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齊廈又一次劫後餘生,他們到家女助理也風風火火地趕到了。
鑑於齊廈的近況,給晚會當嘉賓的事怕只能不了了之,所幸這家電視台本來就是AC傳媒旗下產業,自家人好說話,善後倒也不是太麻煩。
究竟是不是真意外還得細細地往下查,賀驍聽了下女助理從那邊帶回的消息,沉思許久後問:「他接下來的那部戲,你確定繼續?」
「要不呢?」女助理瞟一眼齊廈:「今天這事要真還是上次那人,人在暗處一天不出來他就一天不工作?」
這是齊廈最在意的事,但他這會兒像是沒聽到似的,說:「賀驍受傷了。」
說完便垂下眼眸,薄薄的眼皮甚至連細小的血管都隱隱可見,剔透的眼珠被地板的淺色映著就像是一汪照得出人影的湖水。
怎麼看都賞心悅目,賀驍覺得不管發生什麼,每次看到這張臉他心情總會好一點。可就是這麼個人,要沒人護著他,套在叢林法則裡估計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到底是誰想對他不利?
女助理聽齊廈這麼一說不好再扯著賀驍細問其他,上下打量他一陣,看起來全須全尾的,「你傷哪了,要看大夫嗎?」
賀驍眼神還在齊廈身上,神色凝重地搖一下頭,「沒事。」也確實沒事,應該就是背上被砸青了,有點軟組織受損,對他來說連個傷字都談不上。
齊廈抬頭固執地說,「怎麼可能?」
他這樣就是一定不讓談話在眼下繼續了,女助理笑笑:「明天再說,你先回房休息。」
賀驍也很果斷,「嗯。」
眼神透過窗子環顧一下屋外,別墅的防禦警報設備後來又托賀崢嶸找專業人士升級過,在家的時候齊廈還算安全。
他大步上樓,齊廈被女助理留下又說了幾句話。
女助理當然看得出彆扭了幾天的兩個人眼下才算是真正和解,要緊的說完又問齊廈,「賀驍人還是不錯的吧。」
齊廈點頭,「之前是我誤會他。」
女助理:「吾日三省吾身。」
齊廈:「直至不省人事。」
說完就往樓上去了,他心裡還記掛著事兒。
賀驍背上果然被砸青了,回房脫掉上衣對著反身對著鏡子照了下,靠肩的位置好大一片,也幸虧是砸在他身上,皮糙肉厚的弄不出大事,要真換齊廈估計骨頭都給砸折了。
沒急著洗澡,從浴室出來點了支菸叼在嘴裡,又從褲兜掏出今天場地出入口的佈置圖,對著仔細想了想他們出去之前周圍的人,以及外邊停車廣場從事發到他們撤離可能有那些他沒注意到的異常。
最後關注點居然停留在齊廈被他按到車身的那一刻,齊廈穿衣看著瘦,但是肌肉薄而柔韌,他甚至能想起當時齊廈頭髮貼在他掌心柔軟細密的觸感。
突然幾聲敲門聲。
賀驍坐著沒動,「進來。」
門開了,來的正是他剛才想到的人,齊廈應該是回房洗過澡,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套頭家居服,一手背在身後,頎長的身段挺拔得像是一棵修竹。
賀驍側著頭看他,愣了一瞬。
而齊廈看到眼前的畫面也驚得不輕,賀驍叼一顆煙大張兩條腿坐在床沿,下邊是條作訓服長褲,上身卻赤著。
平時他穿著衣服的時候,即使是隔著已經洗得鬆垮的T恤都不難看出他身材健碩,眼前賀驍上衣脫了,胳膊和厚實胸背處爆起的肌肉鼓漲得像是要把皮膚炸開似的,屋子裡只開著一盞落地燈,他古銅色的皮膚在昏黃燈下油光發亮,渾身上下野性雄渾的荷爾蒙氣味幾乎充斥整個房間。
齊廈只覺得眼球瞬間就被強/奸了一遍,在娛樂圈裡混這麼久說他沒見過裸男完全是瞎扯,可是他從來沒見過誰光著上半身就有賀驍這種強烈的野獸一樣的侵略性。
齊廈有種腿不由他要往外跑的衝動,但他拿出堅定的意志力強迫自己站住了。
吾日三省吾身,直至不省人事。之前他自己有錯在先還拿人撒了好幾天的氣,如今賀驍又救了他一命,強烈的虧欠感暫時戰勝了他的本能。
見他愣著,賀驍把嘴裡的煙拿下來,在床頭菸灰缸用力摁滅,「有事?」
從表情到聲音都沒多少情緒,人坐著還是沒動,態度大寫的淡漠。
齊廈:「……」他之前居然還懷疑在電視台的身體接觸是賀驍刻意為之地騷擾他,簡直……不能直視。
好容易把腦回路拉回來,齊廈說:「你的傷……」
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手上是一瓶紅花油。
原來是來給他送藥,賀驍濃黑的眉略揚一下,看見齊廈一臉不自在的樣兒,甚至都不敢跟他對視。
把手裡東西放在一邊,俯身一條胳膊肘擱在膝蓋側身對著齊廈,說:「你進來關門。」
他就想看看這頭鹿會怎麼樣。
齊廈:「……」也對,賀驍衣冠不整,這屋子裡還住著兩個女人。
一步進屋,反手帶上門,一頭鹿朝著一匹狼慢慢靠近,步態平穩施施然,還帶著給他治傷的藥,感人至深。
從門口到賀驍跟前不過幾步遠,房間門關上,這個不算大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窗外夜色正好。
賀驍突然就明白他手底下那些大兵為什麼惡戰之後剛剛逃離火線就急著找人發洩了,過多分泌的腎上腺素激發性/欲。
就像不到一個小時前他們剛剛經歷過危險,不過賀驍確認齊廈這張臉更刺激他,比今天更險惡百倍的情形他也不是沒遇到過,卻從來沒有眼下這樣直接的身體亢奮。
走到賀驍面前,齊廈把藥油放在床頭,一隻手抄進褲兜,說:「只要沒骨折,這個用來推拿很不錯,我平時都用這個。」
賀驍抬眼看他一會兒,說:「傷在背上,不重。」
齊廈:「……」啊?
