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尋人
俞州城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陸韜一身普通青色長衫,天不亮就等候在此,遠遠望見賀綸的車馬,他矯健的跨步上前,畢恭畢敬的親自遞條凳伺候賀綸下車。
賀綸雙腳落定,才將車廂緊隨其後鑽出的一個矮個少年直接打橫抱下來,眾人詫異的同時連忙垂首。
原來那不是男孩,而是個做男孩打扮的女孩子,頭上戴一頂遮擋海風的帷帽。
在大康女孩子做男子打扮很尋常,但男人穿女人衣服問題就大了。
是以湯媛這身男子打扮並未吸引異樣的目光,而別人只要稍加觀察也不難發現她是女的。
卻說她連車外的景象都沒看清便被人抱了下來,驚慌之餘下意識的環緊賀綸脖頸。
賀綸笑了笑,拆開她環住自己的胳膊,小聲道,「晚上再抱,現在下來自己走。」
誰要抱你!湯媛面紅耳赤跳下來。
陸韜神情如同見了鬼,什麼潔癖不潔癖的,只要見識了女人,原來大家都一樣。
湯媛沒想到陸韜這麼年輕,市舶司的提督經事難道不應該是四十上下油滑世故的中年大叔嗎?
而陸韜顯然不是中年大叔,年紀也最多不超過二十二三歲,高大勁瘦,鼻樑直挺,嗓音中氣十足,眼睛炯炯有神。他只掃了湯媛一眼,就對身邊人低語幾句,很快就來了一位面容和氣又透著精明的媳婦自稱順娘。
順娘屈膝施禮道,「今後娘子有何吩咐,只管使喚奴婢去做吧。」
「不必多禮,有勞了。」湯媛微微頷首,客氣道。
順娘恭恭敬敬的領著湯媛一行人回到住處,一溜粉牆,外表古拙而樸素的老宅,進去才發現山清水秀盡在其中。
再看看身邊的女漢子枇杷,從陸韜出現那一刻就變成了鵪鶉,這讓湯媛渾身不適,忍不住小聲道,「難道你跟陸大人有過節,為何總躲在我身後?」
枇杷大驚,「這都能看出來?」
「怎麼看不出,你統共朝他看了十二次。」湯媛道。
枇杷捂臉大窘。
原來不是有過節,而是喜歡英俊高大的陸大人。
誰知枇杷一力否認,「姑娘莫要取笑我,才不是喜歡,我只是……很崇拜他!」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雙頰泛著薄薄的粉暈,那模樣竟是有些眼熟。湯媛似是被刺了下,強笑道,「崇拜不就是喜歡,有何分別?」
枇杷搖了搖頭,「那不一樣,在我心裡他就像一尊神一座佛,是不能褻瀆的。」
這只不過是因為得不到才如此安慰自己的話。但湯媛沒有戳破。曾經她喜歡賀緘的時候也常常用男神二字來自我安慰,其實不過是因為得不到罷了。但女孩子長大了,暗戀個把男人不是啥壞事,況且陸韜看上去十分爽朗親和,說不定真能跟枇杷有個緣法。
孰料枇杷下一句就是,「陸大人已經有未婚妻,今年剛訂的親。就是沒有他也不會看上我。我是個粗人,從小就在山上打滾,十歲才知道自己是女的,他呀,只喜歡穿裙子香香的姑娘,哪裡會多看我一眼。」
可是現在的枇杷就是穿裙子香香的姑娘啊。湯媛詫異的看向她。
枇杷嘿嘿一笑,不再多說,歡快的拉著她手四處遊逛一番。她來過俞州一次,告訴湯媛這裡的街市不但熱鬧還不像京師那麼矯情,大家就愛在街頭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就連私塾的夫子也不例外。
怪不得這裡這麼多大排檔燒烤攤。
順娘道,「這裡民風開放,百姓安居樂業,治安條件極好,白日裡大姑娘小媳婦踏春踏秋,四處遊玩再尋常不過。娘子若是有興趣,不如讓奴婢陪您到處逛逛。」
湯媛欣然道,「那真是極好的。是了,不知順娘可認識此地府衙戶房的經事?」
順娘冰雪聰明,「娘子可是要打聽什麼人?只管說來,奴婢比那經事還精通。」
