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玩家

　　「啊……」珍妮倒是並不驚訝，當然更不覺得難以接受，只有對自己表現的不滿意：真是傻了，後世互聯網大鱷各種買買買的事蹟難道都忘了嗎？比起自己費力在新領域試水，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直接買了。她怎麼能連這點都想不到？

　　再仔細想想，鮑勃的這個想法應該也不是心血來潮，首先他是聯繫的切薩雷，這說明他應該是已經知道了切薩雷和大夢的真實關係。——想也知道，珍妮去年就沒怎麼在洛杉磯呆過，中間病休時間大夢業務也沒停擺，鮑勃肯定不相信她是大夢的實際掌權人。其次，這個兩億的開價也不是隨便開出來的，而是對大夢持有的《惡魔穿著Prada》30％的版權收益，《第五個莎莉》33％的版權收益，以及《倒楣愛神》50％收益，《老友有錢》全部版權收益，以及現有股本的估值——當然，還要加上傀儡師的賣價，以及一定的盈利空間。

　　算上大夢賬上的現金，以及這些版權的預期收益，即使是把傀儡師折價一億，迪士尼的開價也有五千萬的盈利空間了，而且還能上浮，這不能不說是一筆相當合適的買賣。哪怕就賣兩億了，這也是一人一億的現金入帳——即使是好萊塢的大咖，也不是誰都能拿得出一億現金啊。大夢創立才一年多時間，這個回報率有多可觀珍妮都算不清了——當然，前提是她得決心把大夢和傀儡師給賣了，放棄掉手裡好容易拿到的這塊戰略性籌碼。

　　「不賣。」她很快做了決定，「你的看法呢，切薩雷？」

　　切薩雷微露笑意，他點了點頭，「我也不缺現金。」

　　「但鮑勃已經暗示我們，他知道你注資大夢的事。」珍妮皺起眉，「如果我們一口回絕迪士尼的話，他會不會——所以我們還是要回到用那個假靠山來保護大夢和傀儡師的思路上來嗎？」

　　「謊言總有一天要被拆穿的。」切薩雷搖了搖頭，「這個謊言只能起到短暫的嚇阻作用，它不可能永遠擋住六大的垂涎。現在大夢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操縱奧獎和操縱網路輿論的兩種能量，也許在頭一年我們還能回絕六大的報價，但在第二年、第三年，尤其是六大發覺這個網路行銷部門並不是那麼好建立的時候，他們還會回頭，這一次也許手段就不會那麼正規，態度也不會那麼溫和了。除非你打算永遠不動用傀儡師，或是真正讓它成為一個獨立的公司，放棄它的所有權，否則在六大具備同等能力之前，大夢永遠也無法擺脫他們的糾纏，我們也會把無數精力不必要地放在和六大的博弈上——這對於大夢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我們該做的是發展自身，而不是和量級遠超我們的大公司爭鬥。」

　　「聽起來你好像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計畫。」珍妮眯起眼——她也許還不熟悉商業鬥爭，但她已經很熟悉切薩雷了：這種漫長的鋪墊往往意味著他又背著她操作了一個新的方案，現在只是在啟發她來思考認同。「別告訴我你已經付諸實行了。」

　　「你的確比一年前要進步多了。」切薩雷乾脆地搖了搖頭，「我是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還沒有實施——沒有你的同意，我也實施不了。」

　　「說說看。」珍妮的眼睛眯得更厲害了。「別把我當成小孩了，說吧，切薩——我能承受得了的。」

　　雖然放出了這樣的豪言壯語，但當切薩雷開始敘述他的計畫時，珍妮依然是無法自製地露出了驚訝之色，隨著切薩雷口中的計畫逐漸往前推進，她的雙眼更是忽明忽暗——好吧，如果沒有切薩雷的鋪墊，也許她根本就不能接受他的想法……

　　「你確定這真的能成功嗎？」在切薩雷的敘述告一段落之後，她猶豫地問，「你確定哈威和鮑勃真的會被我們擺佈嗎？我是說，他們都已經是金字塔頂端的老狐狸了，而你和我至少要比他們小了二十歲——」

　　「這就得依靠你的判斷了。」切薩雷攤了攤手，「50對50，沒有你的同意，這個計畫就沒有執行的可能。」

　　瑞茜事件引發的媒體風暴、六大對於傀儡師的覬覦、奧斯卡出人意表的結果，現在的複雜局面……珍妮疑惑地打量著切薩雷——她幾乎要覺得六大現在對大夢的覬覦都是切薩雷為了推進這個計畫，有意做成的局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奧斯卡的意外結果，大部分人也不會因此反而認定了瑞茜事件是珍妮團隊在背後搗鬼，珍妮最終還是摒棄了自己無謂的懷疑：商場風雲，瞬息萬變，她應該學習的是切薩雷的應變能力，而不是無端地懷疑他的忠誠和操守，在大夢這塊蛋糕還小得不行的時候就瞎想什麼搶班奪權之類的事情。

