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審案
陰險毒辣,老奸巨猾。
遲滄海越過人群走進院子,周圍的官差和一堆不知道是哪個主子帶來的丫頭婆子看到他皆跪地行禮,只是那目光中都帶著一絲不安,還有些幸災樂禍……
遲滄海不理會眾人,目光落在銀杏身上,單薄的身影跪在地上,手上居然上了鐵鐐。遲滄海握緊拳頭,案還未審,罪還未定,竟然就以犯人之法待之,實在可惡至極。
正想著,身後一道男聲響起:「世子妃的消息很靈通啊,這麼快就趕來了。」
遲滄海愣住,慢慢的轉身,便看到了遲有德那張陰毒的臉,遲滄海有一瞬間的錯愕,不過隨即便瞭然了,是了,他怎麼忘了,遲老爺可是知府大人。
遲滄海實在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遇到遲有德,閉了下眼睛深吸口氣,看來他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遲滄海指著銀杏道:「大人,此事還未定案,就已然上了手銬腳鐐,怕是不妥吧?」
遲有德笑道:「世子妃有所不知,銀杏意圖毒害香菱小姐,如今是人證物證皆在,證據確鑿。」
遲滄海皺眉:「何為人證?何為物證?」
遲有德挑眉:「香菱小姐便是人證,銀杏親自送上來的那份湯水裡有毒,便是物證。」
遲滄海低頭看著面前的那碗湯水,杏白的奶湯,裡面還盛著透明晶亮的西米和花瓣,那西米還是之前和汪御廚一起研究出來的,這樣的吃食,的確只有他迎麟閣裡才會有,只是,毒從何來?
吳大夫從裡間出來,看到遲滄海微微福了一禮:「拜見世子妃。」
遲滄海回神,急忙扶起:「吳老,那小姐如何了?」
吳大夫回道:「毒物倒是很常見,一些藥材鋪子裡也能買到,只是解藥熬製繁瑣,好在小姐食入較少,如今並無性命之憂,只是此毒會讓中毒者腹痛難當,備受折磨,老夫已讓人去熬製解藥,還需些時辰,小姐只能忍耐些了。」
遲有德聽罷『哼』了一聲,衝著銀杏道:「大膽刁民,居然如此蛇蠍心腸,對香菱小姐做下如此狠毒之事,還不從實招來。」
遲滄海皺眉,遲有德這是一心想給銀杏把罪名定下了,根本不想審案:「即便真的有毒,也不能證明就是銀杏下的毒。」
遲有德冷笑道:「世子妃如此說,便是擺明了偏袒犯人,不過總是在這裡出的事,即便不是銀杏,也是這裡的人做的手腳,左右與你迎麟閣脫不開干係。」
遲滄海皺眉:「只是,銀杏為何要下毒?她與這小姐並無仇怨,又是閣裡的客人,銀杏又怎麼會在這裡殺人,豈不是荒唐!」
「只……只因……幾日前……我與銀杏……姑娘有過誤會,我本苦口婆心,怕是……讓姑娘懷恨在心……」
隨著這句虛弱的女聲,眾人皆看向門口,這才發現那香菱小姐被媽媽扶著,一隻手扶在腹部,緩緩走了出來。
那女子怕是想向遲滄海和遲有德行禮,奈何身子虛弱,最後只是微微頷首:「拜見世子妃,拜見遲大人,民女名叫香菱。」
遲有德點頭:「香菱小姐毒還未解,可以先行休養。」
香菱:「多謝遲大人,無妨。」
遲有德點頭,准許那小姐坐在椅子上。
遲滄海這才見到這位香菱小姐,話雖然說的斷斷續續,臉色也有些不好,卻並不見慘白,仍見紅潤,說明中的毒並不深。這女子,他並不認識,這迎麟閣的客人,遲滄海只著重注意了那幾位侯府女眷,因為有時候通過她們預定的項目,可以分析出各家的動向,其他客人,他並未怎麼留意,不過這也說明,這女子不是大家族裡的人。
遲有德見香菱落座,開口問道:「你說,銀杏對你懷恨在心?」
銀杏聽了這話,急急的開口:「少爺,奴婢沒有對香菱小姐懷恨在心,沒有啊。」
香菱的表情極委屈,語氣頗為惶恐:「我……也早有耳聞……銀杏姑娘與……世子妃主僕情深……我也不過是說世子妃不該做這個行當……,恐怕有辱世子妃的……身份罷了……並無惡意啊……民女……民女又怎麼敢得罪鎮南王府啊……」
銀杏哭著不住的搖頭,實難辯解。
一邊的遲有德忽然嘲諷的一笑,接口道:「原來這就是銀杏下此毒手的原因,世子妃,你的奴才對你實在是忠心耿耿啊,看來傳言主僕情深……怕也不是空穴來風,只是香菱姑娘僅僅一句無心之語就惹來殺身之禍,仗著鎮南王府便如此膽大妄為,你這迎麟閣裡還有王法了麼!」
身後的人群有了些騷動,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並不敢大聲談論,只是再看他和銀杏的目光,竟多了些嘲笑和意味深長。
遲滄海看著那香菱挑了下眉:這女人厲害啊。看似無心之語,不僅坐實了銀杏有想謀害她的意圖,還隱晦的暗示別人他們主僕之間曖昧不清,甚至誤導別人銀杏之所以敢在迎麟閣大膽行兇,是因為背後有鎮南王府在撐腰!
