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情愫
明媚瞧見衛峰跟景正卿站在一塊,十分不高興,生怕衛峰跟著景正卿學壞了,便著急叫了一聲兒。
衛峰很遺憾,不能跟景正卿探聽底細了,但小孩兒很有禮貌,仍同景正卿一本正經道:「二爺,姐姐叫我,我去了,今兒多謝你,幫我包紮胳膊。」
景正卿很是欣慰,雖然明媚很敵視他,但是衛峰對他還算是印象不錯。
景正卿見了明媚,便自發地蠢蠢欲動,有心過去說上幾句,但當著衛峰的面兒,小孩兒還挺喜歡他,他自然不願自毀形象,――難得明媚身邊兒有個看他不錯的人,要籠絡好。
景正卿便沖明媚笑笑,也不靠前,只目送衛峰過去,明媚見他竟規矩矜持地站在原處,心中略微驚奇。
衛峰走到明媚跟前,明媚收斂心神,忽地發現衛峰綁著胳膊,頓時驚地蹲□子,仔細看他:「這是怎麼了?怎麼……受傷了?」
衛峰低著頭,扯謊道:「前邊一塊地上滑,一不留神跌跤了,錯了骨縫,幸好二爺看見我,幫我接好了,包紮起來,已經無礙了。」
明媚張口結舌,不能相信,忍不住看一眼景正卿,卻見他已經轉過身,正離開此處。
明媚望著他的背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個人居然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不知為何心中滋味有些奇異。
然而來不及細品那一絲奇異之感是什麼,明媚低頭,小心翼翼捧住衛峰胳膊:「這麼不小心?當真無礙了?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衛峰生怕再給她看出什麼不妥來,便搖頭:「不用啦,二爺叫人給我看過啦,幸好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表面有些腫,明兒就能消腫沒事兒了,姐姐別替我擔心啦。」
明媚聽他說的認真明白,這才放心,看一眼景正卿遠去的身影,忍不住又問:「是他幫你包紮的?」
衛峰對景正卿印象委實還好,趁機便道:「是啊,幸好二爺在,不然疼死我。」
明媚聽到「疼死」兩字,心頭一揪,而後滋味越發複雜,便咳嗽了聲,道:「好啦,這次是你自個兒不留神,幸好沒摔斷了骨頭,以後可不要這樣毛毛躁躁啦,走路也要慢一些,知道了嗎?」
衛峰一一答應,明媚見他乖巧,摸摸頭,領著他回院子了,走到院門口,回頭一眼,卻見景正卿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明媚垂眸,輕輕歎了口氣。
天兒越發冷了,府內門上都加了厚厚地垂簾以保暖,窗戶上也換了新的窗簾,屋子裡生足了火爐。
明媚體質弱,天生怕冷,一到冬天,人就有些兒沒什麼精神,但凡是出門,必定要加厚厚地衣裳,大氅,暖手之類,一應俱全,不可或缺。
這半個多月過的極平靜,府裡府外,什麼事兒也沒發生,就連景正卿也不曾來騷擾她,甚至在府裡也少見他的身影了。
明媚影影綽綽聽人說,因上回景正卿剿匪有功,因此調升了,故而公務要更忙些,三天兩頭兒地不在家。
大概是眼不見,心不煩的緣故,明媚漸漸地放寬了心,就宛如先前那些事兒都不曾發生一般,心境也平和寧靜了許多。
但在那寧靜之外,卻……
入了臘月,景府也迎來了頭一件喜事,那便是入宮的玉姍,終於受了聖寵,新被冊封了昭儀,賜居月秀宮。
原本玉姍新入宮的身份是皇后身邊的女史,短短地兩個月,便一躍過了數級,成了昭儀娘娘。因此,景家自然又是好一番地顯赫鬧騰。
第二件事,便是端王的生辰將要到了,端王府早早地派人送了帖子來,邀景睿景良過府飲宴。
端王妃自也相請了景老太太,蘇夫人李夫人等。只是老太太說身子不適,便推脫了,只教小輩兒們到時候去便是了。
臘八這天,一清早打開門,才曉得晚上竟下了場雪,玉葫搓著手,從屋外歡天喜地地跑進屋裡,跟明媚報告:「姑娘快去悄悄,好大的雪呢。」
她們在渝州,很少見有雪落,就算是下雪,也是薄薄地一層,很快就化了。
明媚披了大氅,帽子蓋了頭,從屋裡出來,還沒出門,就瞧見門口處雪亮一片,邁步出門,頓時驚呆了,只見滿目地素白世界,委實震撼。
明媚站在門口,見天空仍飄著零星雪花,她仰頭看了會兒,玩心忽起,便伸出手去。
隔了會兒,自天際的一片雪飄飄蕩蕩落在她的掌心,細微的寒冷鑽入手心似的,那片雪悄然無聲化成了一點水。
明媚不由莞爾。
四喜正在叫小丫頭們掃雪,見狀便道:「姑娘可別貪玩兒,留神染了那寒氣。」
明媚縮了手,微微一笑,忽然若有所覺地抬頭,卻只瞧見前頭門外,一角衣裳正巧消失在門側,乃是墨藍如海之色。
既然是臘八,必然要吃臘八粥,景老夫人那邊一早兒就跟明媚說了,讓她過去一塊兒吃,這也是景府裡頭的規矩,凡是有這等節日,必然要家裡頭的人都團聚的,因此景家的人,也算濟濟一堂,除了外放的景正茂不在,其他都齊全了。