　　又想了想，她也是啞然失笑：還奪什麼權呢？切薩雷現在根本就是大權在握，也就是這樣的大事需要她的同意——而這並不是因為切薩雷權力欲太旺盛，而是她的能力還沒到能兼顧大夢和自己演藝事業的程度，如果她真的有獨立運作好大夢的能力，當時又何必要邀請切薩雷加入？

　　「既然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她斷然做了決定，「那就這麼辦吧——但我們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地操作，切薩，這件事可不容許出錯。」

　　切薩雷唇邊泛起了自信的笑意，但他的語調還是和以往一樣平靜，「這我當然知道，你就等著瞧吧，傑弗森——你就只管等著瞧好了。」

　　……

　　「親愛的，有必要這麼慎重嗎？」威洛·艾格有些納悶地把孩子交給了保姆，回身走到了丈夫身邊，「我不明白，孩子們為什麼不能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珍妮佛和切薩雷也不是第一次來做客了，而且他們也都很喜歡孩子們。」

　　「他們能有多喜歡孩子呢，親愛的，別老把客氣話當真。」羅伯特·艾格在妻子臉上親了一口，「你今晚真美——不論如何，今天的晚飯並不適合孩子們加入，這畢竟是一場商業晚餐，或者你可以更多地當成商業談判。」

　　「好吧。」威洛看來還是有些疑慮重重。「隨你怎麼說——啊，他們來了。」

　　「走吧，到門口去迎接客人。」羅伯特看了看手錶，「維吉利亞應該也快到了。」

　　「珍妮佛——切薩雷。」他笑呵呵地和這對俊男美女行了擁抱禮，接過了切薩雷手裡的紅酒，「真高興你們最終還是抽出了時間——尤其是珍妮佛，我知道你現在肯定非常忙碌。」

　　「確實有不少派對邀請。」珍妮佛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即使是獲得了雙料影后的殊榮，她看來也還是這樣的低調、優雅，似乎即使是這兩個獎也不能讓她充分地興奮起來。羅伯特不禁暗自警醒自己：這女孩看來不像是會被甜言蜜語打動的類型。「但鮑勃你的邀請當然是排在第一的，即使是聯合國的晚宴邀請我，我也會對他們說抱歉。」

　　羅伯特忍不住露齒微笑：珍妮佛一直都很懂得奉承人，以她的出身和受教育程度，這一點的確讓人吃驚。

　　「先來杯餐前酒吧，維吉利亞應該就快到了。」他領著客人們往餐廳走去，「噢，切薩，別露出這樣的表情——今晚不打親情牌，維吉利亞在場只是為了做個見證，你知道這是規矩，這麼大的生意，我不可能一個人定下來。」

　　「你這純粹就是在奉承人了，鮑勃。」珍妮佛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兩億美元而已，這對於迪士尼來說怎麼能算是大生意呢？」

　　的確，花兩億、三億買下一間公司，對於迪士尼來說並不是什麼傷筋動骨的大買賣，甚至還比不上《加勒比海盜2》的投資高，尤其是在迪士尼上個月談成的那筆大生意——對皮克斯高達74億美元的收購案——對比下，兩億的收購案只能算是開胃甜點，尤其迪士尼對大夢的收購動機並不純正，有很多話不好在會議室正兒八經地談論，所以羅伯特選擇了把公事帶回家，在更輕鬆和隱私的環境中談論這件事，也許會讓珍妮佛和切薩雷的口風稍微松上一些：對於大夢的註冊資本、賬上現金甚至是那幾部電影的版權，迪士尼都不是太在乎，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大夢背後隱而不顯的兩股力量——奧斯卡和網路行銷。

　　雖然米拉麥克斯現在還勉強算是生機勃勃，依然在出品電影，但對迪士尼來說，少了韋恩斯坦兄弟以後，他們幾乎已經失去了衝擊奧斯卡重要獎項的所有力量，米拉麥克斯現在的確還在運作電影，但那都是韋恩斯坦兄弟留在迪士尼的專案，等到這批作品出完之後，米拉麥克斯只能勉強保持一個名頭而已，畢竟真正做事的班底已經四散，大部 分都跟著韋恩斯坦到了新公司。迪士尼也是迫切地需要一個新的子公司來衝擊奧斯卡，為公司裝點門面，也是因為這個有別於其他五大的需求，使得羅伯特在珍妮佛得獎的那天晚上就基本確定了收購大夢的思路，高達兩億的開價，與其說是買電影版權，倒不如說是買大夢的這兩條管道——暗箱運作確保得獎，網路行銷引導線民口碑。當然，後者的適用範圍更廣，對於迪士尼本部的商業片也一樣適用。

