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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邸》第103章
  第103章 失望

  平心而論,如果忽略賀綸討人厭的內在,單純盯著他的眼睛……還是算了吧,湯媛不太敢長時間盯著。

  那雙眼的形狀長而不窄,或許是因為眼周的肌膚過於嫩白連點兒細紋和青影都沒有,才襯托的那仿佛戴了美瞳的眼仁兒詭異的好看。

  如果他真心笑起來,就更恐怖,無辜的像個孩子。

  幸虧他最多冷笑、嘲笑,就是不真心笑。

  也不對,偶爾還是有真心的,就像現在這樣品嘗了她唇畔美味的花蜜。

  他長得也忒好看了點。

  湯媛連忙收回失神的狀態。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賀綸本著到嘴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戲弄了她片刻。

  這夜,湯媛在賀綸書房的暖榻上睡到了三更天才猛然驚醒。身上衣裙好好的,下邊也沒有異樣的酸澀,身上還裹著散發淡淡沉榆香的薄被,這乾淨整齊的一切無一不在說明……賀綸跟她啥也沒發生。

  他只是親了她一會兒,手都沒亂摸,更別提失控,後來還教她寫了會字,跟調.情差不多,再後來她就窩在他懷裡睡著,所以說好的美人計呢?

  她悄悄斜過眼,瞄見賀綸正伏案疾書,左手邊還蹲著一隻灰撲撲的信鴿,偶爾咕咕兩聲,輕啄案上的豆子。賀綸將寫好的東西綁在信鴿腳上,才一臉嫌棄的拎它丟出窗外,期間還垂眸嗅了嗅那只碰過鴿子的手,臭臭的。

  然而,他就是權勢大過天,也沒到指揮扁毛畜生拜見他之前得沐浴更羽的地步,所以賀綸站在盆架前,自行將手洗了兩遍。

  湯媛在心裡想,鴿子臨走前為何不在他手上拉一坨?

  於是這場預謀之中的「勾引」變成了賴在賀綸書房睡覺。次日馮鑫看她眼神都比往日複雜,從拉長的臉色推測,應是十分的不高興。

  果然,趁賀綸沒注意之時,馮鑫不悅的提醒她,「湯掌寢,就當老奴求你了,王爺諸事纏身又身負皇命,你不溫柔小意伺候也就罷了,但能不能不要盯得這麼緊,連書房也不放過!講良心啊,王爺只要有空,哪回不緊著你疼?」

  湯媛被他說的滿臉通紅,臊的無言以對。

  死太監!

  但不知為何,她忽然有點無法形容的惶恐,從前賀綸只要挨著她就興奮,發展到最後都懶得掩飾,直接變形,更別提她主動配合,那他必然打蛇隨棍上,不戳死她誓不甘休。可是昨晚,他居然沒興致!好像特怕麻煩似的將她親睡了丟一邊。

  那麼問題來了,賀綸對她「性」致減退這事到底算好還是算壞?

  應該算好吧?湯媛不住的犯嘀咕。

  其實賀綸並非沒興致,似他這個年紀,每天要都要不夠,否則每個皇子也不會至少配備三名掌寢,就是為了讓他們隨時隨地紓解。然而在這之前他連續要了她兩次,黎明之前又是一次,湯媛自己累暈過去不知道,最後一遍她嗓子都哭啞了,進行到一半就開始掙紮,那瞬間賀綸忽然覺得自己與禽.獸無異。

  怪不得她每次瑟瑟發抖配合他時都會念叨慢一點吧,輕一點吧或者饒命啊!

  而他總是只顧自己爽快,開始有多耐心,進行的時候就有多狠心,再然後……她或許也得到了一些快樂,否則雪白的肌膚不會粉紅一片,但她的體力與柔弱根本就支持不了男人肆意的無休無止的折磨,何況她還如此的嬌嫩,皮膚吃一點力道都會留下印子。

  當那種夾雜了溫柔和虐待的矛盾愉悅褪去,女孩子窩在他懷裡,連走路都打飄,他的心口竟開始隱痛。

  結果還不到一天,她就敢自投羅網,顯而易見有東西珍貴到讓她不惜再撇開腿痛苦半個時辰,他也大可以假裝不懂,再爽一把,誰讓她自找的呢!