遲滄海仔細的打量一下香菱,雖也是身著華服,卻又不似深閨小姐,神態更為泰然自若,而且既然中了毒,卻不要求回家休養,依然在此配合著知府大人狀告銀杏……迎麟閣什麼時候收了如此『深明大義』的客人?
銀杏已經有些泣不成聲:「奴婢,奴婢真的從沒有記恨過香菱小姐,而且這些話,奴婢從沒聽小姐說起過,又何來的懷恨在心,今天這碗湯水也本不該是奴婢去送的,是小姐差人喊奴婢去她的院子,還說小姐定了吃食,讓奴婢一併帶過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沒有下毒啊。」
遲有德聽完直接喝道:「大膽銀杏,你一個小小的丫頭,誰會如此設計冤枉於你?還是你知道下毒的另有其人?還不從實招來!」
遲滄海歎了口氣,又是『從實招來』,大概銀杏只有認罪,遲有德才會換一個詞說了,不過遲有德有句話倒是說對了,銀杏一個小小的丫頭,的確用不著這麼大的陣仗來對付她,對方要對付的人是自己,是迎麟閣……這次的事如果真的定了銀杏的罪,迎麟閣還能否重整旗鼓姑且不論,至少背著投毒的罪名,銀杏也是非死不可……遲滄海暗歎,這罪名,絕對不能認。
遲滄海沉吟了一下,對木頭道:「去把今天碰過這碗湯水和看到過這碗湯水的人都喊來。」
遲有德聽到遲滄海的話,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仿似詢問之後的結果,他已然知曉了。
人很快被喊過來,一共有五個人,其中碰過這碗湯水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在廚房親自做了湯水的汪連泉,另一個是本該去送這碗湯水去香菱院子的丫頭巧巧。
遲滄海看著面前的幾個人,緩緩的開口:「遲大人,我閣裡的人都在這了,不如先瞭解下事情的經過如何?」
遲有德冷笑道:「難得世子妃如此配合,本府定當查明真相。」說完指著那碗湯水問道:「這是誰做的?」
一旁的木頭回道:「今兒個做的菜是新菜,汪先生要自己親自做,不讓別人插手,所以廚房裡做這個的只有他一個人。」
遲有德瞇起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汪連泉,又看向其他人:「然後呢?」
巧巧的年紀很小,左右看了看,有點怯怯的看向遲有德,遲滄海輕咳一聲,對巧巧道:「不用怕,只管說出實情便是。」
巧巧聽著遲滄海淡然的聲音,膽子突然大了幾分:「回世子妃,汪先生做好了湯水,就交給了奴婢,按照閣裡的規矩,是要分出一勺試吃,再給客人送過去的,奴婢也試吃過了,肯定沒毒,您看奴婢現在還好好的站在這那,阿才和阿旺都可以證明的。」說完指了指旁邊的兩個男子,那兩個人是之前在畫舫上就跟著汪御廚的夥計。
遲滄海看著巧巧笑了笑:「再然後呢?」
巧巧愣了下,世子妃笑起來真好看啊,隨後回話的更加放心大膽:「然後走到門口就看到銀杏姐姐過來找奴婢,說是小姐找她,她替奴婢把這碗湯水送過去,之後奴婢就交給銀杏姐姐了,秀秀也看到了的。」
叫做秀秀的姑娘也上前一步:「嗯,奴婢拿著要給香菱小姐翻看的新項目單子,和銀杏姐姐一同去的小廚房,看到巧巧把湯碗遞過去,我們就直接去了香菱小姐的院子,親自交給小姐的。」
遲有德聽著秀秀的說辭,頗不以為然:「本就都是你迎麟閣裡的人,互相包庇做不得準,本府就算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如今嫌疑最大的仍是銀杏,誰也無法證明銀杏在接了湯碗之後,完全沒有動過手腳。」
遲滄海聽到這,倒是更加確定了這毒不可能是他閣裡的人下的,汪連泉自不用說,姑且不說他的人品,不說他對遲滄海有多忠心,單是他對廚技的那份癡狂,就決計不會把任何不好的東西放進吃食裡去,而其他人又根本沒有機會下毒,若說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最後把碗交給香菱的人,但偏偏那個是銀杏,與其懷疑銀杏,遲滄海寧可相信是那小姐自己給自己下的毒……
想到這,遲滄海忽然挑了下眉頭,自己給自己下毒?似乎如此想,一切皆可解釋通了……想罷下意識的看向香菱,卻發現那小姐的表情忽然變了,眼中似乎滿是震驚與不解,之後便從嘴角滑下一行血來,臉色潮紅,用手摀住胸口,慢慢的蜷起身子,似是極痛苦。
其他人顯然也發現了香菱的不妥,吳大夫急忙喊過扶著她的媽媽:「香菱小姐病情有所反覆,速速把人扶進裡間去。」
遲滄海的心裡一驚,香菱怎麼會突然如此他不清楚,但是這個症狀意味著什麼他卻十分瞭然,難道,他猜錯了?至少,不會有人配合著遲有德演戲演到如此地步,竟真的把自己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