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齊廈明顯一副接受不了事實的樣兒,客廳裡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Vicky覺著賀驍把這難題甩給他們也不算個事,剛想給自己男人的話打個補丁,突然聽見齊廈問:「他什麼時候走的?」
兩夫夫再次愣住,看這樣子賀驍連走都沒跟齊廈打招呼?
賀崢嶸剛要出聲,Vicky怕他又掉情商,搶著解釋:「半個鐘頭前吧,走得挺急,我們接到電話也意外。」飛快地給賀崢嶸一個眼神,「是吧,honey。」
賀崢嶸寵溺地看他一眼,這才對著齊廈點頭,「沒錯。」
齊廈猝不及防被賀驍一個人扔家裡,看著他們眉來眼去,又毫無防備地被秀一臉。
想到兩夫夫進門時說春節一塊兒過,他忍著難受問:「那他說過去多久嗎?」
賀崢嶸這次照實說,「短則一個月,長則兩個月。」
齊廈最後一絲「賀驍只是去隔壁打打醬油」的希望也破滅了,好看的薄唇抿起來,一雙鳳眸眼光沒多少神采地落在茶几木面。
他每次露出這種神色,溫柔之外還真有那麼一抹愁緒欲說還休,再配上那張線條無一處不優美的面容和潤白如玉的皮膚,整個人俊美清逸得簡直不像凡人。
一貫只愛壯男的Vicky看著也不由地愣了愣,不得不說真的美男不管何種境遇何等心情,時時刻刻都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
枉他早先還覺得賀驍那種人不解風情,賀驍簡直太解了,要追就追最美的,而且還真上了手。
不過既然上心怎麼就不好好處著?Vicky是何等樣人,這時候一眼就看出齊廈和賀驍至少最近關係不太好,且不提賀驍走都沒打招呼,單單齊廈得知後反應不是驚怒而是難過,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大過節上門撞見人家兩口子有矛盾也夠尷尬的,即使其中一個不在。
Vicky剛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齊廈眼睛眨巴幾下,而後像是回過神似的對他們說:「讓你們見笑了,要不,我先帶你們去樓上看看房間?」
Vicky跟賀崢嶸對視一下,說:「好,那就謝謝了。」
這樣一來,賀崢嶸兩口子就在海濱別墅住下了。
這天按齊廈本來的心情和脾氣是絕對不想再下樓的,可是到底顧忌家裡有客人在,晚餐之前還想下樓安排下頭多做了幾個菜。
但齊廈本來就是個不擅長交際的人,心情不好能找的話題更少,所以即使他已經很努力地盡主人的責任了,還是能看出他不在狀態。
Vicky是個熱心的人,賀驍在他家住那麼久,他可是把自己當成「大嫂」認真關心過賀驍個人問題的,晚飯後當仁不讓地寬慰齊廈。
因此他沒回房,跟著齊廈走到二樓平台的沙發,「坐坐?」
齊廈本來也有話想問他,於是說:「好。」
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坐下了。
先開口的是齊廈,齊廈這時候想起賀驍臨走前的情形,於是有保留地說:「賀驍臨走前好像跟我說過他要去幹嘛,但我當時沒聽清,你知道他爸那發生了什麼事嗎?」
當時賀驍在門外說葷話表白,他在門裡頭塞了耳機的事,齊廈終究沒好意思提,要臉。
Vicky眼珠子一轉,好傢伙,這還套上話了。
誰告別會把話不說清啊,齊廈這也太扯了。
於是他呵呵笑地說:「別聽老賀的,賀驍去哪跟你都沒說清哪裡會告訴他。」
Vicky看看齊廈的臉色,轉而又開始給他跟賀驍當和事佬,「賀驍就反覆交待讓他得把你照顧好了,你別看他走得突然,那對你也是牽腸掛肚的。」
齊廈注意力果斷跟著他跑了,垂下眼簾,「……是嗎?」不得不承認,賀驍才走幾小時,他就開始想他了。
Vicky趕緊添一把火,「那是,賀驍原先在我們家住的時間不短,我請過他們一起去我的夜場喝酒,就在那樣的場合,連我也硬是沒看出他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可見花花草草都不在他眼裡,他也就把你放心上了。」
齊廈沒出聲,Vicky說的他都知道,賀驍有百樣好,可是為什麼因為那件事,他自己心裡就非要一直過不去。
Vicky一見他進入狀況了,連忙說:「可是,沒什麼關係不需要經營,瞧著你跟賀驍是有事,長久置氣那可不行,他要是讓你不高興,就比如不打招呼就走這事,你教訓歸一頓是必要的,但關上門教訓完了,氣也撒出去了,那就繼續好好過日子,切忌反覆,知道嗎?」
Vicky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架勢把話說得語重心長。
於是齊廈誠意求教:「……那應該怎麼教訓?」
Vicky想都沒想就把他娘受的特質發揮到淋漓盡致,「用腳踹,用手撓,再不濟直接給他一耳刮子唄。」
齊廈目瞪口呆,「……」這確定是來勸和的?