  卻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只因疲憊的她很快香甜入睡的模樣實在太乖巧,讓他不忍心驚了她的好夢。

  可惜湯媛想過了賀綸對她興致減退的一萬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是因為憐惜。

  在她看來,賀綸為了吭哧吭哧耕耘暴.爽的狀態,能徒手把她撕了,釘在牆上椅子上甚至欄杆上,有一回還讓她自己動,跟對牲口差不多,哪裡管她死活。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下半截送給他:少年,送給你了還不成!

  話說入秋後受天氣影響,湯媛的咳疾時有發作,尤其踏入俞州,大概水土不服,竟越發明顯,每天一碗蒸梨羹必不可少。但她最討厭的水果就是梨,無奈頂著賀綸不善的眼神,這梨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然而比起掐穴位,吃梨就變得幸福許多,她寧可啃一筐也不想被賀綸掐一把。說起來都是淚,只要她一咳嗽,賀綸就按照文太醫的方法捏她的照海穴,可照海穴最靠近足跟和腳踝,那滋味……已經形容不出是痛還是癢。

  這日,她原是故技重施,又來書房勾引他的,卻被他按榻上扒開腿握住腳一頓狂捏,只因她當著他的面兒咳嗽了一聲。

  湯媛眼淚橫流狂笑不止,差點兒背過氣。

  直到腳背傳來一抹溫熱的柔軟,她愣了下,努力支起頭看向賀綸。

  火紅的楓葉篩下一層斑駁陽光映著他的側臉,他正低頭以唇輕啄她的臭腳丫子!

  這無異於一枚核.彈在她腦海爆.炸!

  潔癖泰迪精賀綸……親她的腳?

  賀綸如遭雷擊,也是愣了下,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緋紅一片,迅速丟開湯媛的腳,不悅道,「叫什麼叫,你以為本王很想按嗎?我是怕你肺咳出來啊!」

  欸,你不是……你……凶什麼凶!湯媛縮回腳,在心裡反駁。

  所以,她總共勾引了賀綸兩次,結果一次在書房純睡覺一次在書房純按腳。

  罪卻一點沒少受,結果連青田石的影子都沒見著。湯媛不得不重新佈置戰略。

  第五日,有位二十上下的年輕婦人來到了這座古樸的大宅院門前,她就是傅瑾年的髮妻鐘離夢。

  夫妻二人先去給賀綸磕頭問安,不久之後,鐘離夢就在管事媳婦的引領下邁入垂花門。

  未能救出身陷浣衣局的親妹妹,八年來生死不明,一直是籠在鐘離夢心口散不去的陰霾。當夫君告訴她,湯媛還活著,甚至成了裕王最為寵愛的從五品女官,那日,她是笑著哭了半晌。

  父親離開那年她還不大記事,幸而祖父請過一位技藝了得的畫師為成年的孩子們各自畫了像,其中就有父親的,只要湯媛眉目間稍微有一點父親的影子,鐘離夢就百分百肯定這孩子是自己的親妹妹。

  但她萬萬沒想到湯媛不只是那點影子,分明就是個女版的鐘離憲。

  女孩子大概還不知她突然造訪,正端坐素馨花亭前,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粉雕玉琢的可愛,發呆的樣子嬌憨而無辜,十分討喜,可當她抬眸不經意朝你看去,又有種淡漠的清冷,這種清冷令人無端生畏,鐘離夢被她看的心口一顫,竟忘了自我介紹。

  女孩眨了眨眼,溫暖的望著她,鐘離夢也眨了眨眼,哪有什麼清冷,不禁懷疑此前是自己眼花。

  「你是?」湯媛疑惑道。

  鐘離夢壓抑著胸口劇烈的心跳,「我是鐘離夢。」

  湯媛眼睫顫了顫。

  就在距離姐妹倆不遠的太湖石旁,馮鑫索然無味的觀望半晌,然後一字不漏的稟告等候多時的主子。

  馮鑫道,「她們抱成一團哭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兩邊的僕婦和丫頭輪番勸,二人又互相詢問這些年過的如何,湯掌寢聽聞傅太太嫁了個好人家,倍感欣慰,竟又兀自哭了一炷香。」講到這裡,他額頭的青筋直跳,若非主子有令,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去盯著兩個說一句話哭三腔的女人!簡直沒完沒了!

