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個謊言

　　公堅元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實力在哈瓦星系算頂尖，可放眼星際也只不過優秀，這次兩個同等級戰士圍攻下晉級，就算是卡那的天才戰士也難逃隕落的命運，他能活下來就是邀天之幸，更別說竟然成功晉級了！

　　公堅元並不認為這是運氣，回想晉級時的絕地逆轉，和抵達回到派特里克號後所瞭解到的，他可以肯定，這次晉九級樓冠塵居功至偉。

　　以公堅元的城府，依然激動的面孔發紅，如果樓冠塵真的可以協助契者，哈瓦星系的獨立指日可待了！

　　見祐珥沉默不語，他不由心急的催問：「祐珥，到底怎麼回事？絕不可能是精神力補充劑，傳給阿語的那股龐大精神力，是不是來自樓冠塵？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為其他契者補充精神力？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或許就不會缺少高級戰士了！」

　　余語正擔心昏迷的樓冠塵，聽到公堅元的話，驀然色變，一把伸手拉住公堅元，皺著眉提醒：「阿元，契者無法容納其他人的精神力是眾所周知的，你忘了，冠塵結契時，還曾因為體內被注入了候智的精神力而昏迷了好幾天。所以就算冠塵能為我補充精神力，也不代表他能給其他契者輸入，也許只是一次巧合呢。」

　　公堅元笑容一斂，皺起眉看向妻子。

　　怎麼可能是巧合？有了之前的受傷，樓冠塵肯定是知道契者不能接受其他人的精神力，又主動要求其他人離開，只留下神志不清的余語和祐珥在指揮艙內，明顯是知道輸送精神力有很大希望成功才對。

　　祐珥留意到公堅元夫婦的神色變化，眼睛微微瞇起。他晃動了下左手的通訊環，將帶有暗紅色澤的兩塊獸晶石托在了右手掌心遞了過去。

　　「會長。」

　　公堅元若有所思的接了過來，入手的觸感讓他瞳孔一縮。那塊透色浮雕瑩潤光澤，隱隱有種聖潔的光芒流淌，浮雕等級、作用不明，可那塊藍色獸晶石散發著妖異的光芒，赫然是他之前送給樓冠塵的八級獸晶石的一部分，可竟然是碎裂的，而那暗紅色，分明就是血漬！

　　「這是怎麼回事？」公堅元吃驚的問：「難道和阿語體內憑空多出的精神力有關？」

　　祐珥卻不答反問：「會長，冠塵之前給你的機甲護臂，你應該知道它的功效了吧？」

　　公堅元精神一振，笑著點頭：「不錯，多虧了那對護臂，不僅吞噬了駱承和章新岑發來的大部分攻擊，甚至在我控制不了機甲的時候全都反彈回去了。要不然，我根本撐不到晉級的那一刻。」

　　余語只聽得心驚膽戰，倒是公堅元說完，驚疑不定的看著祐珥問：「難道說，這兩個獸晶石，也吞噬了樓冠塵的精神力，又輸送給阿語了？」

　　哈瓦星系處於初級文明，浮雕的各種用途還沒有廣為流傳，可公堅元的消息管道多樣，自然知道星際中的浮雕千奇百怪，有能吞噬戰士戰力的浮雕，自然也可以吞噬契者的精神力化為己用！

　　祐珥依然沒有正面回答，沖著余語點了點頭：「夫人應該聽說過吞噬藥劑，這對組合浮雕，和那對護臂的都有類似效果，不過是多了反彈、輸送功效。」

　　余語聽到吞噬藥劑，心中一凜，連公堅元看向那兩塊碎晶石的眼神也變了樣。

　　吞噬是契者精神力的剋星，五百多年前，卡那帝國向蠻荒時期的哈瓦星系輸送了大量含有吞噬物質的各種契者用藥劑，契者死傷無數，失去契者的高級戰士自然無力抵擋有卡那支持的烏氏部落。也因此，卡那最終只是派遣了幾位八級戰士，就不露痕跡的協助烏氏部落統一了哈瓦星系。