齊廈知道賀驍的去向是在第二天,次日,賀母親自上門了。
齊廈從電話裡頭聽到人一驚,接著立刻匆忙地穿好衣服下了樓。
這還是清早,他到客廳,賀母打扮得一身雍容地坐著喝茶,齊廈知道魏憬銘的fan/du的事兒,作為前妻她也要接受調查,因此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有些手足無措。
賀母有什麼看不出來,招招手讓他在自己旁邊坐下。
齊廈屁股剛落穩,賀母說:「別擔心那麼多,我跟魏憬銘生意合作都在地產金融這塊兒,他航運這邊的事我是從來不沾手的,而且我當時跟他離婚,這些年順帶著不讓央央太親近她爸爸,也就是因為早覺著魏憬銘發家那會兒路走的太擦邊。」
齊廈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賀母又譏誚地笑了笑,「結果他還不止擦邊,是早就爛到了底。不過他也跑不脫了,這邊要抓他,我兒子現在在外頭全力配合提供線索,他落網是遲早的事。」
賀母只有賀驍一個兒子,齊廈意識到什麼,一時大驚。
半晌,他回過神,不可置信地望著賀母,「賀驍他……去追魏憬銘了?」
賀驍的事齊廈居然完全不知道,賀母看著卻半點沒意外,從小年夜小兩口從她別墅突然消失,她就明白一定是東窗事發了,否則她今天來幹什麼呢?
齊廈這時候心思完全被他男人去追du/fan的事繞進去,神思不屬地說:「他怎麼自己去了,多危險。」
賀母姿態從容地端杯呷一口茶,說:「犯不著擔心,這點風浪對Len來說不算什麼,比他之前總跟著他爸在硝煙炮火裡頭闖好多了。」
早從上次在小島上看見賀驍房間一牆壁的槍,齊廈就隱隱猜到了些什麼,此時他艱難地開口:「他……」
賀母說:「他父親的生意就是替人打仗。」
即使早有準備,猜測一下被肯定,齊廈還是足足一分鐘沒說話。
而這個時候,賀母見時機對了,說:「當年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可你別怪Len,這件事他本人也是受害者,要說怪,追到根上只能怪我,最開始,是我讓人去聯繫你經紀人的。」
齊廈躲開賀母的目光,低下頭,關於這部分的細節雖然賀驍說的時候語焉不詳,他也是猜到過的。
他不敢說他對賀母一點怨也沒有過,但在這位母親對他一直的包容和諒解面前,那一絲半點的芥蒂很快就湮滅無蹤了,齊廈還知道感激。
齊廈終於意識到他好像只對賀驍本人苛刻,他把所有的不忿都撒到了跟他最親密的人身上,而這原本就非常不對,很不好。
接著賀母又對齊廈說了很多,當年的前因後果跟賀驍曾經坦白的別無二致。
提到她曾經給賀驍找過的那些人,賀母說:「一天到晚只想著插手成年兒子找伴的事兒,其實我也沒那麼無聊。只是賀驍那時候太不要命,不給他找點什麼掛心的人或者東西,我真怕哪天突然聽說他死了。」
她看著齊廈,笑得有些自嘲,「你能諒解一個母親的心嗎?你現在就是那個人。」
齊廈心亂如麻,但還是默默點一下頭。
賀母把話說清就走了,她是有備而來,但以她的智商不會逼著齊廈做任何承諾。
臨出門時,她對齊廈說:「當年賀驍喜歡你的事被宣揚出來,魏憬銘想利用他毀掉你順便討好我,給你和賀驍下藥。」
「沈先生因為你被欺凌最後佈局擺了魏憬銘一道,可給你留下的東西又讓你被魏憬銘盯上,最後來解殘局的人還是賀驍,這因果輪了整整一圈。」
