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蹲大牢(20)
年三十那天,來探監的家屬是最多的,個個都是這塞那塞。
家裡送進來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各個號兒房裡的牢頭分去一些, 老大陳又占大頭, 剩下的一點點才能自己拿走。
這是鐵網裡的世界中最普遍,卻不是最殘酷的現象。
能剩下一點已經是好的, 有的什麼也沒撈到,還因為自己的掙扎得一身傷。
和過去的每一年一樣, 陳又跟東子老余都沒家屬探望。
陳又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他看似在戲裡,其實壓根就沒入戲, 至於東子和老餘, 早就無所謂了,也麻木了。
何思陽竟然有人探望。
他兩手空空的出去,大包小包的回來。
作為老大的人, 他的東西沒人敢搶,只有好奇的份兒。
陳又過去問,“誰來看你了?”
何思陽說,“我的老師。”
陳又就沒再問,他也沒動手去翻包,不禮貌。
除非何思陽給他翻。
這麼想著,大包小包就都被放在他的懷裡,伴隨何思陽的聲音,“給你的。”
陳又一臉懵逼。
何思陽說,“你不是嫌床鋪髒嗎,這裡有床單被套。”
他看著眼前似乎很緊張的男人,笑了笑。
陳又的喉頭發緊,好沒有安全感,哥們你這麼看我,感覺已經踩到我露出來的餡了。
這麼一會兒功夫,何思陽在大家羡慕的目光裡,給陳又把新的床單被套和枕頭套都換上了。
“還有好幾床,方便濕了換。”
陳又,“……”
“怎麼不乾脆買幾包成人紙尿褲回來給我兜著?”
何思陽抬頭,“你想要?”
陳又趕緊搖頭,說不要,這孩子記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還都當真,也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這裡是雞蛋和泡面,不過,”何思陽說,“紅燒牛肉的不多,有小雞燉蘑菇和老壇酸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啊!陳又開始翻那個包,我什麼都喜歡,我不挑。
何思陽看他高興,寵溺的笑了一下。
東子跟老餘看到這個場景,都忍不住感慨,老大這樣兒,有人疼著想著,他們出去也能放心。
犯人們把衛生搞搞,再把自己搞搞,等著一年才有一回的福利。
不多時,教導員過來,發了瓜子花生,還有香煙,並且通知今明兩個晚上不熄燈。
年年如此,沒變過什麼花樣,卻依舊可以得到犯人們的熱烈歡呼聲。
教導員一走,東西就被迅速瓜分了。
香煙一共兩包,一人一根,剩下的都歸陳又,打火機在他那裡保管。
大傢伙一看煙,都是一副吃驚的樣子,平時抽的是3塊錢的廬山,今天竟然是14的利群。
王監和區長今年都格外的慈祥,還得到了犯人們的新年祝福。
陳又是個好孩子,不太會抽煙,高中被親戚忽悠著去嘗試了,嗆的他喉嚨疼,他不喜歡那股味道。
大家都在吞雲吐霧,他把煙放到嘴邊,低頭按打火機。
煙剛點燃,陳又還沒去吸一口,一隻手就伸過來,把煙拿走了。
少年用好看的手指夾著煙,煙霧從他的口鼻噴出來,動作相當自然。
陳又奇怪的問出聲,“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他記得資料裡沒寫目標有煙齡。
何思陽往他臉上噴口煙,笑著說,“剛剛。”
作為同齡人,陳又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呵呵,我真不喜歡你。
他還是去磕瓜子吧,那個他在行。
瓜子是五香的,陳又抓了一把擱手裡,盤腿在床頭磕起來,很快就沉浸在被哢哢聲圍繞的世界裡。
煙抽著,大家的情緒都高了,東子帶頭起哄,“老大唱歌非常好聽,來一首吧。”
其他人跟著喊,“來一首!來一首!”
“行,”陳又麻利的把瓜子皮吐掉,“那就唱我最喜歡的一首歌《雙截棍》吧。”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
剛巧一時抽風了,想聽兩句的系統,“……”
陳又在開口要發出第一個音時改變了主意,要唱勵志點的,才能進去這些人的內心,也包括何思陽。
慢慢的,大家都安靜下來,房裡只有陳又高喊的歌聲,唱著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何思陽半眯著眼睛抽煙,在那條狹窄的縫隙裡審視著男人,你到底是誰呢……
晚上是大餐,食堂用幾十來個大盆裝滿了紅燒肉,盆有多大呢,就是比給豬吃的還要大上幾號。
大盆大桶擺成兩排,有葷有素,還有骨頭湯和一個橘子,犯人們排隊去打菜,激動的兩眼放光,直吞口水。
陳又坐在桌前埋頭啃大骨頭,不一會兒就堆起來一座小山,他意猶未盡,抬頭發現三人看著自己,“你們怎麼不吃啊?”
東子跟老餘反應過來,都咂嘴,乖乖,老大什麼時候這麼愛吃大骨頭了?小狗的速度都比不過他。
而且,他們記得,老大不是嫌骨頭沒肉,都直接丟給他們,不吃的嗎?
