更是無稽之談。」

  姚真真卻不相信顧重陽的話,而是滿腹委屈地問顧重陽:「你倒過馬桶嗎?你洗過鍋碗瓢盆嗎?你知道馬桶有多髒多臭嗎?你知道天冷的時候沒有地龍取暖的滋味嗎?你知道沒日沒夜有做不完繡活的痛苦嗎?」

  「你不知道!你是糖水裡生,蜜罐裡養,渴了有泡好的龍井,餓了有精緻的點心,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戴不完的金銀珠寶。你哪裡知道貧賤人家的苦!」

  她算哪門子的貧賤人家?顧重陽見過真正的貧賤人家賣兒賣女,見過莊子上的佃戶為了衣食生計而積勞成病。她不過是要自己照顧自己而已,並未去服侍別人,也不曾拋頭露面,怎麼能叫貧賤呢?

  說來說去,不過是羨慕顧家的富貴榮華,想過錦衣玉食的好日子罷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有這般想法,顧重陽也能理解。有人視自由如命,不自由,毋寧死;有人視功名利祿如糞土;有人卻汲汲營營覺得功名利祿是生存的意義。像姚真真這樣,覺得富貴榮華值得追求,也很正常。

  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不一樣。

  她只是覺得可笑罷了,可笑自己特意讓桑武去找姚真真的舅舅,還說給她一筆錢,她甚至想過要給姚真真介紹一個不錯的人家嫁了,雖然是小門小戶,但也可以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現在看來,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既然這樣,她就帶她進顧家好了,既可以讓姚真真心滿意足,又能給四老爺添堵。還有葛碧蓮,一進門就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女兒」,這該是多麼大的驚喜!

  顧重陽放下茶盞,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姚姑娘,你去收拾一下東西,這就隨我回顧家吧。」

  姚真真一愣,不敢置信地望著顧重陽。

  過了好久才狐疑道:「你真的要帶我回顧家?」

  「你可真是奇怪!我如今答應了,你反而不相信了。」顧重陽哂然冷笑,眼眸中有掩飾不住的輕視:「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要阻止你回顧家,你所謂的「百般阻攔」不過是你的臆想而已。若是我們剛一見面,你能坦誠直言地告訴我你想回顧家,是為了錦衣玉食與顧家的榮華富貴,我哪裡會耽誤這麼久。之所以會跟你說這麼多,都是因為你故意繞彎子的原因。」

  姚真真的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剛見面時自慚形穢的感覺再一次湧上了她的心頭,不過這一次她卻沒有瑟縮,而是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不過是白問一句罷了,我心裡自然是信得過你的,以後我們同在一個屋簷下,相處久了,你就會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自己真是吃錯了藥,才會特意為姚真真跑這一趟。

  「你心裡怎麼想那是你的事情,我不關心也不在乎。」顧重陽的聲音近乎冷漠:「我也實話告訴你,你回不回顧家,是不是四老爺的女兒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至於你說同在一個屋簷下相處,更是不可能的。」

  顧重陽這樣冷漠,活脫脫就是嫡女看不慣庶女的樣子,姚真真的心就放了下來。

  她神色輕鬆,聲音輕快:「我知道,我知道。嫡出庶出份例不同,你我地位不一樣,自然是住在不同的院子裡的。你肯定住大院子,我肯定住小院子的。還有服侍的人數也不一樣,這些我都知道的。」

  真是不知所謂!

  綠蕪瞥了姚真真一眼,她都看不下去了,小姐竟然能忍。

  顧重陽也懶得再忍了,她一邊朝外走,一邊道:「你不去收拾東西嗎?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那些東西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是幾件破衣裳而已。」姚真真理所應當道:「我回了顧家,自然是要做新衣服的。那些衣服還要它做什麼?」

  顧重陽抽了抽嘴角,到底沒忍住:「我勸你還是帶著吧,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吧。」

  「兩手空空又怎麼樣?我本來養在外頭就受盡了委屈,自然不如府裡的姐妹們有錢,老太太見了我如此,自然更從心底裡憐惜我。還有大夫人,聽說她最是憐老惜貧會疼人。哎呀,如今可要改口叫大伯母了。」

