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委
其實湯媛也是無心撞上這一幕,主要瑞通館的下人裡面她最大,如無裕王特別明示,誰敢拘著她去哪兒,更何況是去裕王的屋裡。哪怕大家知道章蓉蓉在裡面,也不願充大能,反正門口不是有靈煙守著麼,裡面若是有什麼不能見光的事兒,自是有章蓉蓉來操心。
所以湯媛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暖閣,而裡面的對話也沒頭沒腦的鑽入她耳朵,當她琢磨出不對勁,可能有辣眼的事要發生已經來不及。
賀綸喚她進去,她只好假裝什麼也不懂的邁入,只求對方千萬別衣衫不整。
還好,屋裡乾乾淨淨,除了留下一點女兒香,賀綸身上並沒有曖昧的跡象。
也是,表妹都差點被人侮辱了,想來他也是沒有那等閒心,可拔x無情的作風,委實令湯媛不恥。既是無情,當初又何必管不住下半身碰了人家?
誰知還不等她行福禮,對方又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我沒亂看不該看的。
湯媛滿臉茫然。
通過字面的意思,她可不可以當成賀綸在解釋方才沒跟章蓉蓉發生啥?
這個……這個……怎麼忽然之間變得這麼客氣了?其實就是發生了啥,也沒人敢管啊,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賀綸的態度令人心寒。
他跟章蓉蓉的那點曖昧誰人不知,光是她親眼所見就不下三回,如今章蓉蓉受辱,卻不見他說半句暖心的話語,就算是章蓉蓉活該,也輪不到他高興呀。但湯媛尚且自顧不及,哪還有心思管他的花花事兒,所以那心也就只涼了一下,並不再多想什麼。
湯媛連忙定了定神,上前福身道,「是,奴婢省得。」
你省什麼得!賀綸氣結,原還怕她打破醋罎子,現在卻發現她那副事不關己的清閒樣兒更欠揍!
「你過來。」他面色不愉,探出一隻手。
湯媛將小手擱在他掌心,溫順的走過去,坐在他懷中,懷裡還有一抹淡淡的章蓉蓉身上的香粉味兒,她只做不知。
賀綸垂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既是要娶你,便不會再多看高門女子一眼,更不會讓人在內宅越過你。」
他跟章蓉蓉不會有那種事。他也無法想像阿媛和蓉蓉以姐妹相稱的畫面。主要是一想到可能會被她瞅見他跟別的女孩子……做那種事,他就慌亂的緊,也不知在怕什麼。
因著賀緘的事,湯媛的情緒並不十分高漲,此刻偎依在他懷中便顯得格外的柔順,聽完他所說,才回,「王爺仁慈,對奴婢的恩德,奴婢銘記在心。」
不過是些場面話兒。
賀綸攥了攥她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道,「反正我跟蓉蓉不是你想的那樣。」
呃,湯媛都有點想替他臉紅,但終究沒膽子揭他老底,只好裝傻充愣的直點頭。
賀綸怒道,「你這態度分明就是不信我!或者根本就無所謂,對不對?!」
男人的心海底針。湯媛被說翻臉就翻臉的賀大爺嚇了一跳,「冤枉啊王爺!奴婢怎會不信您說的話,畢竟您除了玩文字遊戲還從未對奴婢食過言,可見也是個一諾千金的大丈夫,只是……」
只是什麼?他冷冷望著她。
「只是世事無常,去年奴婢還見你們感情那般要好,轉臉就變了,多少有點唏噓,呵呵,唏噓……」她乾笑道。
「去年你見了什麼?」
去年見了啥……湯媛轉了轉眼珠,但見賀綸一臉嚴肅,認真到底的兇狠模樣,一時也不敢糊弄,只撿了最輕的說,「呃,去年,去年她還拉著你胳膊撒嬌呢,在你脖子吹了口氣,像這樣,可把你樂的,捏著她的下巴嘀嘀咕咕,奴婢離的有點兒遠,聽不清。」
她說的是去年南三所大門口的巧遇。(參見第1章)
賀綸微怔,臉上竟顯出少有的狼狽之色,火氣卻更大了,喊道,「誰讓你躲在背後偷窺的!猥.瑣!那根本就沒什麼,只是偶爾,我捏下巴又怎麼了,我不捏的話她就要親上來了!總比你跟賀緘在庚華池的秋千上打野戰來的乾淨!」(參見第40章)
惱羞成怒的男人竟口不擇言。
湯媛臉色驀地一白,唇角幾番翕合,慢慢垂下眼皮道,「王爺息怒。」
息怒?他早就熄了,只恨不能咬掉舌頭。
所以她真的很討厭賀綸,欺負人也就罷了,卻連老祖宗規定的「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樣的道德標準也不遵守。
暖閣裡的氣氛越來越冷。
靜默良久,賀綸的喉結上下微微的滑動,低聲道,「是我不好……」閉目親了親她冰涼的香腮,鬢角,又尋到了她的唇,輕輕探入,溫柔的噙住她綿綿的丁香小舌。
當一個男人對女人完全動了心,私下裡做的最多的無非是佔有。通俗點講便是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賀綸在床上與她講和,哦,應該是在榻上。
湯媛慌亂的掙扎了下,最終癱軟在他的懷中。
合該天公不作美,賀綸才將將開始進.入正題,景仁宮主殿那邊就傳來章皇后宣裕王覲見的懿旨。
湯媛慌忙睜開眼睛,推了推他,「快……去……」
他閉著眼忍了一會兒,「晚上等我。」
其實也不是連點發洩的時間都沒有,只是他不允許自己只當她是一個純發洩的物件兒。賀綸忍下衝動,努力恢復平靜。他離開以後,湯媛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兀自在淨房泡澡。
不久之後,前來伺候她洗頭的冬慧就將幾天前發生的驚天八卦傳進了她耳中。
一則是她無意間聽聞的汾陽侯世子狎.妓撞見大舅子,另一則比這更驚悚,馨寧鄉君竟然被許給了賀纓!