懂了!背上,搆不著。
短暫的怔愣,強忍著心裡的排斥,齊廈手從兜裡掏出,拿起藥油抽出瓶子,一手把瓶蓋擰開。
除了拍戲時候的不得已,平時生活中他確實排斥跟同性接觸,可是在恩人的傷病面前還考慮這個,人幹事?
賀驍一直看著他的手,齊廈的手很白皙,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甚至能設想到這雙手攀上他的背來回摩挲的場面是何等香豔。
又看一眼齊廈俊美的臉,齊廈雖然氣質清冷,一雙眼睛專注看人的時候目光卻溫柔得醉人。
但賀驍知道他只是茫然,就像現在一樣,對近在咫尺的危險渾然無覺。
「給我,」賀驍說。
齊廈剛把瓶蓋擰開:「嗯?」
賀驍坐直身子,長臂一伸從他手上把藥瓶一把抓過來,藥油利落地倒在掌心,寬大的手掌伸到背後傷處用力揉擦,剛毅的面龐沒有任何表情。
齊廈:「……」
藥在肩背處大力推勻,賀驍說:「我自己可以。」
細想想覺得沒意思,一匹狼算計一隻呆頭呆腦的鹿?
作為猛獸,即使是到嘴邊的獵物,也希望獵物是強壯的。
齊廈跟他不管論腦力還是體力都懸殊太大,賀驍不知道齊廈這是個套就能往裡鑽、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勁兒,到底有沒有辦法給他掰過來。
賀驍以前曾經承接過某小國特種部隊的軍事訓練,再不上道的兵痞都能給馴得服服貼貼,也是,齊廈這傻乎乎的腦子,能給他掰過來嗎?
賀驍手上動作停下了,目光沉沉看向齊廈,難得有耐性解釋:「我是保鏢,拿身體擋你是我工作需要。」
齊廈:「……」
賀驍說:「你支付報酬,我忠於職守,很簡單。」
就從這裡眼下開始,齊廈這一臉感恩不盡的樣子,很顯然沒想明白這層,賀驍沒指望他用自己的腦子一時能明白,只能給他說明白。
齊廈:「……」專業而且不求回報,保鏢大人一臉正直!
齊廈羞愧得心潮澎湃,賀驍在他身邊賺的是賣命的錢,他居然還有那麼一時半會兒把人一直男跟垂涎他的gay同等看待了。
簡直道德淪喪,齊廈羞愧得一秒鐘也待不下去,好半天紅著臉說:「明白,我先回房,你早點休息。」
說完轉身飛快地走了,賀驍:「!?」
齊廈回房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只能拿出劇本一邊看一邊把羞慚欲死的情緒從腦子裡擠出去。
賀驍躺在床上,胳膊枕著頭慢慢地吞雲吐霧,燈都關了,房間裡晦暗清寂,窗外沒什麼白月光,只有一輪大雨濠濠前迷糊得邊沿都看不清的毛月亮。
一支菸沒抽完,電話響了,賀驍看一眼屏幕很快接起來。
電話裡是個女人的聲音:「你還在國內嗎?好幾天沒過來看我了。」
賀驍猛抽一口煙,「我很忙。」
女人立刻笑了,「忙什麼,是不是有人了?」
賀驍眉皺得更緊,「沒事我掛了。」
女人嗤笑一聲,「你不喜歡女人,找個男人也行啊,實在不濟人妖都可以,只要心術正是個人就行,Len,你爸爸像你這個年紀看到母牛都想上,你這男女都不近身的樣兒,你到底像誰啊?」
見她沒事,賀驍抬手就要把電話摁掉,可是掛斷前聽到那邊說了一句,「簡直注孤生。」
賀驍只記住了三個字的發音。
第二天齊廈早起從房間出來,神清氣爽,雙眼一片清明。
一直走到賀驍面前,他頂著一張清俊出塵的臉不自在地說:「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賀驍眯起眼睛,他這輩子有生死之交的戰友也有兄弟,但絕不相信能跟一個看著臉就能硬起來的人做朋友。
但他還是點一下頭,齊廈欣欣然地掏出手機,問賀驍:「你有微信嗎?」
「有。」賀驍前幾月註冊過一個,但基本沒用過。
齊廈把他加上了。
兩個人一塊兒往樓下去,賀驍突然想起昨天那三個字,「這個詞什麼意思,注孤生。」
這個不用查,齊廈睫毛搧動幾下,「注定孤獨一生。」
賀驍兩條濃眉緊緊擰起來,目光銳利地落到齊廈的方向,越過他的肩膀看向遠處。
齊廈:「……」word天,這是不是想起了魏央。
差點忘記賀驍剛失戀,齊廈腦子轉得飛快,片刻停住腳步鄭重地說:「人生路漫長,不要因為路上的坎坷就懷疑自己前進的方向。」
齊廈說話時背後暈著大片晨曦,說完就揚長而去。
賀驍突然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原地站了一會兒,賀驍笑了,他的方向,從來就沒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