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聽「表哥」這麼個詞兒,姚俊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他受過英國公府裡三姑娘的折磨,知道這表哥是個技術活兒,不是誰都有實力勝任的。況且他已定親,雖然與那未來的妻子不熟悉,然而南陽侯府幾代的教養,叫他從小就記在心裡頭,除了自己未來的妻子,身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便不應該再與別的女子有牽扯,叫自己的妻子傷心,因此如今已經不大在外頭與女孩兒說笑了。
若不是六姑娘與同壽縣主對他是真當做兄長一般看待,他也不會在她們面前那般肆意。
此時見一個女孩兒含羞帶怯地過來了,他便有些皺眉,臉上也沒有了一貫的笑臉,只拿眼去看永昌郡主。
「俊哥兒過來。」永昌郡主對拎不清的人帶著一種天然的厭惡,此時也懶得給面子,只喚了姚俊上前,將那女孩兒留在了身後,此時便微笑道,「昨天玩得快活?」
「快活什麼。」姚俊見永昌郡主這樣的態度,便知道這兩個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也不理睬,只輕歎了一聲,在陌生人的面前做出了一副權貴弟子的模樣兒,到底看著下頭湊在一起笑的兩個丫頭可氣,便湊到了永昌郡主的耳邊,很是將自己被剝削了的悲慘說了,最後,就又是一歎。
永昌郡主聽得將身子一歪,只嚇得身邊的丫頭上來扶她,她卻指著下頭的兩個小丫頭笑道,「我竟不知道,你們湊在了一處,竟這般促狹。」
「二爺性子大方,又可憐咱們不大出去,這才幫我們買了些東西。」錦繡便站起來笑道,「還要多謝二爺呢。」
姚俊不由去摸自己的眼角。
府裡的事兒,還沒有能瞞過永昌郡主的呢。此時見姚俊不似往日活躍,便想到了緣故,又見那女孩兒嫋嫋而來,也覺得煩了,便對著姚俊笑道,「既然請了安,你便帶著安哥兒去讀書吧,你娘臨走還交代,不許在我這裡只顧玩樂呢。」
「既如此,我們便去了。」姚俊巴不得走呢,立時便拉著姚安出去了。
那婦人梗著脖子向外張望了許久,見永昌郡主滿面譏諷地看著自己,不由訕笑道,「兩個哥兒長得都這麼好。」微微一頓,便小心問道,「不知如今都讀什麼書?可要走科舉一途?」她一邊看永昌郡主的臉色,一邊含笑道,「這麼大的公子,還是應該早點兒娶親,也叫自己能安心搏個前程呢。」
只是手裡的帕子卻擰得亂七八糟的。
她身邊的女孩兒多少知道母親的意思,就有些羞答答的。
「已定了親,只是孩子都還小,這才想著過幾年。」永昌郡主淡淡地說道。
「多大了還小。」那婦人聽到已定親,就有些失望,然而卻陡然目中一亮道,「那些大家出來的女孩兒,哪兒有咱們芬姐兒這樣的溫柔妥帖,會照顧人?嫂子不知道,這些年我都是芬姐兒照料的,這才熬了出來。」她目中晶亮地說道,「既然是嫂子的姐姐,我也能相信那哥兒的人品的,雖然芬姐兒有些委屈,不過也顧不得了,不若先娶了芬姐兒做二房奶奶,嫂子的姐姐管家也能有人幫襯著不是?」
永昌郡主聽到這兒,是真對這小姑子失望透了,她對安平侯都不假辭色,更何況只是個出了嫁的姑太太,聞言便冷冷道,「我姐姐是郡主,姐夫是世襲罔替的南陽侯,」見那婦人已然喜得滿臉發紅,突地口風一轉,譏諷道,「別說南陽侯府向來不納妾,就是納妾,也不會納個犯官之後,你,懂麼?」