　　在其後的數百年裡，契者用引導藥劑的配方一直掌握在烏氏皇族手裡，其他藥劑的星際貿易，源自卡那的藥劑佔據黑色帝國的絕大部分。如此隱晦的引導控制，以至於五百年來，連帝國的勳貴子弟，都未必知道統治黑色帝國的烏氏皇族，其實不過是卡那文明在哈瓦星系扶持的傀儡政權。

　　想到這，公堅元臉色也不好看了，皺著眉問：「你的意思是，的確是樓冠塵通過這組浮雕將精神力輸送給阿語，可也因為八級獸晶石的吞噬性，會對那些輸送精神力的契者造成致命的危險？」

　　「嗯。」祐珥微一點頭。

　　「真的？那多幾個契者呢？」公堅元失聲，一臉的大失所望。

　　祐珥神色不變，心下卻更慶倖自己選擇了隱瞞。他雖然偷換概念，給樓冠塵為余語輸送精神力的過程增加了一個虛假的組合浮雕程式，可是樓冠塵遇到的危險卻是實打實的。

　　祐珥想了想，緩聲的解釋：「會長，你知道，冠塵和我的精神力完全契合，也就是說，他的天賦精神力值極高。」他刻意的停頓了下，在公堅元若有所思後繼續：「在之前的疏導中，他耗盡了自己的精神力，才勉強幫到夫人，所以……」

　　「你不用解釋，我們都明白的！」不等公堅元說話，余語突兀的打斷了祐珥的解釋，甚至看向公堅元的神色帶著幾分莫名的不悅：「阿元，我知道你希望帝國多幾個高級戰士乃至九級戰士。可是，你似乎過於看重組合浮雕的作用了！它雖然沒有了吞服大量精神力補充劑的副作用，卻是要犧牲其他契者精神力的！」

　　公堅元錯愕了下，一旁的祐珥心中一動，沒想到死裡逃生的余語反而比公堅元更加理智。

　　余語沒看祐珥，只是一臉慎重的對著公堅元勸說：「阿元，先不說八級星宿暗晶獸的獸晶石有多難得，歷來契者和戰士都是一對一的，可即使如此，大多數的戰士依然沒有契者的輔助。這則組合浮雕的消息傳出去，一定會有許多的契者淪為人形精神力補充劑被那些權貴們圈養，這不僅不能解決帝國高級戰士的稀缺，還會令契者和戰士的比例更加失衡，甚至我們的低、中級別戰士都可能出現斷層！」

　　公堅元的臉色隨著余語的話不斷變化著，在聽到「人形精神力補充劑」後徹底變的鐵青。他很想說這完全可以保密、只用於他們天神山遺族，卻在余語幾乎冷凝成冰的眸光中，將未出口的話吞咽回去。

　　無論那對組合浮雕是不是可以再複製，他們努力付出不惜犧牲都是為了哈瓦星系的真正獨立，而不是複製卡那和烏氏政權對哈瓦星系生命資源、尤其是弱勢契者的殘酷掠奪之路。

　　公堅元沉默了半倘，終究捨不得放棄對戰士而言大好的晉級之路，面帶期盼的看著祐珥提議：「那對組合浮雕是冠塵做的，不如你問問看，他是否能將精神力補充劑作為填充源？」

　　如果組合浮雕的能量來自精神力藥劑，余語的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好。」祐珥點了點頭，他本就打算好回去後和樓冠塵商量將謊話圓好的，雖然他並不看好那對虛構的組合浮雕。

　　祐珥不反對，余語卻沒有半點顧忌，很是不滿的瞪了眼丈夫，對著祐珥正色交代：「祐珥，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卡那的兩艘戰列艦，而且冠塵精神力損耗過大正需要休養，你可不要大意了。至於阿元的話，你聽聽就是了，等以後有時間了再告訴冠塵吧。」

