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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鼠的飼養》第6章
  第六章

  也不知是倉鼠被慣壞了還是主人被□□住了,在阿灰生病的日子裡,鍾毓每天都不得不用瓜子杏仁做為獎勵來哄它吃藥。平時鍾毓是不敢給它吃這麼多堅果的,膽固醇含量太高;但現在阿灰生病,本來就食欲不佳,又撒嬌耍賴非要這些作獎勵,最後沒脾氣的主人只得妥協,但是每天只有一顆,喝完藥阿灰就會乖乖吃掉。倒是第一天那顆最大的瓜子被它藏在了窩裡,不吃,但也不讓鍾毓打掃時拿走。鍾毓無可奈何——萬一生細菌怎麼辦?怎奈現在阿灰對那顆瓜子執念太大,只能先等等再說了。

  阿灰的感冒一天天好了,那個日子也一天天近了。鍾毓實在不怎麼想回去見他父親,——盡管已經脫離了少年時期的厭憎與恐懼,但他對那個男人本能地親近不起來,也根本談不上親情或關愛。偶爾聽到一些只言片語的消息,那男人生了幾場病,換了幾個情人,做了什麼什麼生意……都和他無關。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做那個人的兒子,當然也不稀罕他的身家遺產,愛給誰就給誰得了。

  只是他不稀罕的東西,不代表旁人不稀罕。並不想回去看那些親戚的臉色,更不想跟父親的小情兒們虛偽客套,鍾毓想過干脆這次就不要回B城,然而九月二十九日晚上,表妹的一通電話改變了他的主意——「哥,肖繪出事了!」

  那一刻鍾毓覺得胸口像被千鈞大錘猛擊一下,疼得眼前發黑,簡直喘不上氣。

  據表妹說,一個月前肖繪公司組織活動、跟同事一道進山裡野營,結果半夜下起大雨,他們遇到了危險的山體滑坡,其中肖繪摔下了山谷磕傷了頭,至今還昏迷不醒。

  時隔一個月,消息才傳到鍾毓這裡。當年離開時肖繪惡狠狠叫他滾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他也只得強忍著,不去聯系、不去想念、不去關心對方的消息……若不是表妹這次中秋回家後特意打聽了肖繪的近況,這次的事情自己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聽說。

  鍾毓握緊拳頭。

  他不想,也不能再逃避了。

  沒有什麼用。逃到遠隔千裡的A市來沒有用,不見不聽不聞不問沒有用,嘗試新的感情也沒有用,空白的時光裡,一提筆就能生動畫出那人的樣貌;嘗試接受的那些人,讓他提不起進一步接觸了解的勁頭;明明身在異地開始全新的生活,可他的生活裡依舊到處都是肖繪的影子,連養來做伴的一只倉鼠都讓他恍惚想起他。

  阿繪。

  阿灰。

  鍾毓猛地站起身。

  那個男人買的機票1號晚上才能抵達,他等不了。明天的機票和高鐵票是買不到了,直達的火車又太慢,最後鍾毓只得把路線折中一下,定了到距B城三百多公裡的C市的機票,准備到了那裡再租一輛車開車過去。

  時已仲秋,極北的城鎮夜間很冷,這一路注定顛簸而曲折,所以鍾毓決定把阿灰寄放在寵物店。動身的前一天晚上,他對阿灰絮叨了很多話。這些他從沒有對人說過,如今也只能對著阿灰說說罷了:「阿灰聽話,不知道要你在寵物店呆多久,如果我回不來,就讓表妹先接你去她家住幾天,她很會養倉鼠的……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多久,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樣了,但是他現在一定很需要照顧……他父親去世了,媽媽身體又不好,那個時候他堅持要留在那裡照顧他媽媽,我沒能陪著他一起……可能他不太願意看見我,那……我就照顧他直到他醒來吧。」

  黑暗裡阿灰眼睛亮晶晶的,鍾毓停了會兒,輕輕碰碰籠子:「如果他沒有……沒有一醒來就急著趕我走,那我就問問他,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養你,願不願意讓我跟他一起照顧他媽媽……你說呢?」

  阿灰當然不會回答,它轉了個身,屁股對著鍾毓,又去扒拉那枚大瓜子了。鍾毓笑了笑,如釋重負地閉上眼。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在後悔,只是不知道,現在回頭,還來不來得及……

  鍾毓鄭重地把阿灰托給了表妹推薦的一家寵物店,戀戀不捨地走了。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到了機場,過了安檢,登上飛機,找到屬於自己的座位……時,外套口袋裡忽然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鍾毓帶著不好的預感從口袋裡摸出一團灰毛團子,登時目瞪口呆。

  它它它,它是怎麼跟上來的!

  阿灰懶洋洋地蹬蹬小腿,顯然是困了。鍾毓無法,只得把它揣進襯衣貼著胸口的衣兜——飛機上還好,到了C城就是晚上了,外面肯定會冷的。阿灰這家伙真是……它感冒才剛好!……到底怎麼跟上來的,成精了似的!