前世,馨寧可是賀緘的愛人,未來的薑淑妃,此生卻陰錯陽差的與賀緘失之交臂,這還不打緊,居然被許給了賀纓。講真,就算馨寧自己腦抽願意嫁,太后也不可能點頭就答應啊。
以太后那樣的手段,如何就打探不出賀纓的私德?
倘若明知賀纓不是良人卻還要促成這段姻緣,那可就意味深長了。
然而馨甯于湯媛而言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所以她的事,湯媛聽聽也就罷了,並無心思細究。
卻說召賀綸前去主殿的章皇后正是因為此事。之前,因為賀綸面聖,母子二人還未來得及詳說,現在總算有了功夫,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章皇后想起那一把年紀卻恨的不停落淚的哥哥就心疼。
作孽啊,簡直是作孽!
重陽節登高踏秋那日,年輕的孩子們三三兩兩在上林苑遊玩,原是一團和氣,只後來女孩子們嬌弱,不堪登高的勞累,便留在重澤樓摘花放風箏。期間馨甯與章蓉蓉發生口角,之後馨寧負氣離開,蓉蓉卻是個知禮的,自忖不該與朋友做口舌之爭便攜著靈煙一人前去尋找,卻誤入桐竹台。當時賀纓吃了點酒,正在裡面休憩,蓉蓉自然選擇繞路而行,卻偏偏聽得一聲女孩子的哭聲,還是馨寧的,意氣之下她竟沖了進去,裡面並無半個伺候的人,這使得她奇怪之餘更是擔心,沖進里間方才發現賀纓那畜生竟把馨寧糟.蹋了!
當時蓉蓉就怒不可遏,不顧靈煙拉扯,舉起梅瓶就往他身上砸,卻被惡向膽邊生的賀纓拉扯到榻上,還大放狂言:這可是你招惹我的,今天就別想我放過你。
若非靈煙跑出去呼救,引來侍衛,蓉蓉此番在劫難逃。
因為兩個女孩身份皆非同一般,當時就驚動了太后和皇后,但太后一力強調先保住兩個女兒家的顏面,考慮到蓉蓉的清白,章皇后也只得先壓下怒火,暫且不予聲張,而是把人帶回景仁宮。甄閣老自知理虧,是夜,趁夜黑無人之時溜進章閣老家,跣足披髮負荊請罪。然而,他並非是害怕章閣老,不過是在做苦肉計給皇上看,以期明宗念在他兩朝元老的薄面上饒賀纓一回。
此時的明宗也真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後宮母后妻子各個恨不能將賀纓大卸八塊,前朝章閣老稱病,甄閣老暈倒。
話說賀纓要不是元後僅剩的一點血脈,臉都丟盡的明宗真想將這倒楣玩意亂棍叉出去!
可是事情最壞也已至此,就算殺了賀纓也無濟於事,那還不如盡可能的彌補,讓傷害降到最低。明宗為了袒護自己的兒子,少不得要用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兒來寬慰母親和妻子。
所以他建議太后將馨甯賜給賀纓,自己再下道聖旨叱令其此後不得納妾,只能守著馨寧和早前定下的房小姐安心度日,否則褫奪親王封號,改為二字郡王,發配就藩。
先不提發配就藩就多丟臉,只改成二字郡王就夠賀纓在眾兄弟中一輩子都抬不起頭,衝動之後的他早已嚇個半死,那麼事情只要還有迴旋餘地,別說不能納妾,就是讓他吃.屎都成!
