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犯上
景正卿按捺心跳,粉紅色的雙唇將碰未碰,車廂外傳來一聲驚叫。
明媚正在亂想為何景正卿好似並未動手,而唇上卻似乎暖暖地,略覺異樣……她微微皺眉之間,忽然聽到了那聲響,一下兒睜開眼睛,卻對上景正卿近在咫尺的臉。
明媚嚇了一跳,不知他怎麼竟靠得這麼近了!
明媚正要說話,景正卿卻神色一變:「妹妹,你千萬別出去。」
明媚呆問:「怎麼了?」
景正卿道:「我聽到雲起的聲音,怕他又惹事了,你別動,我看一看。」
明媚一聽,唯恐另生事端,心也怦怦亂跳:「二表哥,你要小心!」
景正卿回眸一笑:「放心。」抬手,將她的小手輕輕一握:「表哥沒事。」聲音竟是十萬分溫柔。
明媚望著他的神笑容,心中一陣恍惚。
見他出了車門,明媚垂眸,手在唇上輕輕一按,又搖了搖頭:大概只是錯覺罷了。
她將腦中那一個閃念拋開,急忙靠到車窗邊上,掀起簾子往外看。
那邊景正卿迅速跳下了車,這瞬間已經把情形看的很清楚,卻見雲三郎跟兩個家丁被幾個來歷不明的人攔住,其中有個不大的孩童,趾高氣揚說:「哪裡來的小畜生!看我怎麼教訓你!」高高舉手,重重地就往雲三郎臉上打去。
景正卿見三郎臉上紅紅地,顯然已經吃了虧,又看那夥人猙獰兇猛,而家丁們都給轄制住了,當下雙眉一皺,默不作聲地沖過去,誰也不去碰,竟只是向著那孩子!
正是擒賊先擒王的意思。
這想法兒本是最好不過的,從眼前情形來說已經是「敵眾我寡」,景正卿也看出這孩子必然出身非富即貴,才敢對雲三郎如此下狠手,這會兒求饒或者硬碰都討不了好兒,唯有先把這孩子制住了,再說其他的。
但是景正卿唯一想錯了的就是這孩子的身份。
景正卿身量不高,並不惹人注意,悄然沖過去。
那孩子正要打三郎的臉,忽地被旁邊沖出的一人抱住,身不由己滾了出去。
景正卿死死地勒住那孩子,拖著他從地上爬起來,大叫道:「快把人放開!」
挾持住家丁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不敢鬆手,雲三郎卻掙扎著叫起來:「正……卿!」慌亂嘈雜裡,他的聲音也有些不清楚。
景正卿瞪他一眼,雲三郎忙閉了嘴,只道:「快放開我!」
此刻已經有幾個人發覺忽生異變,就向著景正卿靠過來,一個個眼神極冷,腳下無聲,身形矯健。
景正卿打量周圍,自然看出許多異狀,望著其中兩人的身形、氣質,忽然打了個冷戰……
這情形……似曾相識。
這感覺……令他熟悉!
景正卿無法相信,低頭看向懷中的小孩兒,卻見他年紀雖小,眉宇之中卻天生一股陰鷙冷意。
刹那之間,景正卿倒吸一口冷氣:舊事重演?
車那邊,明媚目瞪口呆,看著這暴風驟雨似的一幕,若不是捂著嘴,早就叫出聲來。
「景正卿……」明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嘴裡喃喃出聲:「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我該如何是好……」
景正卿臉色微變之餘,收斂心神,喝道:「你們別過來,不然我對你們主子不客氣!」
他目光所及,竟是那幾個悄然無息靠過來的高手。
那幾人一愣,他們穿著打扮只如平常人一般,先前也只藏身人群之中,見出事才極快地過來,本想只是面對一個孩子罷了,極為容易了結,沒想到,竟被個孩子喝破身形!
這幾個人都暗自震驚,然而卻也因此不敢輕舉妄動了。
景正卿又喝道:「快把我兄弟放開!不然別怪我!」
那擒著雲三郎的人一驚,遲疑不決,景正卿道:「我們跟你們無冤無仇,何必這樣,你們放人,我也放人,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邊就是了,不要鬧得魚死網破了不好看。」
暗衛之一見狀,一點頭,那人便放開雲三郎。
景正卿見三郎想回來,便喝道:「上車去,趕緊走!」
雲三郎猶豫不決:「你……」
景正卿心中暗自叫苦,卻不肯露怯,只道:「叫你走就走,不聽話麼?」
雲三郎一擰眉,終於轉身就跑。
三郎爬上車,裡頭明媚卻爬出來,三郎忙攔住她:「你幹什麼!」
明媚急得說道:「景正卿他……」
「正卿很有法子,他叫我走,必然有善後的方法,你不許去!」雲三郎拉著明媚,不叫她下去。
明媚哪裡肯依,只覺得心跳的發慌,竭力探身出來,遙遙地隔空一望,看見景正卿被人圍在中央,小小地身影幾乎要給人群淹沒了。
明媚心驚膽戰,大叫一聲:「讓我下去!」
慌亂之中,卻聽有個聲音喝道:「請小姐回來,景小少爺無恙。」
這馬車上並無他人,忽然響起這個聲音,明媚一怔,連三郎也是一驚:「誰在說話?」
且說那邊,景正卿見三郎爬上馬車,且沒人去追他們,便才松了口氣。
他心思轉動極快,正要把手中的人放開,便聽到人叢中有人叫道:「喲,驚馬了!快跑啊!」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得得得地馬蹄聲從遠及近,這邊兒看熱鬧的百姓本圍了許多,見狀齊齊大驚,紛紛避讓,場面一時大亂!