  真沒想到姚真真看著機靈,內裡竟然這麼無知。這才一會的功夫,狐狸尾巴就全露出來了。她若是像一開始見面時表現那樣卑弱可憐,或許在顧家還能生活的好一些。可若是一直這般自作聰明,不消幾天就會被葛碧蓮給治的死死的。

  罷罷罷!她怎麼樣跟自己都沒有關係,等送了她進顧家,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以後她的命運如何,全憑個人的本事與造化吧。

  顧重陽看著她的眼光就冷了下來。

  姚真真正為能進顧家而喜形於色滔滔不絕,一對上顧重陽的眼神,聲音戛然而止。

  顧重陽雖然一言不發,但眼神中的憐憫、輕視卻是那麼的明顯,甚至還有一絲絲的不耐煩。

  糟糕!她這樣看著自己,該不會改變了主意了吧!

  姚真真心頭一涼,下意識地就要開口解釋,可顧重陽卻直接走了過去,生生地忽視了她。

  這些千金小姐,真是目中無人。

  姚真真感覺特別不公平,她提著裙子,忙追了上去。

  「顧小姐,我知道我母親做了外室,不明不白地跟了父親,你瞧不上。可那是我母親的事,我根本不能左右。如果能選擇,我也希望自己能跟你一樣投胎在正室嫡妻的肚子裡。同樣是顧家的小姐,父親的女兒,你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嬌生慣養,我卻受苦受難,見不得光,你哪裡知道我的痛苦?」

  顧重陽沒有搭理她,逕直出了垂花門。

  顧重陽毫不掩飾的輕視,將姚真真氣得渾身亂顫,她在顧重陽身後大喊:「我跟你一樣,身上流著父親的血,一樣是千金小姐,為什麼我就要受這種苦?這些年來,我隱姓埋名在外面生活,我受夠了。你瞧不起我,還不是因為我姓姚,而不是堂堂正正地姓顧!」

  「我也想堂堂正正地站起來,像你一樣自由自在地出入顧家,出則乘車坐轎,入則僕役成群,我也想被人叫一聲顧小姐,我也想受人的尊敬,難道這也有錯嗎?」

  顧重陽本來打算上馬車,聽了姚真真的這一番激烈的言辭,她終於停了下來,回頭望著姚真真。

  她的臉色冷峻,眼神也像月光一樣清冷:「你錯了!別人看不看得起你,跟你是不是顧家的人,是不是千金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可以,我寧願沒有生在顧家,寧願沒有四老爺這樣的父親,我身上流著他的血,不是我的驕傲,而是我的恥辱。」

  說完,她再不看姚真真一眼,逕直登上了馬車。

  姚真真在垂花門口看著,沒有說話。

  顧重陽的驕傲與高貴令姚真真自慚形穢,同時心裡也湧起一股憤慨。

  等顧重陽上了馬車,她才小聲嘟嚷道:「說得比唱的還好聽,還不是因為從小就享受富貴榮華慣了,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小姐,你是無法體會窮苦人的悲哀的。若是我們兩個換一換,你恐怕還不如我呢。」