  賀綸卻眼睛一亮,似是很感興趣,忙問,「那她有沒有提及我?」

  誰不好奇自己在心悅之人心目中的形象。

  馮鑫眼底掠過一絲憐憫,支支吾吾的回稟,「自然是提了。」

  那你快說啊!賀綸眼睛一瞪。

  馮鑫輕咳一聲。

  湯媛跟姐姐傾訴八年來的生活,關於賀綸的只有短短一句:我被皇后賜給了他,如今是從五品女官,衣食無憂,每月都有結餘。

  馮鑫縮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喘。

  賀綸臉上的笑意漸漸凝成了冰霜。

  馮鑫眼睛一亮,「老奴居然忘了,還有一句!」

  賀綸臉上的霜色稍暖。

  「傅太太問湯掌寢有沒有孩子,湯掌寢說宮裡規矩大,奴婢沒有懷孕的資格。」

  「你滾吧。」賀綸道。

  馮鑫忽然也覺得自己缺心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關於賀綸是如何失落生悶氣的不提也罷,只說姐妹二人相認。

  俗話說人離鄉賤,是人,都喜歡尋根,年紀越大越如此,而鐘離家的長房又人丁凋零,鐘離夢在這世上就剩丈夫和姑母依靠,如今日子越過越好,就越惦記在浣衣局受苦的妹妹。

  都是好人家的女兒,但凡她有點門路,又怎捨得她被人當牛馬驅使。如今,她已經從妹妹是從五品女官的喜悅與自豪中冷靜。

  錦衣華服,珠翠寶石,備受寵愛……卻竟是一個高級的奴婢!

  怪不得說京師簪纓世家的婢女比縣令的嫡女還有派頭,眼前這個天子家的婢女妹妹,就像神仙妃子一般閃閃發光。說她是公主她都相信。

  但姐妹才將將團聚,暖和久違的親情都來不及,又哪裡捨得說掃興的話。

  那之後,湯媛又去見了姐夫傅瑾年。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湯媛,但用人家身體活了八年,靈魂和血肉早已融為一體,在她看來,鐘離夢就是自己的親姐姐,傅瑾年自然也是親姐夫。

  親情跟友情甚至愛情最大的區別就是,你壓根就不用想著如何暖場或者如何瞭解,血脈裡的天性自然而然的就能讓彼此不設防的依偎。

  她對鐘離夢如此,鐘離夢對她更是如此,那副迫不及待引薦姐夫的模樣就像尋到了失而復得的珠寶,急著展現給丈夫。

  傅瑾年是土生土長的俞州人,高大健朗,膚色微黑,五官倒是清秀俊俏,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剛勁與嚴肅,說話也是一板一眼。

  鐘離夢一面擦拭眼角的淚花一面道,「你莫要被他的樣子嚇住,他出生行伍,終日跟一幫大老爺們待在一起,死板的很,可心裡與我一樣惦記你,這些年都是靠他四處打聽。」

  湯媛連忙施禮,淚盈盈的口呼姐夫。

  這下傅瑾年麻爪了,他是個粗人,哪受過這樣規範的問安禮,只一個勁揮手,一家人莫要多禮。

  一家人確實不用多禮。接下來兩日姐妹二人形影不離,湯媛也才知道姐姐為何過了五日才來看自己,原來她已經有了身孕。

  此刻才將將滿三個月,也就是坐穩了胎,婆婆才放她出來。

  三日後,湯媛親自將姐姐送回楊樹胡同,坐車也就半個時辰,不算遠。

  而鐘離夢早已給遠在他鄉的姑母修書一封,商量為湯媛上族譜等瑣事。在她心裡,湯家無情無義,又不是吃不起飯,竟把好好的女孩賣給人為奴,這等薄情寡恩的人家,還姓湯作甚?

  湯媛來到外院正房,恭恭敬敬的叩謝賀綸。

  恰好他也正推門而出。

  湯媛笑彎彎道,「我姐姐讓我替她給您多磕一個頭。」

  賀綸冷漠的掃了她一眼,「備車。」

  馮鑫應諾。

  主僕二人大步離去,徒留跪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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