「嫂子這是在嫌棄我?」這婦人被永昌郡主當場抽在了臉上,再傻也知道這是在看不起她,立時便捂臉抱住了身邊兒垂淚的女孩兒,哭道,「好孩子,是娘連累了你!」
「姑太太想要哭喪,便出去哭,且小心驚了咱們的小世子。」一旁就有丫頭笑眯眯地說道。
見個丫頭都敢這麼對自己,那婦人就向著永昌郡主看去,見她悠然地翻著自己的手看著,半點兒沒有呵斥那丫頭的想法,便拭著眼淚道,「如今,嫂子竟也與從前不同了。當年……」
「看在當年的情分,我才使人接你回京。」永昌郡主便冷笑地看著這婦人,戲謔道,「你以為你能回來,是因為你的好哥哥好母親?別逗了,那二人早把你忘天邊兒去了。」她冷哼了一聲,只緩緩說道,「若不是我想著你從前待我多少有幾分真心,如今,你還在那兒給主子種地呢!」
見那婦人因她的一席話傻了,她便不耐地對身邊的丫頭道,「還不服侍姑太太去給老太太請安?」果然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丫頭過來,拖著這母女兩個就走。
「從前我怎麼不知道她竟然是這麼個蠢貨!」永昌郡主眯著眼睛看著那婦人被拖下去,這才一聲冷哼。
這婦人當年是安平侯嫡親的妹妹,生得是嬌花兒一般,很得安平侯與老太太的疼愛。當年她剛嫁過來的時候,滿府裡都害怕她,只她還多少能與自己說兩句話,雖然當時就覺得她腦子有點兒問題,不過永昌郡主只當是性情上的事兒,沒放在心上,這小姑子後來嫁給了一家侯府的嫡子,她也覺得還算圓滿。
誰承想不過幾年,那侯府就犯了事兒抄了家,這小姑子因身上有幾宗不小的罪不讓贖,大家都只能看著她被丟到了邊關種地,這一過就是十多年,沒有想到這一回趕上大赦,這才叫永昌郡主心裡想起來,把她贖回來,卻沒想到回頭再看,竟是這麼個東西。
想著這如今也只被人稱一聲「朱氏」的小姑子她就頭疼,頗覺得這一回是沒事兒找事兒,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心裡多少有些後悔,卻還是見同壽縣主好奇看過來時臉上一沉道,「以後不許學那丫頭的樣兒。」軟軟弱弱的,哪有世家女孩兒的風範。
「知道了。」同壽縣主對自己的姐姐妹妹什麼的沒有興趣,便爽快地應了。
見她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永昌郡主便忍不住笑道,「行了,與你表哥玩兒去吧。」又對錦繡道,「你們太太過了十五就來,這些天你就安心地住吧。」她面上生出幾分好笑來道,「如今那府裡,可沒有功夫管你呢。」
永昌郡主說得古怪,錦繡忙問道,「府裡頭?」
「心大的丫頭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是個什麼命了。」永昌郡主冷笑道,「你們太太這次出手可乾脆。」見錦繡露出了不解,她便笑道,「你們老太太不是賞過她一個丫頭麼,看著這丫頭盡心服侍了一場,她又年紀大了,你們太太不忍心叫她孤苦,前兒個便給她與府裡的一家下人的兒子辦了喜事兒,誰知道呢,」她掩唇笑道,「可熱鬧了,你們府裡頭的三老爺,還來搶了一把親呢。」當時據說三老爺抱著自己的心上人悲憤地對眼前的這些不懂得愛情的傢伙一陣憤怒地咆哮,而那丫頭,也哭暈在三老爺溫暖的懷裡,很有些苦命鴛鴦的做派。
於是三老爺連府裡下人的媳婦都不放過的風聲,已經傳遍了京中,很是一則風流佳話了。
「那綠珠?」錦繡用手指頭想都知道那傳說中的丫頭是誰,不由問道,「她如今嫁給誰了?」只怕,會被亂棍打死吧?
