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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邸》第163章
  正文 第163章 成親

  仿佛是要為了印證禍不單行這句話,煎熬了一個冬天的韃子、瓦刺和兀良哈終於聯合起來對長城以西和長城以東展開了瘋狂撕咬。

  今年新任的兀良哈部首領,素以恬不知恥而聞名,自他繼位,韋勝春就斷定此子兩面三刀,早晚會叛變,果然不出所料,二月份他就跟瓦刺勾搭了上,可惜勾搭的有點晚,撞上了同樣新上任的韋勝春,結局可想而知。

  如此,遼東的局勢倒也不算揪心,真正令人揪心的是山西鎮至固原鎮一帶,韃子的攻勢完全就是玉石俱焚,所到之處雞犬不寧,甚至還發生了吃人的慘劇。若非徐子厚用兵有方,此番大同危矣。

  明宗擦了把汗,不由慶倖當初留下徐子厚的正確決定。

  更令人感動的是徐子厚傳來捷報的同時也上疏謝絕了厚賞,曰,不要金銀也不要加官進爵,更不需要娶妻生子,此生願駐守邊關,與這萬里河山為伴。

  徐子厚原配早逝,膝下唯有一子,也不幸夭折,從此不再續弦,揚言要為原配守節,不知感動了延綏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真真是明月清風一般的人物啊。而他素來又安分守己,明宗覺得,是該重新正視徐家與賀緘了。

  湯媛卻覺得他神經病。

  雖然她不能當著賀綸的面罵出來,可真覺得明宗是神經病啊,病症就是——只信弱者!

  徐家強盛的時候,他拼了命的打壓,為此扶植章家與甄家,如今章家強盛,他又拼了命的打壓,並且開始重複老路。

  在這位帝王的心裡,親人骨肉都是浮雲,唯有弱者才能令人放心。

  卻說去年丁氏女狀告章家一案,大理寺的人拖拖拉拉的辦到了今年,這事誰攤上誰倒楣,一邊是虎視眈眈的甄家,一邊是母儀天下的章皇后,不管如何做如何說都討不了好。

  所以大理寺就採用了「拖」字訣,趁機觀察明宗的態度,皇上偏向那一邊兒,案子就偏向哪一邊。

  目測章皇后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兩個嫡子的死,婉貴妃的死,再扯出一個甄氏的死,每一件都沒有確鑿證據,卻又讓人很難不聯想到她。

  再說明白一點就是:皇上懷疑這些都是她做的。

  夫妻一旦離心離德了,那麼接下來怎麼說都會發現對方難以溝通。章皇后也不是沒想過曲意逢迎,為了孩子,她試著低聲下氣的與明宗求和,可是他再也不是從前的他了,日日喜怒無常。

  章皇后只好命妍淑妃上陣,可妍淑妃那張嘴越勸越壞事,還不如不勸。

  這一年四月份,戶部尚書致仕,明宗擢升原戶部侍郎沈令松為正二品戶部尚書。沈令松是誰,他是庚王的岳丈。至此,就算京師最遲鈍的官員也察覺到了微妙。

  同年六月,章皇后看上了五城兵馬司從五品參將傅瑾年的小姨子湯媛,其實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去年就知道啦。湯媛不就是湯掌寢,原來壽安宮的一個小紅人,若非章閣老離世的突然,早就成了裕王府的側妃娘娘。

  結果更勁爆的消息還在後面,湯媛兩個月前就搬離了裕王府,住在槐花巷的姐姐家,而皇后的賜婚懿旨並三書六聘也隨後送了過去。

  這分明就是在娘家待嫁的模式啊,也就是說裕王不是納側妃而是在娶正妃。

  大家感覺京師的天已經徹底的變了。

  庚王娶了正二品尚書的嫡女,炙手可熱的裕王卻「看上」一個名不見經傳小官的姨妹。

  章家是真的要完了,至少明宗不打算再讓他爬起來。

  在這裡很多人可能會好奇睿王,雖說他不打眼,可大家還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他排行老四,為何他的親事一點動靜都沒有,排行老五的卻快要成親?