送走賀母,齊廈自己坐了好半天,命運啊,就是一隻無形的手。
可這隻手一通翻雲覆雨之後,一直懵懵懂懂的他居然笑到了最後,這到底是誰的造化。
轉眼,除夕來臨。
就像賀驍安排的一樣,這天跟齊廈一起過節的是賀崢嶸夫夫。
開飯前,齊廈心神不寧地時不時看一眼手機,賀驍的電話他打不通,他不確定這天賀驍會不會自己打過來。
齊廈知道賀驍去做什麼,這事已經說開了。
賀崢嶸見狀說:「現在很難說清魏憬銘在國外跟什麼樣的勢力有牽扯,為了不暴露位置,賀驍是不會用平常那個手機的。」
Vicky見他又把話說大了,大過節的白白讓人擔心,連忙笑著對齊廈說:「管他在不在呢,他不給你音訊,咱們自己過個好年,回頭等他回來說給他聽氣氣他。」
齊廈懵懂著過了幾十年,到如今不想再懵懂下去了,他身邊來往這麼多人,從老師到賀驍,再到眼前的夫夫倆,他其實一直是被照顧的角色,他不能繼續受著照顧還一臉苦大仇深了。
所以即使依然為賀驍牽腸掛肚,他還是拿出了主人的范兒,笑著說:「那咱們晚上必須來點酒。」
Vicky眼睛一瞪,「來就來啊,知道我幹什麼的嗎?回頭喝趴了可不許跟賀驍告狀說我欺負你。」
於是這頓年夜飯氣氛還不錯。
一邊喝著酒,Vicky還一邊說起年初一他要去燒頭香的事。
知道賀驍把齊廈託付給賀崢嶸,行程他只安排了自己,連賀崢嶸也沒算上。
齊廈一聽,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哪好意思讓人夫夫年初一就不在一處,說:「你們一塊兒去,我這沒事兒。」
賀崢嶸是個守信用的人,這會兒又心疼Vicky天不亮得一個人出門,一下犯難了。
齊廈又跟Vicky碰了一杯,說:「那要不算上我。」他其實也想去燒柱香,畢竟賀驍現在在外頭,情況什麼樣他還不知道。一直不說只是因為知道自己出趟門得有多麻煩。
誰都知道齊廈這張臉出門麻煩,初一早晨廟裡燒頭香的人該有多少。
Vicky這時候已經喝的有點暈了,但暈著頭居然靈機一動,說:「要不去我朋友那吧,我朋友那有佛堂,地方清靜。」
初一早上的行程就這麼敲定,酒繼續喝著。
幾個小時後,電視裡春晚還在播。
Vicky軟在賀崢嶸肩膀上,手指著齊廈,嘴裡含混不清地說:「哥,他欺負我,……你……幫我喝趴他……」
賀崢嶸一滴酒沒沾,哭笑不得地摟住自己的愛人,「行,明天再幫,現在哥先帶你回房睡覺。」說完把Vicky抱起來。
看著兩個人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齊廈雖然坐得還是端正,腦子也有些恍惚,他嘴裡嫌棄地嘀咕一句,「真不經喝。」
接著端杯對著身側,「你跟我喝,咱倆還沒喝過酒。」
說完便仰頭一飲而盡,可他身邊的位置分明空著,空蕩蕩的客廳和餐廳,只剩下他一個人。
Vicky嘴裡他朋友的佛堂其實是一個私房素齋館,但老闆本人也確實是位居士。
這裡偶有高僧大德惠臨,齊廈先前只是聽說過,但一直沒機會來。
清早,他們的到的時候,素齋管就已經開門了,佛法講究眾生平等,因此即使是齊廈要來,Vicky也沒好意思開口跟他的居士朋友說包場或者清場什麼的。