敢做這樣的保證,可見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奴婢,而陸韜將這樣的人安排給湯媛,自然是依據賀綸的態度,似他這樣的人精,很多事都不用主子吩咐,只需一個態度即可揣摩明白。
湯媛就算對江湖涉世不深,也感覺到順娘的非同一般,神情立時戴上了三分慎重,坦誠相告,「我乃裕王的掌寢,順娘不妨稱我湯娘子。實不相瞞,我有一位乾爹,老家便是在此地,我很掛念他,但並不知他在何處落腳。」
這個走白路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去當地府衙的戶房查詢戶牒。只要陸小六來到俞州城總要與城門核對戶牒,城門核對後當日就會上傳給戶房,由戶房登基造冊,若能藉此查到大概範圍,湯媛這心裡多少也就有了底。
但宮女的乾爹除了太監不作他想,縱然這位掌寢再得寵,王爺也不大可能有時間抽空去管一個太監,是以湯娘子先向下麵人求助確實合情合理。順娘了然的笑了笑,「敢問令尊高姓大名?」
「不敢當。乾爹姓陸名小六,今年六十有七,體型瘦弱,有點駝背。」湯媛將情況細細交代。
陸小六有恩於她,還把她當自己的孩子,既送玉齋又送人,卻不求任何回報,湯媛于心難安,再思及他的身體狀況就更是難以入眠。
她不求別的,只想找到乾爹,跟他好好商量,不如留在京師養老,她會把他當親爹孝敬的。
卻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乾爹此刻正躺在一處高大的深宅中,雙眼被黑布蒙住,氣息微弱,如果不仔細瞅,說不定還以為是個死人,他的雙手雙腳插.滿銀針,每一根都極為陰險的封住特殊穴位。
賀維左邊嘴角微挑,將一張薄薄的紙樣物件敷在自己臉上,對鏡調整片刻,鏡子裡那張過於醒目的昳麗面容眨眼就變成一個面目普通的少年,不是醜,是普通,令人難生印象。
他低頭咳嗽一聲,掏出一粒乳白色散發著薄荷味的藥丸吞服。
「陸小六,我這就去會會你心愛的徒弟,聽說他已經娶妻生子,嘖嘖嘖,我的屬下最喜歡年紀小的漂亮小女人。」
仔細辨聽,賀維用的並非原聲,聽起來沙啞難辨。
一動不動的陸小六總算有了反應,手腕抖了抖,面部依然僵硬。
賀維冷笑一聲,大步而去,身後兩個黑衣死士寸步不離。他穿過密室,推開暗門,直接跨入一間正常的寢臥,那兩名死士對他欠了欠身,依次退下。
寢臥的床上蜷縮著一名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的少女,雙手雙腳皆被綁的結結實實,只能睜大無助的雙眼望著陌生的男子,她痛哭流涕,「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要多少錢我都給……」
賀維微笑,俯身打量她片刻,用匕首挑開女孩緋色的薄衫。少女淚如雨下,幾乎要暈過去,「不要,不要啊,我還是姑娘家,求求你不要傷害我……」
他對那孱弱羔羊的哀求視若無睹,垂首用力噙住她的脖頸,少女尖叫一聲,鬼啊!!
須臾,賀維厭惡的吐出口中鮮血,「這味道,真噁心。」
只有處子的鮮血才是大補,這種早已*的委實噁心。賀維起身揮手掃落案上的瓷瓶,下人被巨大的聲響驚動,連滾帶爬跪在門外詢問主上有何吩咐?
「把這賤貨處理掉。」賀維擦了擦嘴角的血,「再把找了這麼一個賤貨給我的人……也處理了。」
他嚼了兩口茶葉,重新漱口。
且說湯媛那邊終於等來了順娘的消息。
順娘很遺憾的告訴她,「最近一個月根本就沒有陸小六的戶牒。」
也就是俞州城沒有這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