  她一邊嘀咕著,一邊走上前來要上馬車。

  卻不料被綠蕪一把攔下:「姚姑娘,您的車在後面。」

  姚真真扭頭一看,後面果然停著一輛車。只是那車輪子矮矮小小,車廂也比顧重陽坐的車廂小多了,不僅如此,就連拉車的都不是高頭大馬,而是一個雜色毛驢。

  「那是給下人坐的,我不去。」姚真真作勢就要上顧重陽給的車。

  綠蕪卻站著不動,死死地攔著:「姚姑娘,您的車在後面,這是我們四小姐的車。」

  姚真真道:「那有什麼關係,這輛車這麼大。顧小姐一個人又坐不下,我就是上去了,也不會佔多大地方。反而可以跟顧小姐聊聊天。」

  「那也不行!」綠蕪不為所動道:「我們小姐喜歡安靜,也習慣了一個人坐馬車,您還是後面坐吧。」

  「你這丫鬟好生無禮!」姚真真拉了臉色道:「我可是顧家的小姐,你不過是個丫鬟,有什麼資格攔我?你再這樣,當心我賣了你。」

  綠蕪也拉了臉,冷笑道:「那我等著,等姚姑娘成為顧家的千金小姐,然後來賣我。」

  綠蕪說話的時候,「姚姑娘」三個字咬的特別重,直把姚真真氣了個仰倒。

  「顧小姐!顧小姐!你聽聽,你的丫鬟在胡說八道什麼!」姚真真跺腳道:「這蹄子這樣以下犯上,還有沒有規矩了?你也不管管!」

  可惜她叫了半天,顧重陽的車簾都沒有掀開。

  僅僅隔了一個簾子,顧四不可能聽不見,這說明她有意縱容。

  姚真真能想到,綠蕪自然也能想到。

  「姚姑娘,你要是想跟我們一道,就坐後面那輛車。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們也不勉強。」

  綠蕪說著掀了簾子,也不管姚真真如何,就徑直登上了馬車。

  這個死丫頭,剛才不是還口口聲聲說她家小姐習慣了一個人坐嗎?不是說她家小姐怕吵喜歡安靜嗎?那她憑什麼能上?自己這個小姐還沒上,她一個丫鬟有什麼資格?

  姚真真氣得咬牙切齒,拳頭緊握就要上去理論。

  她的手剛剛碰到簾子,就聽到綠蕪道:「小姐,姚姑娘說要賣了我呢?」

  姚真真的身子突然就定住了,準備去掀簾子的手也停了下來,她要聽聽,顧重陽會如何回答。

  「你是我的丫鬟,沒有我點頭,誰敢賣你?別人為難你,就是跟我過不去。」顧重陽的聲音輕輕柔柔,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可聽在姚真真的耳中卻覺得異常刺耳:「不過是外室所出的,連顧氏這個姓還沒掛上呢,居然也敢擺小姐的譜,真是笑話!」

  綠蕪也笑:「是啊,家裡的老太太與夫人們都沒有點頭呢,能不能上族譜留在顧家都是兩說,竟然也敢大放厥詞說要賣了我。這樣的人,也就小姐您心善不跟她計較,若是換做旁人,早一個大耳瓜子打過去了。」

  姚真真站在外面,春日的陽光暖洋洋地撒在她的身上,她卻覺得自己像站在三九天的寒風裡一樣,心裡涼颼颼的。

  對啊,她怎麼忘了,顧四只是答應帶她回顧家而已,能不能留下被老太太認可還是兩說。若是父親真心疼愛她,她還有些指望,可現在看來父親顯然是個靠不住的。顧家內宅,她一個熟人都沒有,只能依靠顧四。

  她是不是表現的太驕傲了,她會不會惹惱了顧四,若是她不幫助自己該怎麼辦?

  姚真真又是一陣心浮氣躁,手死死地扯著自己的衣襟。

  不是做好了打算說要小心慇勤地討好顧四嗎?她明明下定了決心,不管顧四如何難纏她都不會放手,哪怕她吐自己一臉唾沫自己也要笑臉相迎的,怎麼一下子就沉不住氣了呢?

  自己要不要跟顧四道謝,謝謝她願意帶自己回顧家?

  這樣想著,姚真真伸手要就去掀簾子,可當手碰到那團花奔鹿紋雙宮綢的車簾時,顧重陽剛才說的話又一次湧上了她的心頭。

  不過是個外室所出的……居然也敢擺小姐的譜……真是笑話……

  她心裡就湧起一股濃濃的苦澀,外室所出又怎麼樣,她又不能選。

  罷了,既然顧四瞧不上自己,她還是不要去丟人現眼了。先老老實實的,等她成為正經小姐了,再慢慢跟顧四斗法。

  她如今還不是顧家的小姐,繼續跟顧四說話,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顧四就是典型的貴族小姐,目中無人,驕傲自負。這樣也好,驕傲自負的人好對付。等她進了顧家,毫不費勁就可以收攏人心,搶走父親的寵愛。