　　接連被潑了好幾下冷水，因晉級成功和意外發現組合浮雕而熱血高漲的公堅元，終於意識到妻子的不對勁，她竟然對組合浮雕一點也不看好？

　　公堅元狐疑的看了過去，余語哼了哼沒有解釋，從空間紐裡找了補充精神力的藥劑和雪凝果遞給祐珥。

　　祐珥感謝的接了過去，知道這對新晉的九級夫婦有些事要好好溝通一下，立即表示了要去看樓冠塵，起身離開了休息艙。

　　幾乎是不等他關門，身後余語暴怒的斥責就傳了過來：「虧你都是九級戰士了，難道不知道那些猜測和提議會造成什麼惡果嗎？再說戰士晉級的關鍵你還能不知道……」

　　祐珥忍不住的一笑，心底隱隱的擔憂消散。公堅元是個大公無私的部落獨立戰士，可畢竟做了戰士工會會長多年，對契者的看重也是立足於「契者依附於戰士、服務於戰士」這一基礎。這在某些時候其實很危險，幸好余語契者能夠看透。

　　祐珥放下心事後專心處理軍務，兩個星時後樓冠塵甦醒，他就把三人的對話和之後的決定告訴了他。

　　「……現在會長已經離開了派特里克號，余語契者會暫居016星球，不過他們肯定會把組合浮雕的事情記在心裡。等以後我會找機會告訴會長，那對組合浮雕無法以精神力藥劑為能量來源，一旦使用就必須吞噬契者的精神力。這件事你心裡有個數就行了。」

　　身體還很虛弱的樓冠塵直愣愣的看著祐珥，幾乎要以為他的耳朵出了錯。就是公堅元成功晉九級後離開的消息，都及不上祐珥憑空編造一個不存在的浮雕讓他震驚。

　　祐珥是看著他的精神力直接湧向余語的，分明是知道了他「人形精神力補充劑」特質！可他不僅捏造一個差點將所有契者拖下水的謊言欺瞞了公堅元，還打算一直隱瞞下去！

　　樓冠塵用力的閉了閉眼，耳邊祐珥的聲音越來越低，臉頰忽然一熱，樓冠塵睜開眼，對上了祐珥滿是擔憂的眼神。

　　「還是很累？要不先吃點東西再睡一會？」祐珥關切的問，貼在樓冠塵側臉的手並沒有抽離。

　　樓冠塵搖了搖頭，乾澀的問：「獨木難支，只公堅元會長一個九級遠遠不夠。何況多幾個高級戰士，我們就可以保住更多的人，你以後，不會後悔嗎？」

　　即使四千年後，組合浮雕也無法改變契者的精神力特質，所以能為其他契者輸入精神力的只有他和補充藥劑，而站在大義的立場，他其實應該是主動幫助那些即將晉級戰士的契者才對。

　　祐珥意外了下，視線落在樓冠塵微微發紅的眼，眸光一暗。

　　「當然不會！」他深吸了口氣解釋：「戰士晉級怎麼可能不冒風險，這次余語差點出事，主要還是我們沒有攜帶大量的精神力補充劑的緣故。你別看精神力補充劑只能一天限量一瓶，真到了生死關頭，那點副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反而是你為契者輸送精神力的消息傳出去，只會對我們更不利。」

　　樓冠塵眼神連連閃爍，那怎麼能一樣？雖說真到了生死關頭，精神力補充劑的那點副作用完全應該忽略，可一次性服用大量的精神力補充劑，契者的精神力源會遭受巨大創傷，而他的精神力輸送卻是一點副作用也沒有，轉化的速度更是吸收藥劑無法比擬的，這恐怕也是公堅元會如此在意的真正原因。

　　雖然這麼想，樓冠塵心底卻猶如浸泡在溫泉一般，汩汩的冒著暖意，四肢更加無力，原本蒼白的臉色卻慢慢浮上一層淺粉。

　　祐珥的神色更加柔和，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樓冠塵，一邊緩聲的說：「其實戰士尤其是高級戰士的成功晉級，除了專屬契者的適配度問題，最關鍵的還在於自身積累和意志力。公堅元會長如果是正常晉級，余語契者應該是不需要幫助的，他們的適配度很高……」

　　樓冠塵放鬆身體趴在祐珥懷裡，大腦有種醺醺然的暈眩。他睜眼看著祐珥上下嚅動的唇，心頭一熱，一個抬手衝動的攬住祐珥的脖子，嘴唇直接貼了上去。呼吸纏繞在一起，樓冠塵伸出舌尖，在已經呆滯的男人唇瓣飛快掃過，含糊著問：「祐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