年初一,素齋館裡面人不多,齊廈經過大廳走到小間才明白這裡其實連清場都不必要,因為齋館裡頭靜謐安寧的氛圍讓人覺得連說話聲稍大些都是突兀。
這裡給人的感覺:別說是他,就算奧巴馬突然出現,都沒人會一驚一乍。
齊廈先去佛堂上了香,接著Vicky的朋友請他們到小茶室用茶。
這位居士當然對齊廈的明星的身份沒什麼過多的反應,對坐品茗,不生疏也不熱絡,只如平常聊天。
齊廈話一如既往地少,但禪樂淡遠虛靜,像是能洗滌人心似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昨天賀母說的因果。
要說因果,細思起來,他確實曾經被掠奪,但施害者未必是賀驍。到如今,如果論及因果,未必能算是施害者賀驍的依然在消除業障。
而他自己,除了被掠奪,除了執念前塵,又何曾主動付出過什麼。
賀母說的因果未必是一整輪,賀驍最初對他的心,因緣又在哪裡。
齊廈這一想心裡頭就無比通透了,他是打算用塵埃落定最後給這輪因果圓上最後一個缺的。
但有一句話這麼說,樹欲靜而風不止。
還有另外一句話,但凡跟齊廈沾邊的事都像開玩笑似的。
這一天的安保措施沒有任何疏漏,在很多年後賀崢嶸對賀驍自責的時候,連賀驍本人也這麼認為。
但千防萬防,防不住的是對你本身所有的安保環節都瞭解得十足透徹的自己人。
在茶室坐過一會兒,齊廈去洗手間,這時候跟著身邊的保鏢像往常一樣先進去看了圈有沒有什麼疏忽的地方。
檢查完畢,一個保鏢跟著齊廈進去,齊廈不想當著人的面方便,於是進了一個隔間。
但齊廈方便完剛扣好褲扣就聽見外面衣物窸窣的聲音似乎大了些。
他能聽見保鏢手裡對講機的電流聲,對講機那頭的人似乎問了句什麼,接著是保鏢的聲音在外邊回答:「應該還要一會兒。」
齊廈愣了下,他剛才明明都已經沖水了。
這麼小的細節,齊廈沒放在心上,他只當是保鏢沒聽清。
但他拉開門的時候,發現跟進來的保鏢躺在地上,而沒等他做出反應,口鼻都被一方帶著濃烈刺鼻藥味的手帕摀住。
箝制住他的人,手裡對講機依然電流聲刺啦作響,齊廈失去意識前甚至還聽見他對對講機那頭的人開玩笑:「這次出任務沒回家過年,你媳婦兒回頭不找你算賬。」
跟著他進來的保鏢已經躺在地上了,可是這個人說話聲音完全模仿了地上的人,語氣還十分熟稔。
齊廈拚命掙扎,但嘴被摀住,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
他想看看擒住他的人是誰,可是眼皮越來越沉,隨之,連意識也陷入一片濃濃的黑暗中……
齊廈醒來時只覺得頭疼欲裂,耳邊還十分嘈雜,過了許久,他才分辨出是巨大的馬達聲、呼嘯的風聲,似乎還有什麼劈波斬浪的水響。
他眼睛微微睜開,立刻又被陽光刺得閉上。
這時候,聽見有人大聲說話,而且是越過馬達的聲音對他說的,「你醒了?」
略微適應光線,齊廈才把眼睛睜開,他手腳都被捆著躺在一艘快艇上,而旁邊坐著一個男人。
齊廈不禁大驚,「……怎麼是你?」這個人是曾經在他別墅跟了他很久,後來又被賀驍送回賀崢嶸那的保鏢B。
前邊開船的是另一個人,快艇箭似的劃過海面直直地朝著一個方向去。
而保鏢B低頭對齊廈說:「對不起,等魏先生安全到達南美就會放了你,要怪,你就怪賀驍把他逼得太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