  馬車駛進了顧家長房,姚真真忍不住朝外看。

  大紅欄杆綠窗欞,琉璃瓦上浮綠光,整潔寬大的院落,精神抖擻的僕婦,就連花草樹木都別處更神采奕奕。

  這才是高門貴府,這才是她姚真真住的地方。

  下了馬車之後,顧重陽立馬交代姚真真:「你進來的事情,家中長輩沒有一個知道的,我也不能不提前打招呼直接把你領過去。今天你先住下,我再慢慢地給她們說。對了,這裡是長房,就是四老爺的大伯母家,你哪裡都不要去,我先去跟長房老夫人說一聲。」

  姚真真當然知道事情不是那麼好辦的。要果真那麼容易,父親早就接自己母女進來了。不過她如今已經住進來了,慢慢的自然有機會。

  她沒有想到顧重陽竟然真心為她謀劃,心裡湧起一股感激:「顧小姐,多謝你費心了,以後有了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比之前小心了很多,聲音也低了很多。看來,上馬車前的那一番敲打起了作用了。姚真真也不是完全沒有頭腦的人。不過這樣還不夠,她必須要再敲打她一番才是。

  「別說以後了,我也不指望你的報答。」顧重陽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驟然間變得嚴厲起來:「只有一條,在正式被認可之前,你必須聽我的安排。若是你敢自作主張胡來,我能把你弄進來,就能把你弄出去!」

  她冷峻的神色令姚真真不由一驚,她眼底閃過一絲忌憚,忙保證道:「你儘管放心,我一定時時處處以你馬首是瞻,絕不擅自妄為。就是以後我成了顧家小姐,你要我做什麼,我也絕對沒有二話。」

  知道害怕就好。

  顧重陽神色微霽:「我既然答應了帶你回顧家,就一定能讓你留下。你先休息,我這就去跟長房老夫人說一聲,看看她老人家有什麼指示。」

  姚真真心裡鬆了一口氣,對顧重陽卻更加忌憚、懷疑。

  顧四為什麼會住在長房?難道她不討老太太的歡心嗎?不去討好嫡祖母,卻在伯祖母身上費心思,真真是奇怪!

  不管怎麼說,她已經進來了,先看看顧四會怎麼做吧。她現在兩眼一抹黑,只能從長計議。

  顧重陽換了衣裳就去見崔老夫人。

  綠蕪就忍不住問她:「小姐,您真的要幫姚姑娘嗎?」

  聽到她語氣中的不贊成之意,顧重陽就停下來問她:「怎麼?你對姚真真有意見?」

  「我哪裡敢對姚姑娘有意見。」綠蕪才說了這一句,見顧重陽眼中都是鼓勵的意思,就大膽道:「只是她如今尚在孝期,卻穿著這麼鮮艷的衣服,說話做事又這麼輕浮,您要幫助她,實在是出力又不得好。這樣的人,哪裡值得您這樣費心思?」

  顧重陽沒有回答,而是問:「丹心,你覺得的呢?」

  「因為沒有跟您一起出去,所以我並不瞭解。只不過,這個姚姑娘進來之後,眼睛一直在到處看。每當她看到值錢的東西的時候,她的眼睛幾乎都要放光,看上去不像是個沉穩的人。」

  顧重陽深感欣慰。

  從前綠蕪唯唯諾諾,一味的聽主子的話,從不敢多行多做,在自己最近這一段時間刻意的培養下,她的膽子大了很多,在自己面前也敢表達自己的看法了。

  丹心就更不用說了,自己當初就是看中了她沉穩有擔當做事有眼力勁這一點。

  「青芷,你怎麼看?」

  「我不喜歡那個姚姑娘!」

  她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之前丹心剛來的時候,她沒少給丹心使絆子。可後來相處久了,她也真心把丹心當成了自己人。

  「那你也不贊成我幫她了?」

  「我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卻也不會反駁小姐。如果小姐要幫她,您讓我做什麼,我一定好好的做,絕不會拖您的後腿。」青芷口齒伶俐道:「小姐這樣做,一定有您的道理,我相信小姐。」

  顧重陽心裡很是感動,前世今生,青芷都對自己忠心耿耿。

  丹心還小,可以多留幾年,可青芷與綠蕪都已經十七了。前一世自己沒能護住她們,她們兩個所嫁非人,一個難產而死,一個百病纏身而死,這一世她怎麼也要把她們兩個嫁到好人家才是。