東子跟老餘搖頭歎息,看來老大還是饞的,都饞的不像個人了。
何思陽只是給陳又把湯遞過去,沒其他表情變化,就算陳又突然變身成一條哈巴狗,他估計都不吃驚。
陳又喝了湯,吃飽喝足,都有點困了,想洗把臉,泡個腳上床睡覺,他對那些節目沒有一點盼頭。
何思陽把手邊的那個橘子給他。
陳又嫌棄,“這橘子太醜了,我不吃。”
何思陽剝著橘子,“醜的更甜。”
陳又不信,他吃了一片以後,對少年豎起大拇指,明晃晃的表揚,你真棒。
何思陽抿嘴,唇角彎了彎。
他把男人吃剩下的剩菜剩飯端過去,低頭吃了起來。
陳又皺眉,“別吃這個,都涼了,對腸胃不好,你吃你自己飯盆裡的。”
何思陽的聲音模糊,“你這個好吃。”
陳又瞅瞅少年,慢點吃,別噎著了,我的口水真沒什麼奇效,連消毒的作用都沒有。
何思陽把陳又的飯盆清空,“橘子不吃了?”
陳又說不吃了,何思陽繼續吃他吃不完的,似乎只要是他碰過的,吃過的,都會很美味。
東子看一眼老余,老餘看一眼他,兩人又去看他們老大,那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
陳又偏頭,別看我,我特麼也搞不清楚狀況。
所有犯人吃過晚飯,就都排著隊去操場,迎接新年的到來。
陳又吃多了,胃難受,走幾步就往上冒,何思陽在他耳邊說,“我有新年禮物要送給你,我們待會兒溜走吧。”
陳又心說,我不怎麼想要,真的,“什麼禮物?”
何思陽揉了揉男人凍紅的耳朵,只是笑著,卻不說話。
今晚的月光不錯,溫度比較低,寒冷的風吹著,操場上聚集了那麼多人,黑壓壓一片的人頭,都在呼著白氣,搓手搓臉。
參演的所有人都開始在後面準備,輪流上臺表演節目。
掌聲,歡笑,叫好齊全了。
最後,陳又從人群裡走出來,他一動,牢頭們也都動了,和他一起往檯子上走去,按照排練的順序站好,開始合唱。
大家都扯著嗓子,喊的臉紅脖子粗,硬是把一首《明天會更好》唱的激情澎湃。
楚天在陳又的旁邊,他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離,期間他多次往對方身上掃,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
到目前為止,年三十的一切都非常順利。
新年的鐘聲剛剛響起,區長的辦公室門口兩名警員被人打暈,辦公桌和檔案櫃有被翻動的痕跡。
區長暫時還不能清理所有東西,不能確定丟失了什麼機密檔。
根據在場的幾個武警說,在交手的過程中,對方的背上受傷了。
王監要求連夜徹查此事,四百多個犯人全部集合到一起,脫掉衣物接受檢查。
誰的背上有傷,誰就是這次事件的目標。
“報告,15號兒房缺倆人!”
“缺的誰?”
“是1579和1580!”
區長的眼皮一跳,壞了。
王監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他揮手,讓人入隊,吩咐手下去找,並下達指令,立即執行檢查工作。
一分隊帶著警犬在D區周圍地毯式的搜尋,兩個大活人想從這裡不留痕跡的逃跑是絕不可能的,除非是憑空消失。
區長隔一會兒就去擦汗,肖飛,你可千萬別給我惹事啊。
人群裡的東子跟老餘緊張不安,他們不清楚現在是什麼一個情況,也不知道老大跟何思陽上哪兒玩去了。
16號兒房那邊,楚天懶散的站著,目光卻時不時的掃過四周,幾不可查。
檢查工作進行到三分之二,陳又跟何思陽被小分隊帶回來了。
區長猛地站起來,後知後覺自己失態了,他若無其事的整整警服,又坐回去,手指無意識的敲著腿部。
肖飛,這事要是跟你有關係,你就別指望能在未來十年內走出這裡了。
王監什麼也沒問,先叫人對他們檢查一下。
陳又很配合,沒有過多的停頓,就在幾百雙眼睛面前脫掉上衣。
強烈的大燈照明之下,他一身健壯的肌肉,充滿強大的力量,可以靠肉眼看出,背上沒有受傷。
就是曖昧的印記太多了,前胸後背尤其的多,沒法看。
多到什麼程度呢,這麼說吧,有密集恐懼症的見了,會當場發瘋。
眾人抽一口涼氣,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高大俊美的少年。
看不出來,牙口這麼好。
所以說,一直以來,他們都被欺騙了?飛哥才是躺著的那個?當然,跪著趴著也行,怎麼高興怎麼來。
應該不會吧,飛哥誰啊,他可是D區的老大,跺跺腳他們都能抖好幾天,不可能任由一個小孩子擺佈的。
東子跟老餘隔的遠,也看不清,不然准得嚇的大叫。
王監跟區長破天荒的默契一回,同時咳嗽,打破了詭異又寂靜的氛圍。
陳又已經檢查過了,不是目標,接下來到何思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