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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邸》第17章
  第17章 中邪

  且說倒楣透頂的湯媛,她不過是想討回三十兩銀子,卻無端被賀綸遷怒,罰去南三所的禦膳房舂米。原想著幹點活挨兩句奚落怎麼也能混過去,誰知道他變態啊,盯上了她的胳膊,一想起他緩緩遊移在自己胳膊內側的拇指,湯媛就起了一身小粟米。

  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又想起他莫名其妙的一吻,喘的氣都吹耳朵上了。湯媛就恨不能把耳朵削了!

  不過,若他以為這樣欺負她,她就會沒臉再也抬不起頭,那他可就錯了。湯媛什麼苦都吃過,這點事情對她而言就跟被狗咬了一口一樣,睡一覺便忘。

  是以,湯媛並未向徐太嬪訴苦,那在她看來怪丟人的,不過關於禦馬監的陰私事,她卻是毫不含糊的稟明。

  有人用厥驚草餵食禦馬坑賀綸,沒給他摔死真真算他命大。

  儘管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湯媛還是覺得幕後黑手委實心狠手辣,害賀綸不打緊,這麼一弄不知又得賠進多少無辜宮人的性命。

  講及此處,湯媛看向凝神細聽的徐太嬪,後怕道,「但凡與厥驚草有一丁點牽扯的人當場便被慎刑司拿下。還好奴婢謹守宮規,不曾仗著身份便利靠近中心馬廄,不然現在怕是也要有一番苦楚了。」

  一旦她跑進馬廄,與賀綸撞個正著,就憑這點,他以景仁宮的名義命人將她拿去慎刑司品嘗三十六道大刑,誰也攔不住。

  徐太嬪聽得也是一陣陣驚嚇,背心發冷,連忙喚湯媛坐在跟前的小杌子上,摸了摸她頭髮。

  「傻孩子,今兒個算你命大,虧得賀綸有心放你。不然單憑你靠近上駟院也有的是藉口將你拿去慎刑司!」

  「他會這麼好心?」湯媛疑心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徐太嬪低聲道,「他有心放你不假,但不一定是好心。」

  賀綸最大的威脅便是賀纓,將湯媛安排給賀纓真真是百利無一害,一旦湯媛是徐太嬪精心培養的棋子,這無疑是瞬間給賀纓拉了一串仇恨,來自徐太嬪與賀緘的。

  湯媛恍然大悟,原來不是賀綸沒工夫弄死她,而是不想親手弄啊!不然就憑她此前在禦膳房死死抵著他的大手,如何也不給他把玩自己的胳膊,就夠挨十幾下窩心腳的。

  想起劉曉德被踹的面如金紙的恐怖模樣,湯媛估摸自己最多撐一腳。

  「媛媛,你怎麼了?」察覺湯媛臉色有異,徐太嬪狐疑的問道。

  「嗯,奴婢沒事,沒事。」湯媛笑了笑,柔聲問,「那接下來景仁宮是不是要將奴婢安排給賀纓?」

  如此,那些人才能高枕無憂。反正像她這樣的小卒子就是用來犧牲和利用的。

  怪不得那日賀維被她拒絕非但未惱怒反倒滿目憐憫。

  賀綸也是一副「將來有的你後悔」的表情。

  原來他們早就知悉不選擇賀維的她下場只會更慘。

  賀纓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伺候他的宮女哪一個有好下場的?即便現在還好好的,然經年累月的服用避子湯,將來又能好到哪裡去?

  湯媛不想喝避子湯,她想要好多小豆丁。

  然而徐太嬪的下句話恰似一記悶棍,狠狠的擊中她後腦。徐太嬪說,「媛媛,昨日我與賀緘商議一番,只能先委屈你做他的掌寢,如此,也斷了某些人的念頭。」

  娘娘?

  湯媛僵了僵,困惑的望著徐太嬪,儘管聽懂了每一個字,卻有點聽不懂連在一起的意思。

  她顫聲道,「娘娘,您別嚇唬奴婢啊,奴婢不想……在床.上伺候人。」

  「還哭了。」徐太嬪哭笑不得,連忙將她摟在懷裡,愛憐道,「莫哭莫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且聽本宮說完再決定好不好,如何?」

  湯媛這才止淚,抱著徐太嬪的胳膊小聲道,「娘娘,您請說。」

  原來賀緘這麼做只是為了幫她斬斷所有後患,並非真要她侍寢。

  徐太嬪笑道,「等老三將來出宮開府,本宮便要他還你自由,再給你找個羽林衛少年郎如何?本宮也仔細想過了,在這種鬼地方,真正能護住女人的也就只有男人了。老三既是仗義相助,本宮對你的將來也才安心。」

  「嗯,媛媛都聽娘娘的。」湯媛垂下眼,嘴角含笑,一大顆淚珠悄然滾落滲進棉質衣袖的褶皺。

  徐太嬪被她又哭又笑的模樣逗樂,看了她一會兒,才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聲音卻壓得很低,「不過本宮還是要交代你幾句話。媛媛,你可要記仔細。」

  湯媛溫順的點點頭。

  「男人其實是一種很危險很狡猾的東西,而女孩子最最要緊的便是清白的身子。你是女孩兒,在對待男子之時,哪怕那人是與你交好的賀緘,也應當留三個心眼兒。」徐太嬪說的很含蓄。

