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滿目瘡痍
蕭元化的想法,他們不知道。
樊浩軒已經將這個資訊告知給守在前線的夏王了。他這回只帶了一部分傷兵回來休整,大部分還是留在邊境。畢竟蕭元化的名聲不是白給的。
樊浩軒這次回來也不能待太久。他原本還打著想讓元嘉跟他一起去前線的念頭,畢竟現在前線算是僵持的局面,對元嘉來說,並沒有什麼危險。
他這次回來,有點假公濟私。他想元嘉了,想得要命。
可是,他回來的第一天,直接就在夏睿誠那裡抓到了人,元嘉當時還有點小別勝新婚的味道。
第二天,元嘉大概半夜才回來,到了家也直接倒頭就睡。
第三天,元嘉直接就夜不歸宿了!
第四天一大早,樊浩軒單人匹馬殺上了衙門。
元嘉覺得這樣的樊浩軒有點煩。他都快忙成狗了,哪裡有時間一天到晚陪著?吳國就是個爛攤子,別以為打下來了就沒事了。各種災後重建工作,還得抓緊時間恢復生產。
常年的經濟蕭條,外加上連年的戰爭,整個國家早就已經不堪重負。當年他初至雲州城的時候,都還覺得雲州無比落後,現在的吳州城在他眼裡也沒好到哪裡去。
不過是兩三天時間,吳州城內原本下巴朝天的官吏們,就被新上司時時刻刻散發著的「怎麼什麼都沒有」「怎麼什麼都不會」「要你們何用」的氣息,蔑視到說話聲都低了八度。
元嘉原本以為入手了一批經驗豐富的管理人員,結果還是要給人做基礎培訓。這會兒的情況可不是以前曲陽城那會兒了。在曲陽城的時候,他們可以直接伸手向夏王要軍費要軍需。
現在呢,元嘉總管整個大後方。哪怕現在一時間沒有真正開戰,這麼多人的吃喝用度,完全從西南那邊調過來根本就不現實。從西南運到吳州前線,這一路還不夠消耗的。
元嘉之前到吳州是跟著軍隊一起過來的,經過戰爭之後,哪怕是官道沒了人的維護,都已經破敗不堪。更何況沿途還有不少流寇匪患。
更讓元嘉感到煩躁,或者說是焦躁的是,他的耳邊幾乎能夠聽到大地的哀鳴。不僅僅是土地,整個原屬於大定的地方,都在分離崩析。
大廈將傾。
在這種時候,他哪裡有時間和樊浩軒你儂我儂?
樊浩軒恨得眼睛都紅了,把人拉過來,直接低頭就啃:「元元是我的!」
元嘉掙扎了一下,直接就被在臉上咬了一口:「嗷!」很痛啊,魂淡!他只是加班,哪裡扯得到你的我的?樊浩軒到底是吃得哪門子的飛醋?
樊浩軒低頭看到元嘉臉上的牙印,又心疼地啾啾親了兩口,想想還是不甘心,半天咕噥出一句:「元元以前不這樣。」以前元元總是第一個看到他,無論什麼事情元元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他,元元有什麼好東西最先的都是他。
現在他站在元元面前,元元還不理他!這中間的落差太大,樊浩軒頓時覺得心酸了。
元嘉怒目,伸手想拍桌子,被樊浩軒抱著沒法拍,只能抬手去掐樊浩軒的脖子:「我忙成狗,還不是因為你!」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嫁了……呸,是娶了狗,現在還被狗嫌!反了他丫的!
無法展開的工作、無能的下屬、巨大的壓力,哪一樣都讓元嘉火氣上升。偏偏樊浩軒還來添亂!
樊浩軒噎住了。元嘉一點都沒說錯,要不是跟他成親,哪怕在這個亂世下,元元也能夠輕鬆做個富家翁。但是因為他,所以元元現在看著表面風光,但實際上要承受的事情卻要多得多。
樊浩軒低頭看著元嘉眼底的陰影,滿滿的私心想讓元嘉丟開這一堆的爛攤子,好好在家裡休息,哪怕是去折騰海盜也好過在這裡。
「元元,對不起。」
元嘉聽到樊浩軒滿含愧疚的道歉,火氣倒是降下來了,哼唧兩聲:「你沒錯啦,是我亂發脾氣,對不起。」
「元大人……」下屬官吏來找元嘉請示的時候,直接就撞到了元嘉和樊浩軒兩個人親成一團。
臨時工•木有品級•小吏,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他怎麼就沒事先通報一下呢?怎麼就看到外面沒人直接就進來了呢?
元嘉倒是沒什麼,不就是被看到在親親嘛,又不是在滾滾……至於外面沒人很好理解,樊浩軒一來,想當然外面的人肯定撤了。
樊浩軒很不滿,渾身冒著寒氣。
小吏頭都快低到地板上了,渾身僵直噤若寒蟬。吳州緊鄰京城,對樊浩軒這位前任的太子親衛營統領的各種事蹟知之甚詳。在傳言中,這位樊統領簡直就是青年一代習武之人的典範!