  原來是他身體不好。柳美人專門請大師批過命,說他三十歲之前成婚必定英年早逝,這下誰還敢提他的親事,萬一弄不好真英年死了……提這事的人豈不就是百口莫辯。再加上明宗也甚少管他,於是,就這麼擱下了。

  最終,准王妃湯媛並沒有引起特別大的轟動,羡慕嫉妒她的多半是外貌協會的迷妹,真正想幹點大事的都開始慢慢的向庚王靠攏,而庚王也是個美男子。

  八月初,裕王娶親的前一日,明宗賜了兩個絕色美人給庚王,讓他勸勸徐子厚,一把年紀了身邊怎能無人照顧,就笑納了這兩個美人吧。庚王連稱不敢,舅舅也不會要的。明宗就道:那你留著,留在你府中也是好的。

  話說章家雖然倒了,但錢還是有的,京城首富並非浪得虛名,但賀綸的婚禮卻辦的甚為低調,倒不是說不如前面的恒王和庚王,而是不如人們預期中的盛大。

  原來章家主動將三分之二的財產捐給了湖廣受災地區,至於是心甘情願捐的還是順應形勢捐的,反正他捐了,明宗也就沒啥刺可挑。

  所以現在沒錢也沒權的章家,他應該放心了吧?

  不,依然沒有。

  他認定章家是口服心不服,這麼做不過是為了保住賀綸的繼承人之位。

  只要賀綸禦極,這些失去的東西就會一樣一樣的回來,章家依然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望族,皇后,妃嬪,前朝官員……每一個又會慢慢的姓章。

  但徐家就不一樣。

  徐家的嫡系只剩徐子厚,徐子厚還無子。

  一旦天下是賀緘的,所有的一切也就依然姓賀。

  其實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記恨章閣老。仇恨和暴躁使得明宗的目光越來越狹隘,只看見壞的地方,再也看不見好的。

  京師的人慣會看風向,可不到最後一刻,中間派們還是很會做人的,譬如程參議的的夫人,這位出了名的全福人,本身又是正三品誥命,擱在從前,她管湯媛是誰啊,如今卻主動去章皇后跟前露臉,攬下全福人的差事。

  那些明明沒有太多交集的太太小姐們也都忽然跟湯媛一見如故。委婉派的就跟鐘離夢一見如故,然後在迂回曲折的跟湯媛一見如故。

  人情冷暖不過如此,在這方麵湯媛也還應付自如,此外她還有個新嫁娘的身份,倒也不用她操勞許多,早兩個月彭氏和裴氏就主動過來幫忙安排。但章蓉蓉從頭到尾沒有出現。

  這樣也好,換誰也接受不了情敵上位。

  成親這日,湯媛唯一的遺憾就是未能見到遠在他鄉的姑母。只因去年的生意沒來得及收尾,今年又趕上兀良哈叛變,遼東戒嚴,這才導致姑母一家沒法及時趕回來參加她的婚禮。

  好在有姐姐和徐太嬪。

  此前,湯媛還一直擔心娘娘責怪自己對庚王不敬,沒想到她老人家什麼也沒說,還給她添妝。在娘娘眼裡,湯媛依然是那個承歡她膝下的小姑娘。

  湯媛仰著臉不讓自己哭。鐘離夢卻是眼圈不停的發紅,說不怕是假的。傅瑾年每日上衙,心思又靈敏,豈會不知如今的朝局。她很怕,怕裕王有個意外拖累了妹妹。

  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掃興,鐘離夢笑著抱來胖嘟嘟的景哥兒,遞給全福人程夫人。

  程夫人做慣了這行立時就明白了鐘離夢的意思,連忙笑道,「好個聰明可愛的大胖小子,快讓新娘抱一抱,來年也生個大胖小。」

  景哥兒呀呀叫著姨母,在湯媛懷裡一跳一跳的。

  望著他,湯媛又笑了。

  迎親吉時已到,程夫人將蒙著蓋頭的湯媛背上花轎。

  這些潑天的富貴與榮耀,在此前,從未有人會與槐花巷聯繫起來。

  槐花巷的太太夫人們紛紛不吝口舌的說了一通吉利話。不管時局如何,鐘離夢的親妹妹嫁給了裕王是事實,正三品參議家的夫人給她妹妹做全福人也是事實,再看這一百二十抬的嫁妝,大件的傢俱不是酸枝木便是南邊的金絲楠,小到花瓶玉器,以及排在前面的真金白銀,就憑一個五品官家能出得起?這個呀,九成是裕王給湯媛作臉,也就代表湯媛在夫君心中的地位……而且錦上添花又不是多難的事,多巴結一二總歸不會有壞處。