　　扣除對於註冊資本和版權的估價，用來買下這兩條管道的錢應該在1億到1.5億之間，而這對於迪士尼來說是極為合適的買賣，如果大夢的行銷部門真的能做得這麼好，即使不提奧斯卡，把這1.5億元也就是兩三年的事。對於羅伯特來說，下這個決心並不難，真正的難點是如何說服切薩雷·維傑裡和珍妮佛·傑弗森，他們之間是有人情往來，但這對於2億美元的大生意來說並不能影響什麼，而他最大的擔心還不是他們嫌棄2億的開價過少，而是這對拍檔不願意出售大夢，更情願和韋恩斯坦一樣，自己運作一份家業。

　　現在，聽到珍妮佛的語氣隨意而鬆動，羅伯特的心情頓時也明媚了不少：看來珍妮佛的確也有誠意想要出售大夢，切薩雷在電話中的語氣也很鬆動，只要有意向，細節都好談。他手裡雖然也握有一些能威脅到兩人的籌碼，但雙方關係一向良好，哪怕對方是兩個剛起步的年輕人，壓根無法威脅到他什麼，羅伯特也不想為了公事毀掉私誼——不論是珍妮佛還是切薩雷，在各自領域都很有潛力，如果得到大夢，但失去珍妮佛，這也是讓人心痛的損失。誰知道這女孩還能帶來多少高票房影片？至少在她的票房光環沒有褪色之前，他不希望和珍妮佛翻臉。

　　「只要和你有關，這買賣就不小。」他愉快地捧了珍妮佛一句，「啊，維吉利亞來了——」

　　雖然食物很美味，但不論是羅伯還是三位客人的心思都不在此，在簡短而愉快的晚餐之後，羅伯特把三名客人請進了書房。維吉利亞·維傑裡沒有說話，而是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今晚她的作用是做個見證人，另外在談判進展不佳的時刻以自己的特殊身份出面打圓場，既然現在談判氣氛看來似乎不錯，那麼她也就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白蘭地？」羅伯特問道，「葡萄酒？」

　　他給幾位客人都斟了酒，決心開門見山，儘快把合同拿下。「所以，珍妮佛，你已經聽切薩雷說過整件事了，對嗎？能否告訴我，你是怎麼看的？」

　　珍妮佛笑了笑，她語調放鬆地說，「噢，羅伯特，對這些事我可是半點都不懂，說實話吧，從大夢成立到現在，我只做過一件事，那就是出錢，別的事我都交給男人們處理——既然切薩雷今晚也在這裡，而你一開始就是和他接觸——」

　　她信任地看了切薩雷一眼，自顧自地呷了一口白葡萄酒，切薩雷·維傑裡則禮貌地挺直了脊背，「鮑勃，關於你的提議，我和我的夥伴也已經商量過了。」

　　他在說夥伴的時候，並沒有看著珍妮佛，珍妮佛似乎對此也不以為忤。羅伯特眨了眨眼，心頭有一根弦似乎被撥動了一聲：看來，珍妮佛的確不介入大夢的運營，她也不是切薩雷口中的那個夥伴。

　　那麼她背後會是誰呢？為什麼如此保密？難道他已經有了妻子？還是那是位政界人物？不，政客沒這麼大的能量，如果是的話，那也是一些非常敏感的部門，也許甚至和國家安全有關，911以後，人們不是老在念叨著網路反恐……

　　羅伯特雖然是迪士尼的CEO，也算是好萊塢頂尖的人物了，但他也不是無所不知，網路這東西的確就把他鬧得有些迷糊，各種荒唐的想法也是此起彼伏，他努力地集中精神聽著切薩雷·維傑裡的表態，「首先需要聲明的是，今年的奧斯卡……是一次特殊的事件，這樣的事恐怕不會年年發生。」

　　切薩雷看了珍妮佛一眼，語調初聽平淡地說，「雖然外界有很多傳言，但我可以和你保證，今年的奧獎和我沒有多大關係，我所做的其實很有限。最佳女主角更多的還是靠韋恩斯坦……和一些別的朋友的公關手段，至於最佳女配角，完全是因為珍妮佛本人的關係，最終才能得到這個獎。」