  鍾毓辦了租車手續,又在附近轉了一圈尋找寵物店,然而時間太晚,寵物店都關門了,他只得從超市買來兩條厚軟的毛巾把阿灰裹住,又打開車內暖氣,這才上路。不出所料,夜間外面的氣溫極低,阿灰在溫暖的車裡待得悶,鍾毓也只敢開一點點窗戶透下氣,馬上就又關上了。不過阿灰倒是乖,安靜地縮在毛巾的保護裡,偶爾才動兩下。

  在鍾毓的計劃裡,三個半小時應該可以順利抵達B城,然而就在走了快三個小時後,他遇到了連環車禍。

  在看到前方連環追尾的數輛車時鍾毓已經暗叫不好、猛打方向盤想轉至應急車道,但後面疾馳而來的一輛大貨車猛地擦過右側車尾,將他的車一路撞得打了個轉,幾乎掉出護欄——鍾毓只來得及伸手把副駕駛座上的毛巾團撈進懷裡,肩頭就傳來一陣劇痛,隨後整個人就被變形的車頭和座椅死死卡住了動彈不得。

  從他現在所在的駕駛位艱難往下望,護欄下方是數米高的大樹,如果車子掉下去……鍾毓艱難地喘了口氣,用受傷的手臂撈過受驚的倉鼠胡亂裹裹,塞進自己衣服裡,只恨剛才自己沒穿外套。

  車的暖氣壞了,他已經感覺到了。

  而他的體溫……上半身卡在方向盤與座椅之間,鍾毓努力想把阿灰往靠近心口的位置塞一塞,但他的肢體漸漸有些不聽使喚。

  一團黑暗之中,倉鼠阿灰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它聞到了……聞到了一股甜腥的味道,而這裡沒有別的人。

  它被層層毛巾和鍾毓的衣服包住了,只能努力地探頭,用鼻尖夠、用舌尖舔、用門齒啃,終於碰觸到了人類溫熱的肌膚,終於從毛巾裡掙脫出來,跳到了鍾毓腿上。

  鍾毓一條手臂卡住了,另一條現在疼得麻木,已經沒法去抓它,只能艱難地動動嘴唇:「阿灰,別跑出來……」冷,會凍死你的。

  阿灰鼓著腮幫子,從嘴裡吐出一個什麼東西——是那顆大大的瓜子,鍾毓笑了:「還好有食物,快吃吧,等一會兒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阿灰銜著瓜子想往上爬,可是並沒有那麼容易,它唧唧叫著,鍾毓只能試探地猜它的想法:「想給我吃嗎?不用了,這一顆瓜子對我沒什麼用,來吧,來我懷裡窩著,別凍壞你了。」

  他苦笑:「這回倒霉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順利見到他。」

  阿灰愣愣地銜著瓜子看他,忽然順著他褲管往下爬,鍾毓叫不住它——人類的話,倉鼠怎麼能聽懂呢。

  可別嚇著了——他自己能感覺到,那條腿一定受了很重的傷,有熱熱的液體在順著褲管往下流。

  「阿灰?」

  團子在他腳邊蠕動,似乎在用小身子努力地拱起什麼……那東西忽然砸到鍾毓沒有受傷的腳上,於是鍾毓明白了,是剛才不知掉到哪裡去的手機。

  他努力地……努力地想挪動那條受傷的手,然而意識漸漸模糊,力氣和疼痛似乎也在一片暈眩裡漸漸遠去,耳邊似乎傳來隆隆嗡鳴,那是……

  鍾毓茫然地睜開眼。

  眼前是一片鋪展的白。

  「嗚嗚,哥你醒了……」表妹焦急的容顏在眼前忽近忽遠,鍾毓不得不閉了下眼,想揉揉疼痛的額頭,手臂卻不聽使喚。

  「阿灰呢?」他閉著眼睛問。

  阿灰不見了。

  鍾毓拿著血跡尚未完全擦去的手機,茫然地擰起眉頭。

  他以為自己當時是昏過去了,然而手機上卻有車禍後撥給警方的通話記錄。盡管對方表示並沒有聽到他說話,但卻及時發現了他的位置,把他救了回來。當時鍾毓左腿動脈受傷出血,如果再晚一點,失血過多的話……

  ——可是,鍾毓依然沒有這段記憶。

  更讓他難過的是,阿灰真的不見了。他沒法親往車禍現場搜尋,表妹替他去了,車裡車外仔仔細細找了個遍,除了兩條毛巾上沾著的灰色細毛,根本什麼都沒有找到。

  如果被鳥兒叼走了呢?

  如果凍死在不知名的角落了呢?

  更可怕的……如果……如果死在飛馳而來的車輪下了呢?

  鍾毓心口鈍痛,不敢再想。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表妹帶來的——肖繪今天早上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了,只是身體還很虛弱,又昏睡了過去。並且,他和鍾毓現在恰在同一家醫院。

  鍾毓自己的情況也有點慘烈,一條腿不能走一只手打著石膏,但他堅持讓表妹用輪椅推他過去看看。

  肖繪的母親身體向來病弱,所以並不能整天在醫院陪護,肖繪所住的多人病房裡其他人都有親眷陪伴,只有他一個人躺在最靠門的床上,眼睛閉著,虛弱又蒼白,只是遠遠看一眼,鍾毓就覺得心疼。

  表妹識趣地退到門外,鍾毓自己一只手慢慢將輪椅移進去,靠近床頭,貪婪地看這張已經五六年不見的容顏。發現床頭的保溫壺空了,他順手去拿、想等會兒幫他打點熱水,眼睛卻瞟到肖繪壓在枕下的細瘦手腕。

  瘦了……

  還是喜歡這樣仰著臉兒睡啊,還總愛把左胳膊壓在枕頭底下,經常一睡醒就吵手麻,呲牙咧嘴地要自己給揉過那陣麻勁兒。

  鍾毓眼眶發熱,輕輕伸手要把肖繪的手從枕頭下拉出來,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樣;只是這次,拉出來的那只手裡,似乎緊緊攥著什麼東西?

  鍾毓撫了下那細瘦的指節,然後猛地怔住,以為自己是花了眼。

  ——那修長白皙的指間,赫然攥著一枚無比眼熟的葵花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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