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決定不再追求霍先生之後，白清清果然沒有再主動接近他了，按照兩人的作息習慣，一連好幾天，明明還住在對門，兩人卻再也沒說過話，偶爾在電梯裡遇到時，連眼神都不曾接觸過。

　　霍先生每天都能聞到從門縫之中傳出來的香噴噴的味道，今天是黃豆燉豬蹄，昨天是溜肉段，前天是可樂雞翅，再前天是……霍先生急匆匆地進了家門，將那個香味隔絶在了門外。

　　自從嚐過了白清清的手藝之後，霍先生就一直惦記著，只可惜後來再也沒有受到過邀請，他也沒有到對門敲門的理由，只好每天默唸霸道總裁的一百條行為規範，催眠自己一點也看不上那些普通的家常菜。

　　一個新的煩惱解決之後，霍先生又有了新的煩惱。

　　白清清對他提出交往是在和前男友分手的第二天，以她的標準，很快就能找到下一個男友，說不定已經在行動了。一想到之前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追求方式全部會對別的人施展，霍先生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出坐在白清清車上副駕駛位置上的人會長著一張什麼樣的臉。

　　又一次聞到了門縫之中傳出來的香味，霍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飛快的走進了家門。

　　今天助理的準備的晚飯並不合心意，回來又受到了這一番誘惑，霍先生不開心。

　　當晚，霍先生穿著白色浴袍站在落地窗前，遠眺這個城市的夜景，他手中端著一杯紅酒，全部頭髮被他攏在腦後，未乾的水珠從髮間滴落到身上，隱沒在了柔軟的浴袍裡，或者順著脖頸的弧度，沿著身體肌肉的輪廓，流了下去。

　　不過霍先生並沒有發覺這些，他出神地看著窗外，眼神空洞沒有焦距，顯然是在思考人生。

　　關於晚飯，關於白清清。

　　直到濕漉漉的頭髮等得半乾，霍先生才總算是回過神來，將視線從繁華的夜景之上收了回來，他轉身的時候，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與此同時，放在茶几上手機突然彈出來一個消息，是明天的天氣。霍先生看了一眼，看到上面閃電的圖案，眉毛不自覺地抖了抖，徹底將這個噴嚏的事情忘在了腦後。

　　第二天。

　　窗外轟隆隆地在響，暴雨被風吹打在玻璃窗上，嘩啦啦聲音不停，頭暈腦脹的霍先生艱難的伸出手，摸摸索索著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他瞇起眼睛，努力找出秘書的號碼，撥了出去。

