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射中
明媚狠瞪景正卿一眼,往廊下一站,用力把那張弓拉開,暗衛瞧了一眼,眉頭便忍不住皺了皺:這何止是糟糕,簡直是外行。
明媚自我感覺還甚是不錯,她到底是個女孩兒,如今能夠沒了忸怩,拉開 ……已經算是極驚世駭俗的了。
景正卿在椅子上瞧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扇子來,一邊兒扇風一邊打量。
跟別人不同,景正卿眼中所見那個彆扭地拉著弓的……自不是那個人人稱羨的「景府二公子」,而是那個玲瓏可愛的女孩兒,秀美精緻的臉上是一副憤憤不服的神情,她自然是想恨恨地令他刮目相看。
景正卿很是喜歡這樣的明媚,會讓他心底有很不同一般、異樣的悸動。
此刻忽然覺得,其實互換了身子也沒什麼,起碼她現在不是如之前那樣躲避討厭他,而是不知不覺地有些依賴他。
景正卿想到這裡,面上的笑意裡竟多了一絲溫柔。
而那邊,先前明媚射箭的時候暗衛不在此處,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叫她試射,見那箭脫手,刷地 旁邊的牆上,又順著崩落地面……一時扶額。
果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暗衛回頭看一眼「衛小姐」,卻見「她」沖自己一揚下巴,向著「景二爺」的方向示意。
暗衛無奈,便走到明媚身邊。
明媚扭頭看他,訕笑:「幾天不練,很是生疏……」
暗衛不動聲色道:「二爺得下苦工才成……肩頭對著靶位,雙腳再開一些……身子往前……」
明媚忍著不適,在暗衛的指導之下,痛練了半個時辰,只覺得雙手都已經麻木了,腰背也有些酸,若不是之前景正卿練得很熟悉手上出繭,恐怕手指早就磨破了。
就算如此,畢竟也是要明媚使力,半個多時辰過去,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種累倒空虛的感覺,汗把背上的衣裳都濕透了。
但就算如此, 去的箭卻仍舊沒有一支能中紅心的,而值得欣喜的一則是: 去了超過百支箭,已經有好幾支是擦著箭靶過去的,其中兩支或許是誤打誤撞的原因,竟射中了箭靶!自然,並沒有射中紅心的巧合。
明媚賭氣又焦心,很想就此放棄罷了,一轉頭對上景正卿那一臉了然的笑意——在她眼中,自看到的是昔日的他,他雖然沒說話,眼神之中卻很明白地透出諸如「早知道會如此」之類的訊息。
最後明媚忍無可忍,覺得自己將要昏厥了,恨得把箭往地下一扔:「不練了!」
暗衛不語。景正卿向她招手,明媚不動,景正卿下地,走到明媚身邊兒:「這麼快就放棄了?」
明媚扭頭瞪他,景正卿道:「那算了,我回府去了,估摸著葉若哥哥也快回家了,我還得跟他玩兒呢。」
明媚吃驚地看他:「你要去幹什麼?」
景正卿不回答,只是望著她笑。
明媚伸手,想要在他臉上擰一把,礙于暗衛在旁邊,仍是忍了,抓起弓箭,嗖嗖又 十幾支。
明媚眼前所見的箭靶,早就成了景正卿的可恨笑臉,而她只想要射中他!不知究竟是不是因這個原因, 的十幾隻箭,居然竟有五支射中了箭靶,還有一支竟擦著紅心的邊兒!
