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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正卿護送明媚回府,一路上心神不寧,總覺得此事不會輕易結束。
之前他一聽到刑部拿人就慌了,生怕上輩子是自己受罪,這一遭,自己避過了,卻輪到明媚,真真一點險也不能冒,又知道衛淩不在京中,估計是有人乘機發難,若對方預謀而動,那就很難解決,因此回城的時候又特意帶了自己的親兵,以防萬一。
若是真的萬不得已,拼了大鬧一場也要保明媚周全,雖然幸好有端王及時出現,但事情未定之下,仍舊叫人無法放心。
回府途中,景正卿便問明媚:「可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衝著你來?」
明媚道:「不知道,大概是因上回哥哥跟他略有衝突,他們找不到刺殺之人,便來找我們了。」
景正卿問道:「哥哥怎會跟他衝突?」
明媚支吾,仍有些不想跟他說,免得他又……景正卿垂眸一看她面色,頓時心頭一凜:「他是不是對你不軌?」
明媚低頭,嘟嘴道:「其實也沒什麼……我、我也及時制止哥哥了,手指頭也沒動太子一根,反倒是他大罵一頓後氣衝衝地走了。」
景正卿氣道:「早知道就該先打他一頓,也不枉今日受這場驚嚇。」
雖不是時候,明媚聽了這話,仍是忍不住失笑。
景正卿抱著她,才又道:「我瞧這不是偶然的,偏偏姑父才出城,他們就動手了……居心險惡之極!幸好王爺及時趕到。」
明媚仰頭看他:「是了,你先前怎麼能那麼決定,就算他答應,我也是不答應的,借這個時候我也跟你說好了,若是王爺請旨下來倒也罷了,若是請不下來,你也別跟著摻和,且讓我去,我瞧他們是不會對我怎麼樣的,無非是恐嚇王爺跟爹爹罷了。」
景正卿冷道:「我好歹也是男子,難道要放你去那可怖地方,自己卻躲了?」
明媚搖頭:「說什麼?這件事是在我頭上,跟你無干的,所以才不要你摻雜其中,這回跟上回不同,咱們是在明裡,你若是豁出一切去,叫景府怎麼辦?豈不是都要跟著你遭殃麼?我若去,他們不至於對我動手,無非是要脅爹爹罷了,等爹爹回來,或者王爺想法兒,自就放我出來了。」
景正卿嗅著她身上香氣,摸摸她的頭髮,輕聲說道:「怎麼叫你說的竟是如此輕易似的?一想到你會受什麼委屈,我……」
兩人心有靈犀,明媚抬手,在他胸前輕輕撫過:「你放心,我也會照料自己了。倒是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行事還如此衝動,你今日帶兵回來,或許又要給有心人借機彈劾,對你的仕途很是不利,此刻不趕緊收斂,還要鬧出來,這禍事可大可小,——我以後還要進景府的,可不要景家的人因此而先記恨上了我。」
景正卿道:「誰敢?大不了我也不回去了。」
「你越發說傻話,」明媚靜靜地又說道:「就算你不回去了,也是以後的事兒,但是現在,你總不能把景府也牽扯進來,你若鬧進來,事情便又大了一切……萬一他們窮極跳牆,把你也牽扯進來呢?快消停了吧。」
景正卿摸摸她的臉:「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說這些?你瞧,今兒雲起都豁出去了,我反倒怕什麼?你跟我訂了親,我自是護定了你,不管用什麼法子。好了,且說一說,假如王爺真的跟宮裡談不攏,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坐以待斃。」
明媚道:「你又想如何?」
景正卿附耳,在她耳畔說了幾句,明媚吃驚,忙搖頭道:「不行不行,好端端地留下,尚有辯駁機會,若是一走了之,豈不是要背定了這個黑鍋?讓人以為是心虛了才逃走的。」
原來景正卿無奈之際,便想帶著明媚先離開京中,若是他進刑部,明媚不樂意,若是明媚進去,卻不如殺了他的好,因此他便想先一走了之,若是衛淩回來,此事應該就會迎刃而解,總之先保明媚無恙便是。
明媚拒絕,景正卿思來想去,便道:「還有一個法子。」
明媚便問,景正卿道:「那就是找出刺殺太子的真凶。」
明媚憂愁,道:「天下之大,哪裡會輕易找得到,若是那麼容易,刑部的人應該早有端倪。」
景正卿沉吟了會兒,道:「你可知道太子是在哪裡遇刺的?」
「我聽聞是在藍府……正好兒是太子從我們家離開之後。」
景正卿冷笑:「太子素來隨興,刺客不至於早有預謀埋伏藍府之中,但你想想,刺客若是動手的話,為何偏偏會選在藍府?藍家是尚書府,侍衛奴僕眾多,按理說若是動手,還是在衛府比較容易,豈不是比藍府的防衛要鬆懈些?而且據我所知,事發之後,侍衛們都沒見到刺客的行跡,跟隨太子的,可都是高手……」