景正卿大喜,見那幾個暗衛拼命聚攏過來,他忙把那孩子往旁邊一推,趁亂就跑。
那孩子趔趄出去,卻發狠叫道:「把那犯上的畜生捉了!」
幾個暗衛不敢怠慢,忙追過來,景正卿不敢回頭,撒腿往前跑,然而他畢竟還是孩子,在人群中被撞來撞去,行動不便,那些追來的高手又非等閒,漸漸地竟要給追上!
倉皇之中,不知從哪裡探過來一隻手,將景正卿用力一拉,扯了過去。
景正卿本以為是敵人,正要揮拳,卻聽那人道:「二郎別動!」
景正卿一聽這個聲音,頓時瞪大雙眸,卻也果真乖乖地不再動彈了。
大街上一片慌亂,景府的馬車早就跑個無影無蹤。
那人抱著景正卿,左拐右拐,沖到街頭拐角處,那裡卻正停著一匹馬,他翻身上馬,打馬狂奔,動作乾淨俐落,一氣呵成。
雲府之中,廳堂內,明媚,景正卿,雲起,三人站成一排,各自忐忑。
衛淩道:「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二郎,我不是叫你看著明媚不許外出的麼?」
景正卿道:「姑父,是我一時貪玩……請姑父責罰。」
衛淩皺著眉,歎了口氣。
明媚看看景正卿,又看看衛淩,忙說:「爹爹,是我的錯,是我想要出去,表哥才帶我出去的……」
雲騰打圓場:「罷了,做什麼這麼興師動眾,不過是孩子們想出去玩兒罷了,難道就不許他們出去?只是……」
雲騰略微沉吟,就瞪向雲起:「你到底幹什麼去了?要玩兒就好好玩,要打架就好好打架,怎麼你臉上多了那樣一個玩意兒?」
衛淩聽著這些話:怪道雲起如今還冒失衝撞,看看這位大爺就知道了。
只有座兒上端王仍舊不動聲色。
雲起摸摸臉,那一巴掌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哥哥,我是要去買烤餅給你吃的,誰知道就撞上那個卑鄙無恥的小子,仗著人多就欺負人,如果不是正卿及時救我,真要被他們打死了……」
雲騰頓時之間轉移了目標,暴跳如雷道:「什麼?哪個小子這麼卑鄙無恥,心狠手辣?敢動我雲府的人?你有沒有報上雲府的大名?」
雲起氣憤說道:「我倒是想報,但他們實在太兇暴了,不等我開口就打人,有何了不得的!」
衛淩聽到雲騰跟雲起一口一個「卑鄙無恥心狠手辣」,咳嗽了聲,忍不住掃了一眼端王。
端王卻仍慢騰騰地,舉手摸了摸茶杯,喝了口。
景正卿也默然不語,雲騰叫了會兒,問道:「你可認得是誰,哥哥們給你找回場子。」
雲起思量:「我不認得,只記得長得賊眉鼠眼,粗野無禮,正卿,你可認得?」
景正卿眉頭微微地蹙著,卻低低說道:「不認得……」
明媚垂著頭,生怕衛淩責怪,心道:「若爹爹責怪下來,少不得我擔著,畢竟是我起初動意向出去的。」
衛淩看看三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吧。這回記得不許亂走,也不許亂說此事。」
三人一聽,如蒙大赦,便轉身出廳。
剩下雲騰,衛淩,端王三個。雲騰兀自惱恨:「這究竟是誰家的野小子,不由分說就打人?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一定要查出是誰來,讓雲起去打回來。」
衛淩嘴角一抽:「你別急,就算你不查,人家那邊也會查的。而且,恐怕你這口氣的確是要咽下的。」
「這是何意?」雲騰不解,看著衛淩淡淡神情,忽地心頭一動,便問道:「莫非你知道那小子的來歷?正好,你快說,我絕不放過。」
衛淩輕輕咳嗽了聲,目光又掃向端王,而後才垂了眼皮,低低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個,是太子吧。」
雲騰震驚:「什麼?你說什麼?那個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粗野無禮賊眉鼠眼地小子……」
衛淩說道:「不錯,那個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粗野無禮賊眉鼠眼地小子……恐怕就是太子。」一邊慢悠悠說著,一邊掃了端王一眼。
雲騰這才後知後覺,出了一身地冷汗。
忽地轉念一想,心懷僥倖道:「你怎知道是太子,你又從來未見過,正卿雲起他們都未見過,何況你剛來京。」