再說說那捨下老臉將此事死死捂住的太后,她又何嘗不知這種事一旦有了影子根本就包不住,早晚會傳出風言風語,但就算包不住,外人也頂多懷疑馨甯與賀纓青梅竹馬暗生情愫。
反正不管怎樣都比不清不楚跑進男人屋裡被糟蹋了好聽啊!
事情的經過,賀綸已然有了大致的輪廓,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他,可以說眾兄弟中再沒誰能與他爭奪東宮儲位。
幸虧他當時身在俞州城,不然絕對要落一個構陷兄長的嫌疑。就算沒有,甄閣老也能給他編排個。
可惜時不與賀纓,甄閣老連反咬一口的機會都沒有。
賀綸輕輕抿了口茶,淡淡道,「多半是蓉蓉搞的鬼。」
他這麼說固然很殘忍,卻也是因為太瞭解章蓉蓉了。
其實章皇后一開始也懷疑,但是作為女人,她又很難相信誰會拿自己的清白設局啊!而且事後蓉蓉兩次自殺未遂。這就讓案情顯得愈發撲朔迷離。再加上這件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查,只能暗暗的進行,也秘密的處決了幾個宮人。但不管怎樣,作為一個清醒的男人,賀纓都逃不了干係。
言下之意就是賀纓得負全責。
他當然得負全責。賀綸心中也是盛怒。就算他對蓉蓉沒有男女之情,也斷不可能受得了賀纓這個草包玷.汙她啊!
當所有人都在為章蓉蓉擔憂,憋著勁收拾賀纓之時,馨甯正一步一步漫無目的的穿行在月季叢中。
耳畔似乎又開始回蕩章蓉蓉柔軟嬌嫩的輕音,「五哥哥最喜歡我用這種香了,再配上今年的煙緋色杭羅,你說他一個男人眼光怎麼這般細膩。你也喜歡對吧,好姐妹一起分享啊。這是他年前送我的鐲子,咱倆一人一隻。」
她用了章蓉蓉的香和衣裙,甚至是首飾。
而她與她共用女兒家的打扮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平常到這次她又跟她互換打扮都沒人覺得奇怪。
她只是很生氣很生氣,氣賀綸為何從不將她放在眼裡,也傷心賀緘為何不似從前那般親近她,傷心難過之下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卻不知桐竹台的帷幔為何都拉上,弄的昏沉一片,然後她的婢女就不見了,緊接著就被一個男人捂著嘴巴按倒,完全沒有防備的就將她玷.汙。
她永遠也忘不了賀纓欺辱她時說的話,「蓉蓉,求你別在撩撥我了。」
事後章蓉蓉來救了她,不然賀纓還要來第二遍。而她的宮婢因為護主不力跳井自殺。
馨寧抱著身子失聲痛哭,實在是太噁心了!這明明是章蓉蓉的劫,為何卻要報應在她身上?如果那天離開的不是自己而是章蓉蓉,該有多好啊!
她現在腦子一團漿糊,不停怨恨被玷.汙的那個為何不是章蓉蓉,也不停的怨恨老天爺為何要這樣待自己!
羞恨之下,她終於崩潰,縱身就要往面前那口井裡跳,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有力的手臂迅速的抓住了她,將她猛然扯進懷中,不顧她的廝打和謾駡,只將她拖的離那井口遠的不能再遠。
賀維氣喘吁吁鬆開她,後退一步,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你只會自憐自艾,埋怨自己的身世,其實從不曾真正吃過一點苦。你可是皇祖母親手養大的,這宮裡誰敢正面給你臉色瞧?沒吃過苦的人,心靈都脆弱,只受了一點屈辱便不想活。」
他笑了笑。
此前就說過幾位皇子相貌幾乎不相伯仲,各有所長,而看上去最不顯眼的賀維卻有一雙最為動人的桃花眼眸,也是因此,馨寧才私下裡與他漸漸有了些接觸,卻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會救她。
馨甯滿臉淚痕,怔怔望著他,顫聲道,「一點委屈?我受到的屈辱在你們男人口中就是一點委屈!!」
賀維眉宇微楊,淡淡看著她,等她吼完了,才漠然道,「你看我一個皇子,被你呵斥的像個下人,不也就這樣受著了,這宮裡很多人都能這樣對我,換成你,這樣的委屈可能挨過一天?」他蹲下.身,一臂搭在膝上,歪頭打量著她,「擦擦眼淚吧,其實事情也沒壞到那個地步。」
馨寧詫異的望著他,只見他面色蒼白,有點淡淡的病態,但笑起來的樣子莫名溫暖。
「反正都這樣了,為何不做恒王妃呢?」他似乎也不欲跟她多說什麼,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還未回過神時已經離開。
他說的是恒王妃而不是恒王側妃。馨寧眼眸一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