  母親已經死了,她沒能挽回,可青芷與綠蕪的命運她一定要改變,絕不能讓她們重滔母親的覆轍。

  「你說得很對。」顧重陽對青芷說:「姚真真的確不值得我為她出謀劃策費時間,我之前跟你們的想法一樣。但是我們卻可以藉著姚真真的事情給四老爺下絆子。」

  既然他為了官位不顧夫妻情分,逼得母親走投無路,那她就讓他嘗嘗官位不穩的滋味。

  她不能將母親的死因宣之於眾,卻可以讓世人知道他並非真正的癡情人,什麼不納妾,不好色,不過是幌子而已。姚真真的出現,足以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要讓他娶了新婦也生不出孩子來,讓他仕途止步,一輩子都不能再有官身。

  到了禧榮院,顧重陽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崔老夫人聽:「……到底是四老爺的血脈,顧家的女兒,這樣流落在外頭也不是辦法,萬一學壞了誤入風塵,豈不是給我們顧家丟臉。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把她帶回來了。」

  「是啊,到底是顧家的血脈,要認祖歸宗也是應當,想來次房也不會少她一碗飯吃的。」

  崔老夫人的話說得很慢,顧重陽就坐著一直沒有動。她打心眼裡尊敬崔老夫人,把這件事情告訴崔老夫人其實也是想聽聽崔老夫人的意見。

  如果崔老夫人阻止她,不讓她管的話,她就立馬放手。雖然她想藉著姚真真的事情給四老爺一擊,但是如果崔老夫人不同意,她絕不忤逆她。如今的顧家,只有崔老夫人待她有幾分真心。

  從前,是因為她姓顧,跟崔老夫人是一家人,所以她像疼惜普通晚輩那樣疼她。後來,崔老夫人對她的疼愛其實是包含了幾分憐憫與感激。感激她救了顧葳蕤一命,給長房留下了香火;感激她發現那是下毒,讓長房看清了次房的鬼胎。憐憫她母親死的那麼慘,憐憫她父親如此無情。

  這一點,她十分的珍惜。

  沒想到崔老夫人卻道:「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顧重陽訝然,抬起頭來望著崔老夫人。

  「要姚姑娘進顧家,必須要次房老太太同意,她並不是個好相與的。更何況如今的四夫人是她嫡親的侄女,她更不會輕易點頭了。說不定,她甚至會因為此事而怪罪於你。」

  「伯祖母!」顧重陽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低低地喚了崔老夫人一聲。

  「你這孩子,我既然說了要護著你,就一定護著你。伯祖母其他的本事沒有,言而有信卻還能做到。說話算話,是我這一輩子的準則。我一生恪守,幾乎不曾失信於人。」崔老夫人諄諄教導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顧家什麼都不做,卻依然受人尊敬的原因。我希望你也能記住,並且做到它。人無誠而不立,言而無信的人走到哪裡都站不住腳。」

  顧重陽忙站起來,垂手恭聽:「是,伯祖母,我一定牢牢記在心上。」

  上一世顧家的小姐中,就數芳大堂姐日子過得最好,看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顧重陽恭敬道:「姚姑娘畢竟是次房的事情,您出面也不太方便,說不定老太太還會認為您是故意的呢。這件事情,我心裡有主意,四老爺一定會接納姚姑娘的。」

  崔老夫人與丁嬤嬤對視一眼,眸中都是欣慰與滿意,她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已經有主意了,不打沒準備的仗,你這樣很好。那我就裝聾作啞,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是,多謝伯祖母!」

  第二天,是新人奉茶的日子。

  顧重陽一大早就起來,更衣梳洗,收拾停當之後,就去了禧榮院跟崔老夫人、英大夫人、蕤大少奶奶匯合。等人到齊了,眾人方帶著自己的丫鬟去了安榮院。葛碧蓮要在那裡給長輩們見禮。

  闊別多日,顧重陽終於再次來到了安榮院。

  葛老夫人穿著寶藍色鶴鹿同春圓領對衿衫,灰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戴著五蝠捧壽簪,整個人神采奕奕,十分的精神。