衛淩笑:「我會跟小孩子一樣麼?我就算不在京中,也知道太子時常溜出宮來的軼聞,也記得太子的年紀,不過是五六歲罷了,且太子那張臉,我一瞧……倒跟當今的那位……有幾分肖似,尤其是那雙眼。……好吧,這些都不算數,若不是太子,他身邊怎會有皇家的鐵衣暗衛跟隨?別說皇家還有第二個驕橫跋扈的孩童。」
雲騰是知道衛淩眼光的,若別的還能認錯,這皇族的暗衛他可是絕對不會看錯。
雲騰倒退一步,震驚之餘忍不住罵道:「他_媽的……還真是太子無疑。」
衛淩眼尾餘光一抹,又掃向那個喝茶之人。
靜默之中,端王緩緩起身,施施然說:「啊,天色不早,本王也是時候該走了。」
衛淩忍不住挑了挑眉。
端王負起雙手,沒事人兒似的往外而行。
衛淩看著,卻不動,冷不防雲騰嗖地站到端王身邊而去,幾乎貼面而戰,銅鈴似地眼就瞪著他。
端王腳下一站,略微轉頭看他,問道:「怎麼了?」
雲騰瞪著端王:「王爺現在走,可有點不厚道啊。」
端王不以為然,面不改色地將目光投向廳外高空,淡淡道:「怎麼呢,本王要避嫌呀。」
雲騰哼了聲,臉兒湊前,盯著端王道:「我看……王爺在雲府睡了兩天,這嫌是避不了的了。」
衛淩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端王卻仍然泰然自若,道:「休要瞎說,明明就睡了一晚。」
雲騰雙手握拳,在廳內來回走了幾趟,終於又說:「那好!皇族的暗衛如此厲害,又涉及太子……恐怕很快就會查到蛛絲馬跡,若我們雲起跟太子衝突的事兒揭出來,我們就說是王爺的主意,讓雲起去刺殺太子呢。」
端王側目看向雲騰:「雲騰啊,你堂堂地大將軍,做人可不能如此無賴。」
雲騰悻悻道:「王爺想置身事外才是無賴行徑,敢情你們皇家的人都好……」
端王眯起眼睛:「你竟敢犯上!」
雲騰冷哼:「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對峙之中。忽地聽到旁邊有人說道:「放心,他想置身事外也不行。」
雲騰跟端王齊齊回頭:「嗯?」
衛淩不知何時已經落座,摸摸茶杯還是溫的,也先喝一口,才道:「他派去跟著的那兩個暗衛,也動了手,這行刺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雲騰一聽,大為快活,瞅著端王道:「喲,這我可放心了,大頭兒還是在王爺那兒呢。」
端王哼道:「衛淩,本王是擔心明媚安危才派的暗衛,他們自有分寸,不會對太子動手……這可跟我不相干。」
雲騰嘿嘿冷笑:「王爺,不管你是想幹還是不想幹,這事兒已經做下了,少不得還得讓王爺出面擼平了。」
端王回頭:「是誰剛才說太子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的,還說我們皇族的人都無賴……」
雲騰大眼一瞪,道:「對啊,是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衛淩,你知道嗎?」
衛淩垂眸喝茶,淡淡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聽到王爺剛才清清楚楚說了一遍。」
端王倒吸一口冷氣:「你們兩個這叫……狼狽為奸?」
雲騰抬手,在端王肩頭一勾:「王爺,別客氣,我們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不,應該說是一家人才對。」
端王看看他,又看看衛淩:「一家人本王倒是沒看出來,只看出本王是無上賊船了,那好,這事兒本王出面擺平也成,投桃報李,只要他答應我那件事就行了。」
衛淩不悅。
雲騰去笑道:「好說好說,王爺去擺平此事,別讓太子盯上雲起正卿跟明媚小丫頭,阿淩就答應你一百件事兒都行。」
衛淩轉頭看去,道:「趙純佑,你想趁火打劫?別以為非你不可,我自個兒也能應付此事!」他說完之後,霍然起身,大步出外。
端王目送他背影離開,就看雲騰。雲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著哄道:「又鬧脾氣了,王爺別介意別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