明媚走到半路,遇到玉婉,兩人正好結伴兒便往前去,五福和玉婉的丫鬟便跟在後頭。
玉婉揣著手,道:「說起來,府裡可真是喜事連連,先前姍姐在家,我們常喊她娘娘,如今可真成了名符其實的娘娘了。正卿哥哥又調升了,聽聞年底,連那房的正勳哥哥也要榮升,只是不知道外放的正茂哥哥如何,我隱約聽聞說政績是不錯的……咦,說起來,這都是在你來了之後發生的事兒,看不出來……你可真是我們家的福星。」
明媚笑道:「你可別壓我,我受不起這樣的大帽子。」
玉婉道:「我說的是真的,你怕什麼?趕明兒你也去了端王府,又是一件喜事了,你這福星,別光管著自己,什麼時候也照耀照耀我呀?」
兩人也打趣兒慣了,明媚便望著她,道:「我知道了,你是眼見姍姐姐成了娘娘,自己便也想著找個如意郎君了。」
玉婉臉上有些不自在,卻道:「怎麼只管說姍姐姐,卻不說你?你這已經找到如意郎君的,怎麼不說?」
明媚一聽,便紅了臉,扭頭道:「你這丫頭壞,我不跟你說了。」
玉婉道:「瞧,先前還口口聲聲,婉姐姐長婉姐姐短地叫,如今要成王妃了,便左一個丫頭,右一個丫頭的,可沒這麼瞧不起人的……欺負我不是娘娘,也不是王妃呐。」
明媚被她擠兌的臉越發紅,跺跺腳道:「你再這麼口不饒人,我就惱了!」
玉婉笑著瞥她,道:「難道我說的不是真的嗎?王妃?」
明媚瞧著她戲謔眼神,一時渾身燥熱,咬牙道:「橫豎你別跑,我要打你!」便捉住玉婉的手,玉婉眼疾手快,掙脫開,回身就跑。
明媚道:「你快站住,我定要擰你的嘴!」只顧去追她,腳下一滑,瞬間嚇得心頭發冷。
只聽玉婉一聲驚叫,顯然是看到她要跌倒了。
明媚心道:「怎麼我竟按捺不住,老是中二姑娘的套呢,眼見又鬧出事來,給人知道了我這般瘋鬧,或許又會恥笑。」
心裡胡思亂想,便預備著要重重地跌一跤的,誰知道身後一人疾步上前,將她從後及時一抱。
明媚驚魂未定,喘息著抬頭,卻對上一張似熟悉似陌生的臉。
明媚怔住,面前這張臉分明有幾分像是景正卿,相似地眉眼,口鼻,一時竟引得她有些恍惚,以為是他,但心底卻又明白這人並不是他。
這會兒玉婉急急跑過來,先問明媚:「沒事嗎?」又喚那來人:「三哥!」
「沒事的。」明媚也離開景正盛的懷中,站穩了腳步,臉紅著道:「多謝盛三哥。」
景正盛呵呵一笑:「沒什麼,虧得我手還算快,不然跌壞了妹妹可大不好了。」
玉婉道:「哥哥也要去吃臘八粥?怎麼一個人,不見嫂子?」
景正盛道:「她嫌我慢,自己等的不耐煩,便先去了。」說著,一雙花溜溜地眼睛便打量明媚,正欲說話,忽地若有所思地抬眸。
景正卿嘴角一挑,望見不遠處站著的一道人影,便笑道:「咱們快些去吧,恐怕別人等急了,你們看,那是誰?」
玉婉跟明媚齊齊看過去,卻見在前頭的一棵樹下,雪中孤零零站著一人,一身墨藍色的鑲黑狐狸毛大氅,襯得臉兒越發如雪,烏黑的眉眼,長眉入鬢,雙眸卻極有神,正是景正卿。
明媚一眼瞧見景正卿,又看景正盛,這才恍然。
兩人的眉眼之間果真是有些相似的,然而精神氣質卻大不相同,景正卿就像是一把光華內斂的寶劍,暗藏鋒芒,景正盛卻人畜無害的多了……周身甚至有種頹靡的氣息。
玉婉先叫了聲:「正卿哥哥!」拔腿先往那邊快走幾步。
三人便往前去,玉婉走得快,景正盛卻隨在明媚身畔,見她低著頭目不斜視的模樣,景正盛便笑道:「剛下過雪,天冷,妹妹怎不多穿點兒衣裳。」
明媚想到方才抬眸時候對上那一雙眼睛,沒來由地有些心亂,便道:「多謝哥哥,已經是穿了很多了。」
景正盛道:「是嗎?那妹妹到底還是身子太過纖弱,竟看不出來……只怕有人會心疼的。」
明媚正看旁邊那雪,雪色潔白晶瑩,可看久了卻會覺得有些刺眼,讓她忍不住抬頭,可一抬頭,仿佛就會瞧見前方樹下那道人影,她心裡亂糟糟地,於是只皺著眉,只管往別處亂看。
聽了景正盛說罷,明媚「啊」了一聲,不明所以。
景正盛笑吟吟地,忽然輕聲問道:「妹妹可聽說了?卿弟要定親了。」
明媚腳下一頓,抬頭看向景正盛,耳畔仿佛一時沒了別的聲音,明媚頓了許久,終於道:「是真的?那麼,可要恭喜了。」
景正盛哈哈一笑:「是要恭喜,對方可是……」他聒噪說著,邁步往前又走,明媚也重往前走,耳畔聲浪湧起又退下,眼見著一步一步要靠近景正卿了,他似乎正跟玉婉說話,並沒有看向他們。
明媚低著頭,不想停步,垂眸靜靜,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卻聽玉婉正道:「可恭喜了……」
明媚身子輕輕一晃,景正盛正在身旁,見狀忙要護著,忽然間景正卿斜斜插過來,竟擋在他前面,抬手便攏住明媚,大氅一舞,幾乎把人整個兒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