「給你們三老爺做了通房。」永昌郡主淡淡道,「你們老太太只說給錯了人,那什麼綠珠不是大太太的丫頭,怎麼能隨便做主呢?說起來不是老太太的心愛的丫頭麼,到底給了她兒子,那下人倒是因禍得福,得了你們太太院裡的一個二等丫頭,聽說樂得不行呢。」
大太太院裡的二等丫頭也算是受重視的了,府裡誰娶了不樂意啊,只是想到三太太那樣的性情,錦繡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為綠珠一歎。
她一門心思要做妾,卻不知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以後,可是莫要後悔。
看三老爺那樣兒,也不是個長情的。到時候在三太太手底下討生活,有得苦頭吃呢。
「我們太太沒事兒吧?」錦繡便有些擔憂。
「過幾日,你見見就知道了。」永昌郡主便笑著說道。
之後的幾日,姚俊與姚安因永昌郡主帶回了一個要命的小姑子,忙不迭地告辭走了。那安平侯如今只差給永昌郡主跪下服侍了,哪裡還想著自己的妹妹,一時那母女也有幾分可憐,況且老太太只看重兒子,這女兒家業全都沒了,便有些不願意叫她留在府裡,只是聽說後來朱氏跪在她面前一陣哭求,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這才留下了。
到底被自己的親娘親哥哥給刺激了一把,朱氏便老實了許多,只是永昌郡主也不耐煩見她了,只交代府裡頭不要苛待了她們母女也就罷了,只是卻不知道,這母女日後,竟然也翻起了風浪。
這一日,錦繡正跟著同壽縣主在屋裡寫字,便見文心掀簾子笑道,「英國公夫人來了。」見錦繡一抬頭眼睛亮晶晶的,便點著她的頭笑道,「小沒良心的,這幾日我們待你如何?你竟只想著回去?」一旁的同壽縣主也擱了筆,有些無精打采地說道,「才幾日,你竟就要回去了。」
「等我服侍幾日太太,就回來。」錦繡忙笑道。
似乎是錦繡用了「回來」兩個字,同壽縣主便露出了笑容,點頭道,「那,你可得記得回來。」
錦繡應了,又因同壽縣主也想去給大太太請安,便一同向著會客的花廳而去,就聽得裡頭一陣的說笑,一進屋,就見大太太與二太太一同坐著,此時面上都帶著幾分笑容地看了過來,待見了禮,大太太便將同壽縣主召到了面前,與二太太笑道,「這孩子,竟比之前咱們見的時候活潑了些。」
「有人陪著她玩兒,自然活潑。」永昌郡主便笑道。
二太太人聰明爽快,很得永昌郡主的脾氣,此時也不避忌,只笑道,「那,可是誰的功勞呢?」
同壽縣主的臉微微一紅,錦繡見她臊了,便在一旁一福道,「如此,我就當仁不讓了。」
「好個丫頭,這是在搶功了。」同壽縣主感激地看了錦繡一眼時,永昌郡主便笑道,「這孩子說的還真沒錯兒。」
「我看著,竟有些清減。」大太太將錦繡拉在自己的手裡,目光溫和道。
「這可冤枉。」永昌郡主叫起了撞天屈道,「知道她是你心尖兒上的人兒,我還敢委屈她?衣食穿戴,哪裡不盡心呢?清減倒是有的,只是,你卻不能怨我。」見兩個小丫頭同時一縮頭,有些心虛,她目光一轉笑道,「也不知道是誰給她們留了好多的戲本子,這幾天點燈熬油,不吃不睡,還能不清減?」
「再喜歡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骨兒。」大太太聽了,便皺眉不認同道。
「下次不敢了。」錦繡急忙說道。
「還敢有下一次不成?」二太太便對同壽縣主含笑道,「縣主如今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這樣糟蹋身子,不然以後後悔也沒地兒找去。」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同壽縣主感激地應了,這才眼巴巴地對大太太道,「叫錦繡再陪陪我吧。」
「府裡頭有些事兒,過幾日,我再把她送回來如何?」大太太見她不舍,也不忍心,只溫聲道,「錦繡的性情,你還不知道不成?」
同壽縣主猶猶豫豫地點了頭,便拉著錦繡坐在了一旁聽著她們說話,卻在此時,就聽得外頭有丫頭進來稟道,「姑太太來了。」
永昌郡主的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然而這幾日看著朱氏多少穩當了許多,微微猶豫,還是點頭道,「請她進來。」
果然外頭就傳來腳步聲,朱氏微微垂著頭進來。錦繡見她短短幾日便有了幾分精神,只是還是柔弱的不行,身上還穿著白色鑲點素色滾邊兒的衣裳,雖看著年輕了許多,也多了幾分俏麗婉轉,然而卻還是忍不住抬頭覺得這人有點兒不靠譜。
還沒出正月,穿了一身白來見郡主,這姑太太確定不是要與郡主結仇?
永昌郡主看著眼前的朱氏手都在哆嗦,恨不能將手裡的東西砸到她頭上,打開看看裡頭裝得是什麼。
卻在此時,那朱氏卻誰都不看,怔怔地看著正帶著禮貌笑容的二太太,許久之後,直愣愣地問道,「你,就是二哥哥的妻子麼?」
二太太的臉色,突然就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