　　「是我……」

　　霍先生交代完，好像完成了一次幾千米長征，整個人出了一身的汗，連抬手指頭的力氣都生不出來了。

　　接到總裁的電話，楊秘書火急火燎地往他家中的方向趕，張助理開著車將她接了過來，兩人掏出備用鑰匙開了門，直撲臥室，而發高燒意識混沌的霍總快要昏迷過去了。

　　楊秘書緊張地翻出溫度計給他測了一下溫度，頓時更緊張了：「怎麼辦？霍總不樂意去醫院，可他燒得這麼厲害的，不會有什麼事吧？」

　　「霍總不願意去醫院，也沒有別的辦法，先把溫度降下來再說。」

　　兩人忙上忙下，又是擦汗，又是餵藥，才總算是讓病情沒那麼危急了。

　　霍先生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兩人還沒有鬆一口氣，就聽到一聲「咕～」的長音。

　　楊秘書條件反射的反駁：「不是我。」

　　張助理聳了聳肩膀，自然也不是他。

　　兩人面面相覷，就在這時，又一聲「咕～」的長音響了起來，而來源就在霍先生身上。

　　楊秘書一拍腦袋：「我差點忘了，霍總一大早就發了高燒，什麼也沒有吃，現在肯定是餓了。霍總不會下廚，他的家裡也沒有能做的東西，去叫個外賣吧。」

　　「叫什麼？」

　　「霍總生病了，當然是要吃點清淡的。」楊秘書思考了一下：「就叫個粥吧。」

　　「好。」

　　十幾分鐘之後，外賣小哥按響了門鈴。

　　白粥熬得又軟又稠，被端到了霍先生的床前，還沒等楊秘書舀起一勺吹冷，他就似有所覺的撇過了頭。

　　楊秘書茫然：「霍總以前不是挺喜歡吃這一家的粥的嗎？」

　　「那換一家？」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又一個外賣小哥按響了門鈴，這一次和前一次一樣，白粥還沒有餵到嘴邊，霍先生就已經撇開了頭，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說話，但深深的嫌棄已經經由動作表現了出來。

　　楊秘書恨不得趴到他的旁邊：「霍總，那……那您喜歡什麼樣的？」

　　「哼。」霍先生迷迷糊糊道：「我喝的是要由美國空運的大米，挪威採集的水，熬上七七四十九天，煮出來的粥。」

　　楊秘書和張助理：「……」

　　霍先生皺眉：「你們兩個怎麼不動？現在就去和財務結算工資，不用再過來了。」

　　「……」

　　「呵，我霍氏是世界排名第一的企業，不需要你們兩個毛手毛腳不懂眼色的人。」

　　「……」

　　「該死，是誰給了你們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麼對我。」

　　「……」

　　霍先生眉頭嘟囔了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他的臉上有著病態的紅暈，眉頭緊鎖，睫毛不安地顫動著，顯然是又不舒服了。

　　楊秘書滿臉慈愛地替他拉上了被子：「不愧是霍總，病的這麼厲害了，都還想著要將霍氏發展成世界第一的公司。」

　　張助理贊同的點了點頭，緊接著又煩惱了起來：「現在我們去哪裡找美國空運的大米，挪威採集的水，熬上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完成的粥？」

　　楊秘書沉默。

　　她又趴了回去：「霍總，除了那個四十九天的粥，還有什麼嗎？」

　　霍先生閉著眼睛，吭哧吭哧道：「要，要……親手做的食物。」

　　「……」

　　楊秘書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張助理，她指了指自己：「我？我做？」

　　點頭。

　　楊秘書崩潰：「我他媽哪裡會做飯？」

　　「沒事，我在旁邊看著。」張助理安慰她。

　　「……算了，先試試吧。霍總家裡什麼也沒有，我得先去超市買點東西。」

　　「嗯。」

　　楊秘書正準備起身，就聽昏睡中的霍先生又報了一長串的名字，多到她差點沒有記下來，她求助的看向張助理，卻見對面的人慢吞吞地轉過了頭。

　　「我要在這裡照顧霍總。」張助理同情道：「交給你了。」

　　窗外適時的響了一道雷聲，霍先生頓時皺著眉頭往被子裡面縮了縮，楊秘書抹了一把臉，淒涼的走出了門。

　　外面狂風大作，雷雨交加，就算是撐了傘，沒走兩步就被淋的全身濕透，等到她坐在霍先生的豪車上時，心中一點也不愧疚的把水抹到了座墊上。

　　雖然天氣不好，可是超市裡的人一點也不少，楊秘書拉著手推車，動作迅速地往推車裡扔東西，走到生鮮區時，她還糾結了一下要不是多買點食材，以防總裁又提出什麼要求。

　　她的手猶豫的在食材的上空徘徊了幾下，就聽到旁邊傳來了一道聲音：「今天的羊肉不新鮮，還是不要買。」

　　楊秘書轉頭看去，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她的旁邊。一頭黑髮被隨意的抓了起來，眉眼精緻，臉色紅潤，微垂著眼瞼正在觀察著面前的肉類，似乎是注意到了楊秘書的眼神，她微微側過頭，似不經意地瞥過來一眼。

　　作為霍氏總裁的秘書，楊巧蔓也見過了不少風浪，難得有人能一個眼神就讓她突然心生怯意的。楊巧蔓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話之中帶上了不自覺的慎重：「那什麼肉好？」