景正卿想到這裡,心中掠過一個念頭。
明媚呆呆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景正卿按捺心緒,道:「我也不知究竟,但我覺得此事實在大有可疑之處。」
明媚道:「如果說……在藍府發生,藍府有可疑的話,也不對,藍家最大的憑仗就是皇后跟太子,又怎會對太子不利呢?」
景正卿歎了口氣,說道:「我也想不通這點了。」
景正卿,雲起葉若跟明媚在衛府的時候,刑部的人便也守在外頭。
將近正午的時候,眼看已經半個多時辰了,外頭卻仍沒有消息傳來。
張刑部等得焦躁,見時間到,便帶人欲進衛府拿人,卻給景正卿的親兵攔住。
張刑部暴跳如雷,正要命人調兵;屋內,明媚攔住想要出去的雲起,正要勸景正卿不要跟刑部的人衝突,就放她過去便是了,外頭卻終於有人道:「旨意到!」
四人聞言,齊齊出外,卻見門口張刑部接了旨,臉色奇異地看了一眼景正卿跟明媚,而後便一言不發地帶著刑部眾人已經撤退了。
明媚見狀,心一跳,忍不住叫道:「太好了,純佑叔叔說服皇上了!」終於她不用入獄,景正卿也不用進去擔風險了。
景正卿看著她燦爛笑容,心略微一寬的同時,又有些擔憂,見那公公欲走,便對雲起使了個眼色。
雲起的二哥雲飛是在宮內當差的,雲飛八面玲瓏,跟宮內的人都薄有交情,雲起會意,便過去,笑道:「公公且留步。」
那傳旨的太監一轉頭,見是雲起,不敢怠慢,還得給三分顏面:「是雲三公子,您怎麼在這兒?」
雲三郎道:「公公,我這朋友有事兒,我就在這兒看看,對了,端王爺如今還在宮內嗎?太子如何了?」
太監一聽,唉了聲:「可別問了!」
雲起一聽,不知如何,忙問:「這是何意思?」
太監道:「先前王爺在宮內,正好太子醒了……誰知道並不是醒,叫了幾聲,又暈厥了過去,情形很不好似的,娘娘大怒,把王爺罵了一頓,嘖……」
說到這裡,到底是忌憚的,於是左顧右盼看了會兒,見沒人靠前,才又低聲說道:「三公子,瞧在你哥哥的面兒上,我跟您說聲,這事兒不是好惹的,趁早別摻和,王爺如今,去了刑部了呢。」
雲起吃驚:「去刑部做什麼?查案子麼?」
太監大搖其頭:「哪能呢?你說這事兒鬧的……很不像話,堂堂王爺,去刑部坐牢去了!」
雲起瞪圓雙眼:「什麼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太監道:「你年紀輕輕,聽什麼錯兒呢,據說王爺為了救……什麼人,答應皇后,自己替人蹲刑部大牢去了,還擔著很大干係呢,若是查出的確是那誰誰刺殺的太子,連王爺也得遭殃,你看這事兒……哪說理去?」
這太監上了年紀,多了兩句嘴,便道:「咱家回宮去了,三公子,你年紀輕輕,可別犯傻……走了走了。」
景正卿耳目極佳,雖不靠前,卻將這太監的話聽了個大概,明媚卻沒怎麼聽明白,握著他胳膊問道:「景正卿,他們說什麼?」
景正卿的心怦怦亂跳,聽明媚問,卻無法出口,只道:「沒、沒事……葉若,現在橫豎先風平浪靜了,你陪明媚先進屋去,壓壓驚,我跟雲起有些事兒商議。」
葉若察言觀色,知道不對,便忙對明媚道:「妹妹,我們先回去吧。」
明媚道:「可是王爺還沒回來呢。」
葉若笑道:「王爺才一進宮,哪裡就能這麼快回來?少不得還要探望探望太子啊之類的,等忙完了,必然會來看你。」
明媚狐疑地看看葉若,又看景正卿:「是嗎?」
景正卿打起精神:「自然啦!行了,快回去吧,瞧你一身灰土,快些回去收拾收拾罷。」
明媚這才點點頭,便隨著葉若先回去了。
這邊景正卿跟雲起見明媚回屋,才碰了頭,雲起說道:「沒想到王爺竟用自己換了明媚,正卿,這可如何是好?」
景正卿也有些頭疼:「王爺怎作出此事來?早知如此,還不如我替了明媚的好。」
雲起說道:「太子怎麼醒了又昏迷了呢,這事兒更怪,他要不然就死,要不然就醒了,這半死不活地是什麼意思?」
景正卿啼笑皆非:「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不行,我得去看看王爺,王爺若有個閃失,那可非一兩人之損了。」
兩人商議著,正要走,卻又見一隊人馬來到。
景正卿跟雲起嚇了一跳,以為又是刑部的人,誰知定睛一看,竟然不是,當前一人,卻是吏部跟隨衛淩的,見了兩人,微微蹙眉之後,淡然說道:「景指揮使,有人參劾你帶兵入京,意圖不軌,請你隨我回吏部參與調查。」
真真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