　　明白了，的確有人介入，也許這個人就是切薩雷和珍妮佛的另一個夥伴，大夢實際上的另一個話事人。羅伯特含笑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切薩雷的意思他很明白，大夢也許對奧獎有些能量，但不可能年年重複珍妮佛的瘋狂成就，只有珍妮佛能讓那個幕後的夥伴釋放出這麼大的能量——看來她已經把對方迷得神魂顛倒了。

　　「至於網路行銷部門，大夢倒是不會讓你失望。」切薩雷也沖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就是奧斯卡運作這一塊，我們也打算通過和韋恩斯坦的戰略合作來補強……我們已經初步和哈威達成了一致的意向，大夢和韋恩斯坦會交換1％的股份，結為戰略合作夥伴。所以，如果迪士尼和大夢達成合同的話，大夢也會成為迪士尼和韋恩斯坦之間的橋樑，相信這會是對於三方都非常有利的合作。」

　　韋恩斯坦——羅伯特難以抑制自己的驚訝之色：韋恩斯坦是在艾斯納手上脫離出去的，羅伯特本人並不贊成這個決定。但要再促成迪士尼和韋恩斯坦的合作，似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畢竟韋恩斯坦獨立以後的第一部影片就拿了兩個奧斯卡，現在他即使要出售公司也根本不愁買家，又何必來吃迪士尼這根回頭草？還嫌以前沒被噁心夠嗎？

　　即使之前有戰略合作的意向，但在大夢被收購以後，這件事肯定也會告吹。切薩雷難道不明白這點嗎？為什麼還要拿出來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

　　除非……

　　羅伯特微笑著挑明瞭這個問題，「但我不認為這能抬高價錢，切薩，你也知道，哈威是個很高傲的人，迪士尼已經傷透了他的心，恐怕他是不會再回到我們的懷抱了。」

　　「初看的確如此。」切薩雷點了點頭，「但如果迪士尼並沒有收購大夢，只是注資呢？也許哈威的看法就會不一樣了。你認為呢，鮑勃？」

　　啊——哈，來了，保留股份，不意外。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羅伯特瞥了珍妮佛一眼：如果只是這女孩的話，也許她會真的賣斷公司，但有切薩雷和幕後那位在，買斷就不是那麼好談了。

　　「那你認為迪士尼注資多少合適？」他微笑著問——事實上，這也是迪士尼能接受的合作方式，畢竟在這兩個管道中，他們都還需要創始人的指點和合作。如果能重演當年的米拉麥克斯模式，迪士尼管理層也很願意接受：迪士尼占80％—90％的股權，但在業務方面，可以交給切薩雷和珍妮佛來主導。當然，在這種情況下，毋庸諱言，珍妮佛代言的肯定是另一方的權益。「你們又想保留多少股權呢，切薩？」

　　「我們接受迪士尼注資一億，擁有40％的股權。」切薩雷流暢地說，「最高極限是注資一億五擁有60％股權，但——」

　　他拉長了聲音，「必須採取AB股制度，我和珍妮佛的A級股份投票權是後續注資股份的10倍，也就是說，迪士尼的股份最多只能擁有——」

　　羅伯特已經心算出了答案，他的表情也不由得隨之陰沉了下來。「13％上下的投票權。」

　　「是的。」切薩雷點了點頭，「並且我們還有個附加條件：我和珍妮佛要擁有迪士尼投資數額等額的優先購股權，鮑勃——而且我說的是總公司。」

　　即使已經料到了大夢的條件不會那麼簡單，但羅伯特依然說不出話：1.5億美元的股票看似不多，但也有接近1％的股權了，這已經比許多高管的持股要多得多——而且這不僅僅是1％股權的事，更多的還是一種地位的標識。到現在為止，不論是珍妮佛還是切薩雷，在他看來都只是圈外人，他們固然是很出色的明星和經紀人，但對好萊塢最核心的權力圈來說，他們依然不算什麼。讓出這1.5億優先購股權，就等於是承認這兩個年輕得過分的傢伙進入這個權力圈，從此真正地成為能和各個高管平起平坐的玩家……

　　看著自信心十足的切薩雷，還有笑容恬靜，仿佛根本不明白這個要求有多意義重大的珍妮佛，羅伯特發現自己陷入了罕見的猶豫：他對維傑裡家的財政還是比較瞭解的，別說1.5億的現金了，就連5千萬切薩雷·維傑裡可能都拿不出來，珍妮佛·傑弗森這幾年是很會斂財，但到底也就只有四部作品，她還要納稅，還要注資大夢……光靠她自己，她能再出個7000萬已經是極限了……

　　1億多的現金，說拿就拿……

　　切薩雷·維傑裡到底在為誰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