  她作為湯媛身邊最親近的女性長輩,自是有教她某些知識的責任,免得被尚儀局的人洗腦,她們只會教宮女如何取悅皇子,壓根就不考慮女孩的身體。

  而徐太嬪傳授湯媛的卻是如何愛護自己。

  但她講得基本都是前世生理課上學過的知識,湯媛澄澈的美眸便顯得有些淡定。

  卻也因為過於淡定,看上去好似嚇傻了。

  徐太嬪連忙描補道,「傻孩子,本宮的意思是你若不聽勸與老三那樣才會像小刀子割肉似的疼,可不那樣就沒事啦。」

  湯媛受教的點點頭。

  徐太嬪想了想,又悄聲告誡女孩休要長時間與賀緘在屋中單獨相處,尤其天黑的時候。且她也跟賀緘打過招呼,不得讓湯媛值夜。

  但一味的恐嚇也不是辦法,萬一唬得傻丫頭將來不敢與夫君圓房可就得不償失。於是徐太嬪又一臉和藹的笑道,「不過你也別太害怕,這種事很神奇的,只要與夫君做,就會像春天開得花,夏天的梅子釀一般美好。總之你記著,除了你夫君,其他人碰你褲子擋住的地方就像小刀子割肉!」

  好了,娘娘您贏了!湯媛給她說的明明知道具體怎麼回事,此刻也生出了三分懼意。

  那之後,許是被徐太嬪的恐怖生理故事深深的刺激,也或許是被賀綸氣得,湯媛又開始做夢,依然荒誕不經,不過這回,她一眼即認出夢中身處何地,正是箭亭石林深處的悠然亭。

  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看不清夢中男人的臉。他的呼吸那麼沉重急促,攜著狂風暴雨,點燃無邊的痛楚,小刀子割肉一般,卻又那般溫柔的疼愛著:別哭,元宵別哭……

  湯媛用力尖叫,試圖喊醒自己。直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輕輕附著耳畔,似是冰涼的蛇,小聲與她低語,「湯媛,不要愛上賀緘。」

  你是誰?女人沒回答。但湯媛聽出了這冰涼的聲音竟與她的一模一樣,仿佛是另一個她。但她實在是太痛了,用盡全身的力氣猛然睜開雙眼。

  翌日,湯媛頂著兩個黑眼圈,忐忑良久,才邁入還在養病的熊嬤嬤房中,一進門便跪在地上,嚇得熊嬤嬤一瘸一拐上前去扶她。

  「嬤嬤救我!」湯媛淒厲道,「我好像是……鬼上身了!!」

  卻說南三所那邊,東方將將露出魚肚白,賀綸已經穿戴整齊,掐著內廷開鎖的時間匆匆前去景仁宮,誰知皇后起的更早,此時已經在前去慈甯宮請安的路上。

  賀綸撲了個空,又心急如焚趕去慈甯宮。倒是令太后驚喜不已,心以為今日休沐,也只有休沐的時候這些孩子才會來看她,不過算算日子,好像不對呀?

  皇后卻是有驚無喜,然則礙著太后的面不便詰問原因,只待離去之後才板起臉,問他為何不去念書?功課可有遠遠的超過幾位哥哥?

  三位哥哥一個比一個陰翳,心竅也是一個比一個玲瓏,只看表面上誰的功課超過誰真真兒是一點意思也沒有。這些道理皇后也懂,可即便如此,他也得超過,因他生來就是要做光芒最奪目的孩子。

  說話間母子二人已經來到了景仁宮的東配殿,女官高玲玉從容不迫的指揮一幫端盆捧香胰子的小宮女進來伺候。

  服侍完畢,眾宮女方魚貫退出,殿內重又恢復靜然。

  賀綸輕咳一聲,道明來意,「母后,兒臣懇請您收回懿旨。」

  皇后的眼睛瞪得更大,問他為什麼?

  「人在賀纓手裡委實糟.蹋了,兒臣覺得為一個宮婢得罪徐太嬪不值得!」賀綸不假思索道,「其實桃花軒那日,從賀緘的反應來看,亦不似作偽。」

  「你的意思是他對那丫頭或許是真的有意,並非徐太嬪搞鬼?」皇后揚起眼角。

  「是。所以……不能給賀纓。」

  皇后咦了一聲,「那給誰?」

  賀綸語聲一哽。

  「不如給你,如何?」皇后斜眸問。

  賀綸耳根微微發紅,「兒臣沒想過。」

  混帳!皇后後退一步,眯起鳳眸,「就為這點事值得你一大清早從景仁宮竄到慈甯宮?知道的自是明白你好一片孝心,不知的還以為你想要那宮婢。」

  「兒臣並沒有這麼想。」賀綸抿緊唇角。

  「不這麼想便好。」皇后橫眸睨了他片刻,「倒讓你白跑一趟,那份懿旨昨夜已經廢了。翊坤宮百般讒言惑主,總算打動了陛下,本宮還能如何?」

  昨日晚膳間皇上親口過問此事,皇后心中怒焰滔天,面上卻不顯山水,違心道:既是徐太嬪看著長大的,又得老三青眼,那安排給老三自是無可厚非,臣妾亦是替孩子們高興。

  是以,當夜皇后哪裡還有心情睡眠,一早便去了慈甯宮,不免要拿徐太嬪試問,誰知徐太嬪身體抱恙,並未露面。此刻又聽賀綸提及此事,早已是怒燒心肝。

  「母后的意思是湯媛馬上就要以老三掌寢的身份入雎淇館受訓?」賀綸勉強醒過神。

  皇后閉目片刻,點了點頭。湯媛最好沒問題,否則她也有的是法子收拾。

  「這不正好也如了你的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她掀起眼皮瞥他一眼。

  賀綸神色不由尷尬,心不在焉的聽皇后說了一堆話,這才打迭起精神跪安,前去上書房做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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