景正卿本正坐了回去,見狀忍不住也坐直了身子,心中詫異之余,對明媚倒真有些刮目相看了:自然,他不知道明媚心底是把那些箭靶子當成他的臉的。
暗衛也道:「二少爺射得不錯。」
明媚一口氣連著 去,早就陷於射中景正卿的想像之中,聽了暗衛的話才回過神兒來,仔細一看,也吃了一驚:「我射中了!」
景正卿淡淡道:「你不是射中了,是有幾支‘僥倖’射中了。」
明媚卻不理會他的潑涼水之舉,高興地跳起來,舉著弓箭換洗叫道:「我終於射中了!」
暗衛瞅著「景二爺」喜形於色之態,總覺得這動作似乎……有點……
景正卿用力咳嗽了數聲,喚道:「二表哥,你就算是為了這一點點進步而狂喜……也不要太過忘形啦。」
明媚這才停下,嘴唇剛剛要嘟起,景正卿舉起手來,及時地在自己嘴唇上一點。
明媚趕 住嘴唇,沖著景正卿狠狠一瞪。
如此到了晚上,老太太那邊自然又來叫「明媚」過去吃飯。
景正卿有心推脫,然而他在這院子裡已經半天了,也沒去別的地方,晚上也不出去,未免叫人疑心,於是便對明媚道:「我去吃飯了,等吃完了得空再來。」
明媚因練了一下午,累得不成,也沒力氣多話,見景正卿走了,她便跑進屋裡,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手耷拉在床上,卻還時不時地一勾,作出要張弓搭箭的姿勢來。
巧姐跟貴姐見「表小姐」走了,才敢回來,見「二爺」跟死狗似地躺在床上,不由關切來問長問短,明媚道:「都不要吵,先讓我睡會兒。」
兩個丫鬟只好從命。
明媚模模糊糊正要睡著,卻聽到外頭又有個聲音道:「老爺那邊傳二爺過去呢。」
明媚睡得迷糊,反應不過來。耳邊聽貴姐說道:「少爺身子不適,才睡著呢。」
那來傳信的丫鬟就低聲說道:「姐姐,好似是下午有人看到少爺在練箭……所以老爺很生氣,覺得少爺裝病偷懶,就叫他過去訓話呢。」
明媚聽到「練箭」兩字,頭皮一陣 。而丫鬟們見遮掩不過去,外頭貴姐便進來。
明媚聽到耳畔貴姐輕聲道:「少爺,少爺……老爺叫您過去呢。」
明媚哼唧兩聲,死活不肯起來,貴姐道:「少爺,也不知是哪個多嘴的,跟老爺說了您下午在練箭,老爺很不悅,您快過去應付一下……免得……惹急了老爺的話……」
明媚打了個寒顫,勉勉強強睜開眼睛。兩個丫鬟忙伺候著換了一身衣裳。
明媚身子疲倦之極,恨不得倒地一動不動,任憑她們伺候過了,貴姐便道:「我陪少爺過去,若有不妥,我便即刻去請夫人……少爺別怕。」
明媚歎了口氣,只好跟著出門,往景睿書房裡去。
東拐西拐,明媚忍不住哈欠連天,眼皮兒都不願意抬,差點在路上睡著,好不容易到了景睿書房,貴姐道:「少爺,您打起精神來,不過也別太精神,總之別惹老爺不喜就是了……」
明媚心道:「什麼叫打起精神又別太精神……我卻不懂,二舅舅也太難應付了,也只有景正卿那種才能應付得了。」
明媚硬著頭皮入內,給景睿見禮。
書桌後,景睿看「兒子」來了,將「他」神色打量了一遍,便問道:「你身子如何了?」
明媚道:「回父親,已經有了起色。」
景睿便哼了聲:「聽聞,你下午已經能在庭院裡練箭了?你表妹也都在?」
明媚心想:「是誰如此多嘴?下午沒見到別人,只有蘇恩……對了,蘇恩曾說,見到過景正輝,難道又是這個傢伙多嘴?」
明媚便道:「是……一時覺得悶……」
景睿厲聲喝道:「你倒也知道悶!你可知,你這稱病不去書院,有多少人替你擔憂?就是書院的博士們,也紛紛來問你病的如何,既然你好了,那明兒開始就去書院吧。」
明媚膽戰心驚之餘,叫道:「不行啊!」
景睿怒道:「什麼不行?」
明媚被他一瞪眼,越發嚇了一跳,——景睿自是從沒在她面前如此疾言厲色的,明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就想到景正卿曾被打爛的 ……一時愁眉苦臉:「沒、沒什麼……」