小吏想到這位竟然是他們新上司的契兄,頓時就替之前敢跟元嘉叫板的大人們心寒。樊浩軒可是真正的殺神啊,人家只消一個眼神,他都快嚇尿了。敢跟元嘉過不去,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麼?
樊浩軒的假期還剩下最後一天,明天就要重返邊境。既然元嘉走不開,那他也不走了,就在邊上跟著。
小吏抖啊抖的把事情說完,飛也似地狂奔而去。
元嘉看了一眼樊浩軒,從抽屜裡取了一本冊子出來:「我這些天從《陣法(二)》裡面研究出來的幾種戰陣,你看看,不知道能不能用。」
冊子不薄,樊浩軒拿在手裡面,心口都沉甸甸的。他比誰都知道元嘉有多忙,而在這忙碌中間,竟然還能幫他研究戰陣。元嘉對打仗有多排斥,他是知道的。《陣法(二)》,他也知道,可他從來沒想過去看。《陣法(一)》他都鬧不明白……
於是,這一天,整個衙門上下全都過得辛苦極了。衙門裡有個殺神坐鎮,心理壓力好大!
第二天,樊浩軒離開的吳州城,首先去了夏王營帳。元嘉交給他的戰陣,雖然看著不錯,但是元嘉畢竟沒有實戰經驗,許多地方樊浩軒看著彆扭,也根據他的經驗作了一些改動。但是家裡面既然有著經驗更豐富的長輩,為什麼不請教呢?
夏王拿到樊浩軒遞過來的所謂戰陣之後,差點都笑出聲來了,嘴上誇獎了兩句,但心裡面著實不認為樊浩軒能研究出什麼戰陣來。
戰陣是什麼?戰爭經過歷朝歷代的發展,但是真正能夠稱之為戰陣的少之又少。這不僅關係到兵員素質,更加和使用的兵器有關,天氣和地形等等方面也有牽扯。這是一門真正的學問,只有一些百戰的老將,或許在晚年能夠對一些已有的戰陣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動。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現在樊浩軒一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所經歷的那些在夏王看來根本算不得真正的打仗。不過年輕人肯想肯幹是好事,夏王也不能表現得太敷衍,直接就當著樊浩軒的面翻開了冊子。
樊浩軒粗人一個,哪裡有功夫重新謄寫一遍?
夏王翻開第一頁,就差點被閃瞎了,上面各種密密麻麻又淩亂又各種刪改的字跡和圖形。上面的字又沒多好看,夏王直接把樊浩軒叫到身邊來,開始是打著問看不清楚的地方,到後來卻漸漸變成了探討。冊子才翻到第三頁,夏王就叫了親兵去傳幾位將領進來。
這一下就是七天。
營帳內擺開筆墨紙硯,夏王親自執筆,極為慎重地將探討過後的初稿記載下來:「究竟怎麼樣還得經過實戰了再說。」夏王話是這麼說,但是無論從語氣還是表情,都在強烈地傳達出一種絕對沒問題的資訊。
因為西南的地形問題,西南兵更擅長山地戰。現在縱深長了,又暫時圈下來的虞州和吳州,都是平原地形。西南兵也在不斷地適應過程中,短時間內並不適合再試驗一種新的戰陣。
夏王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樊浩軒:「剛好二郎拿去試試。朕讓商將軍點兩萬兵馬過去助你。蕭元化那老小子應該是沒糧了,警醒著點。」在樊浩軒和夏睿誠看不透的蕭元化的意圖,在夏王眼中卻並沒有太多的秘密。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夏王強大的關係網的作用,另外一方面也是夏王的行軍經驗更加豐富。
樊浩軒領命而去。
蕭元化手下十萬兵馬,又不是十萬螞蟻,每天的消耗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當初蕭元化從京城一溜煙跑出去,確實神速。可是神速不是沒代價的,這樣的速度就表示了蕭元化根本無法隨軍帶多少輜重糧草。
蕭元化在乾州西州都有佈置不假,但是乾州西州畢竟不是蕭元化的地盤,就是有後手,又能有多少?
如今開春的時間,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京畿的紛爭還沒告一個段落。
蕭元化要搶糧,只有兩個方向,或者從京畿,或者從吳州。
在這個局面下,無論是誰都會選擇吳州的吧?
夏王陰測測地笑。蕭元化老小子,就讓他成為二狗子的磨刀石/磨牙棒!
商將軍對樊浩軒很是看重,不僅是因為樊浩軒這回拿出了戰陣來,還因為過去樊浩軒的表現都看在他的眼裡。商將軍是夏王跟前的老人了,帶兵穩重又不乏奇詭,看著像個老好人,成天笑呵呵的。可是,就這麼個比起將軍更像個老農的中年漢子,一旦上戰場立刻就能變成鐵血將軍。
這會兒還沒上戰場,商將軍就問:「樊將軍關於此戰有什麼看法?」
樊浩軒腦子裡還在看能把人繞暈的《陣法(二)》:「我家元元種地那麼辛苦,不能讓別人搶走。一粒米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