  是夜,裕王府絲竹悅耳,酒客正酣,白日皇宮的賞賜也早已堆滿了一間廂房。

  馨寧一臉假笑的跟在沈珠身後前去恭喜新娘子。

  章蓉蓉依舊沒出現。湯媛也沒往心裡去。

  酒席上,賀緘主動敬了賀綸一杯酒。他們在的地方與別處不同,就像單獨的雅間,偶爾會有官員過來敬酒,敬完也會很快告退,所以這一處顯得要安靜許多,安靜到能聽見吞咽酒液的聲音。

  賀纓一臉幸災樂禍,目光不時打量一下裕王府漂亮的婢女。賀維也趕緊看婢女,雖然他還不知身份已被湯媛拆穿,卻知道賀綸在查自己,是以一直等到明宗放手整治章家才潛回京。

  京師的現狀頗為熱鬧,但賀維覺得還不夠亂。

  賀緘含笑看向賀綸,「恭喜五弟。」

  「同喜。」賀綸回。

  三更時分,湯媛聽見外面有內侍跟賀綸的對話聲,又過了半個時辰,房門才被人推開,他身上飄著洗漱過後的清新水汽。

  屋裡的丫頭和僕婦見狀,立時眉開眼笑,依次上前道賀。賀綸漫然頷首,目光卻始終停在湯媛身上,忽然微微一笑。這一笑,像是過了電,電的湯媛忍不住紅了臉。

  奇怪,難道情景不同人的臉皮厚度也會有所變化?

  她掩飾的垂下臉,鬢邊的金翅鳳尾微微的顫動。

  不知何時,屋子裡竟只剩下兩個人。

  「怎麼,才兩個月不見你就不敢直視本王?」賀綸立在她身前。

  離得那麼近,幾乎貼著她膝蓋。

  「才,才沒有。」

  「餓不餓?」

  「有一點。」

  賀綸鉗住她的下巴,輕輕往上提,目不轉睛的看了片刻。

  湯媛咬唇羞澀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漂亮?」

  他嗯了聲。

  「有多漂亮哈?」但凡女人就沒有不愛這麼問的。

  賀綸啞然失笑,「你猜。」

  猜個毛線啊,這是她問他的問題好伐?湯媛不悅道,「愛說不說。」

  見她不高興。賀綸又低聲道,「挺好看的。」

  什麼?她花了三個時辰打扮的樣子就得到一個「挺好看的」!

  這下湯媛真有點兒不高興了。

  幸而她還記得姐姐的叮囑,新婚夜不能生氣。此外,姐姐還教了她一個小花招,趁賀綸沒注意的時候踩他的鞋。鐘離夢信誓旦旦道:妹妹,相信我,被踩了鞋的男人這輩子就認定了你,一旦覬覦誰家的姑娘立時變陽.痿。

  傅瑾年就是因為這個許多年都沒敢納妾。

  多麼惡毒的小花招啊,湯媛很喜歡。

  這夜喝完合巹酒,賀綸說這麼晚了不宜過飽,只讓她吃了幾塊點心並一碗粥。

  那之後,湯媛便故意在淨房磨蹭了好一會兒。再回到新房時,賀綸果然已經躺在床上歇下,一雙粉底官靴就擺在深紅色的腳踏上,觸腳可及啊。

  千萬別怪我心狠手辣,別人家的姑娘再好你也只能放在心裡流口水,亂用黃瓜的下場會陽.痿。湯媛念咒使勁踏了數下,這才心滿意足的爬上床。

  賀綸忍不住笑出聲。

  「沒用的。」他睜開眼,含笑看湯媛,「這招我母后已經用過。」

  被發現了!!湯媛窘迫的無地自容,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

  而他全然不顧她的窘迫,竟捂著額頭哈哈大笑,又戳了戳蒙頭縮在被中的她,「哎,你很怕我納妾啊?」

  切,誰怕了!湯媛不服輸道,「那你可得找個堅強的,不然我就欺負的她哇哇哭,哭到你心痛肝痛,寢食難安。」

  賀綸哦了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就不怕反被人家欺負的哇哇哭?」

  「我不會哭的。」湯媛無比自通道,「除了你、太嬪娘娘以及姐姐一家,沒有人能傷到我的心。」她掰著白嫩的手指,一個一個數著。

  賀綸一直看著她,然後傾身噙住她溫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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