  崔老夫人一進門,她就站起來迎到門口,滿面都是笑容:「大嫂,勞動你跑一趟。」

  態度親切又不失恭敬,誰能想到她背地裡會這樣害崔老夫人的嫡孫。

  崔老夫人演技也不是蓋的,她也笑道:「孩子成親,我這個做大伯母的理應過來。」

  二人攜手走到廳堂的正位上,分左右坐下。

  顧重陽這才跟著英大夫人、蕤大少奶奶一起上前來給葛老夫人請安。

  葛老夫人很不耐煩見到她,只說:「在長房要聽話,不要給老夫人添亂,否則我可不饒不了你。」

  顧重陽心裡厭惡她,臉上卻也不露,連聲答應之後就退到了一邊。

  不一會,大夫人郝氏、二夫人費氏各自領著兒女前來。

  顧重華、顧重珠、顧重芝、顧崢嶸、顧明晰一個不落,全都來了。

  人到的這麼齊,分明是給葛碧蓮造勢啊。

  姐妹們相見,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大半個月不見,顧重芝人比原來稍胖了一些,她氣色非常好,身上穿的衣服也十分考究。

  她原本就長得漂亮,這樣一收拾,更是美艷不可方物,活脫脫一朵綻放的桃花,旖旎誘人。

  見顧重陽盯著她瞧,顧重芝就扯了扯顧重陽的衣袖:「四妹妹,你這樣盯著我做什麼?難道去了長房半個月,就不認識我了嗎?」

  顧重陽壓低了聲音道:「不是不認識了,是覺得三姐姐越來越漂亮了,我都捨不得移開眼睛了。」

  顧重芝就抿嘴一笑:「明明四妹妹最漂亮,卻來打趣我!」

  看得出來,顧重芝心情很好。

  顧重陽就問:「我剛才看到你是跟大伯母一起進來的,怎麼回事?」

  「還不是要多謝你那天給我出的主意。第二天上午,大伯母跟老太太說,讓我跟著她。如今我不用看母親的臉色,日子著實好過了很多。」顧重芝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屋子裡的人,然後輕聲道:「這會子不是說話的地方,等會人散了,我再好好跟你說。」

  顧重華就不動聲色地挪過來道:「你們兩個快別說了,等會新人就進來了。」

  她推了推顧重陽的肩膀,擔憂道:「那是你繼母,你可要小心對應。頭一次見面,可不能失了禮數。」

  顧重陽心頭一暖,道:「大姐姐放心,我省得的。」

  她們說話的時候,顧重珠就抿著嘴,冷冷地看著她們,一臉的不滿。

  可顧重華也好,顧重芝、顧重陽也罷,沒有一個搭理她的。

  顧重珠見無人理會自己,覺得自己受了冷落,被她們三人排擠,一時不憤,就氣得踢了前面的椅子。

  聲音很大,發出「咕咚」一聲,滿屋子的人都不由轉頭看著顧重珠。

  顧重珠心裡害怕,神色慌張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呦!」二夫人突然叫了一聲:「誰在這椅子腿底下放了個琉璃珠子,差點摔了我一跤。」

  說著她手中拿出了一個琉璃珠子給眾人看。

  屋裡女眷多,琉璃珠子又不值錢,不僅夫人們戴,年輕的丫鬟也會帶,穿成珠花做成手串多的是。二夫人這樣一說,根本就不知道該追究誰的責任。

  顧重珠踢的正是二夫人的椅子,她這樣一說,眾人就以為是二夫人沒坐穩的緣故。

  顧重珠鬆了一口氣。

  「沒摔著吧?」大夫人關切道:「定然是丫鬟不小心沒看見,回頭好打她們一頓。」

  在外人面前,她向來端莊大方。

  「沒事,沒事。」二夫人也笑:「沒有摔到,就是椅子突然晃了一下,嚇了我一跳。也不關丫鬟的事情,是這珠子太小了,看不見也是有的。」

  大夫人點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

  話剛落音,蘇嬤嬤就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老太太、老夫人、眾位夫人、小姐們,四老爺,四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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