　　眼前的陌生女人終於轉過了頭來：「有病人？」

　　「啊？……是，發了高燒。」

　　「病人不要吃得太油膩的。」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蔬菜區的位置。

　　楊巧蔓愣愣地點了點頭，再回過頭來，那個人卻已經走遠了。

　　眼看著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楊巧蔓也沒有放在心上，又將剩下的東西買齊之後，連忙推著車去了收銀台結帳。

　　好不容易排完了長隊，所有東西一一掃完條形碼，楊巧蔓往包裡掏了掏，頓時一愣。

　　收銀小妹的眼神已經帶上了狐疑：「一共五百六十九塊八毛。」

　　錢包……之前叫外賣的時候，她付了錢，後來似乎就忘記將錢包放回到包裡了。楊巧蔓頓時尷尬，她正想開口，身後的人伸手越過她將一張卡遞了過去：「刷我的吧。」

　　「謝謝謝謝，我一定會還的……是你？」

　　站在她眼前的，不就是剛才那個提醒她羊肉不新鮮的人嗎？

　　白清清衝她點了點頭，也沒有說什麼，等所有的東西裝進袋子裡之後，率先將袋子全部提了起來。

　　楊巧蔓連忙過去幫忙：「我來吧。」

　　「不用了。」白清清避開了她的動作，問：「開車了嗎？」

　　「開了。」

　　「去開。」

　　楊巧蔓聽話的跑了出去。

　　直到兩人坐到了車上，她才鬆了一口氣，對著白清清道謝：「謝謝你啊，我不小心忘記帶錢包了，等回去我就轉給你。」

　　「嗯。」

　　經過了剛才的事情，心中對這個不知名的陌生人好高度早就拔升，就算對方的態度再冷淡，楊巧蔓依舊熱情：「你叫什麼名字？」

　　「白清清。」

　　這個名字莫名的有點耳熟，不過楊巧蔓並不在意：「我叫楊巧蔓，你住在這個小區裡嗎？我Boss也住在這裡。」

　　白清清朝她看了一眼，重複道：「你Boss？」

　　「是啊。霍氏你知道嗎？我Boss就是霍氏的總裁，長得很帥的那個。」

　　原來不是女友啊。白清清的心情好了一點。

　　楊巧蔓抱怨：「你不知道，我們總裁他今天發了高燒，叫了他平時吃的店裡的外賣不要，非要吃親手做的。我哪裡會做飯啊，但是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了，你別看我買的東西多，其實都是我們總裁他點名要的。」

　　購物袋裏還有不少的小零食，連甜甜的糖果都有，一想到這些都是霍鳴洲指明要的東西，白清清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來。

　　超市就在小區的外面，沒說幾句話的工夫，就很快到了公寓的樓下。

　　「哎，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白清清搖了搖頭：「我也住這裡。」

　　「那還真巧。」

　　楊巧蔓停好了車，想要從白清清的手中將購物袋提過來，卻被白清清避開了，她爭了兩下，卻只獲得白清清催她走的回答。按下電梯的按鈕時，楊秘書抽了抽鼻子，心中感動無比，沒想到對方不但借她錢免了她的尷尬，還願意一路替她提袋子，這些東西是她親手拿的，沒人比她更清楚重量的了，相反的是，屬於對方的東西只有寥寥幾樣。

　　一直走到了霍先生的家門前，楊秘書才一臉感動的將東西從她手中接了過來。

　　「對了，你住在那層？等我忙完了，我一定登門道謝！」

　　白清清笑了一下：「我也住在這一層。」

　　楊秘書呆住了。

　　住在霍總同一層的……不就是那個意圖勾引總裁的小妖精？！

　　楊秘書恍惚地進了門，直到看到床上的霍先生時，心中還在想，換做她，倒是巴不得被那個叫做白清清的好心人勾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