景睿聽了,才道:「最好是別再給我節外生枝,聽聞學試已經迫在眉睫了,你且記住!好生地表現,別要丟了素日的臉面!我常常聽書院以及各位大人向我誇獎你,說你是什麼風雲人物,委實了得,只盼你的確了得,別要叫人大失所望,不然的話……」
明媚幾乎能料到他下一句就是「家法伺候」了,一瞬間渾身的皮子都緊了。
景睿見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才覺滿意,便道:「你明白了麼?」
明媚騎虎難下,只好道:「是,我明白了,……多謝父親教誨。」
景睿這才點頭:「行了,你出去吧,記得明兒好好地去學院!若再稱病蹺課,家法伺候!」
果真有這一句!明媚心中如吞了黃連,卻還得打起精神來告退。
一直到出了景睿的書房,明媚深深地出了口氣,想到景睿的嚴苛,一念之間,不由地生出一種「景正卿也不容易」的想法。
外頭貴姐兒接了,便問:「少爺,老爺沒為難你麼?」
明媚歎了口氣:「還好,不曾打我。」
貴姐便陪著往回走,一邊安撫:「少爺別怕,老爺大概只是嚇唬嚇唬你的。」
明媚心想:「這才是開始,若是真的到時候換不過來,馬失前蹄丟了臉面,要打可就是實打實的了……還不是遲早晚的?」
想到這裡,忍不住又要歎息。
兩人走了會兒,卻聽身後有人叫道:「二爺,二爺!」
明媚跟貴姐停了步子,回頭看,卻見是蘇夫人房內的一個小丫鬟,過來行禮,道:「二爺,夫人聽說老爺叫您,有些擔心,故而派我來看看……二爺沒事嗎?」
明媚剛要說話,貴姐道:「二爺……」
明媚回頭,貴姐望著她:「二爺,反正都出來了,不如順路去給夫人請個安。」
明媚有些為難,有心不去,然而想到從昨兒開始就沒見蘇夫人,的確有些說不過去,便道:「好吧。」
那小丫鬟領路,明媚便前去見蘇夫人,進了門見禮,蘇夫人忙叫了過去。
明媚不敢多說,只裝出景正卿平日的樣子來,規矩應答,笑時則笑,說時則說,蘇夫人道:「身子覺得如何了?你父親叫你去幹什麼?」
明媚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父親叫我明天去書院呢。」
蘇夫人歎道:「叫我看,該多養兩天才好,竟好像沒有精神似的……不過你父親也是為了你著想,如今聽聞你在外好大的名頭,很快書院的學試又要到了,人人等著看呢,有些跟你好的,自然盼你出風頭,有些人卻就不同了,必然等看你的笑話,幸好你這次病的不甚厲害……」
明媚心裡 。
蘇夫人又道:「好孩子,你也好好地,給娘爭口氣。」
明媚語塞,看著蘇夫人的雙眼,心中埋著的那個念頭閃來閃去,想了想,就道:「母親……萬一、萬一卿兒做的不好……」
蘇夫人一怔,然後道:「怎麼忽然這麼說?是你身子的緣故?」
明媚低頭:「只是怕……萬一做的不好,父親就會動用家法了,卿兒覺得……父親對我好生嚴厲……」
蘇夫人愣了愣,而後微笑道:「他是怕你長成紈絝子弟那一類的,故而格外上心。」
明媚見她如此說,不敢再提別的。蘇夫人道:「卿兒,你是有大出息的,你父親也就是嘴上說說,不至於真對你如何……娘自也會看著的,你不用擔心。」
明媚出了蘇夫人的屋子,懨懨回房,剛進門,就看到景正卿坐在桌邊。
景正卿見明媚回來,便轉過身來:「聽說……你被叫去了?」
明媚拉開椅子,癱坐在裡頭,轉頭看看四周:「暗衛叔叔呢?」
景正卿笑道:「在外頭,你小聲點說就行了。」
明媚這才放心,哭喪著臉說:「我撐不住了,二舅舅說我若是學試過不了,就會家法伺候,你快些想法子……讓我們換回來,我可不想給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