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進老鼠部落（一）

久違的陽光再度普照大地，肆虐A城的惡水也漸漸退去。在經歷了慘痛的教訓之後，這個城市也一步一步的重建，居民開始動手清理家園，公務機關積極搶修公共設施，連涉嫌貪瀆的市長也被憤怒的居民送往法院等待司法機關的調查，A城正用自己的力量，緩慢但是堅定的走向復原之路。

以上新聞來自於，現在非常無聊的水患重建現場特派記者席靖的特別報導。

「無聊！」安德連白眼也懶得施捨給身旁這只無聊的過動症外星大老鼠。

「喂！可是我是真的很無聊啊！我們已經在你家院子裏的樹上坐了整整五天了耶！」一想到這裏席靖不由得滿臉委屈。

「我又沒有叫你等。」安德不服氣的嘟囔，粉色的鼻頭抽了抽，不滿的翻了個身。

自從結束了送藥任務之後，兩隻小老鼠暫時在安家院子裏的一棵大樹上寄居。席靖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廢棄的鳥巢，當成他們的床，還撿了一些碎布料將鳥窩佈置溫馨可愛，當然這也是席靖自己認為的。

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結構鬆散的鳥巢只要動就會嘰嘰作響，搞的安得這幾天總是精神緊張，晚上老睡不好。而且鳥窩粗造的表面又顛又刺的，隱隱飄散著一股子鳥味，這讓變成老鼠後鼻子變得十分敏銳的安德非常不舒服。

「你——你這沒良心的傢伙，也不想想是誰三番兩次救了你，還送藥去給你弟弟，你說你想回家我也幫你在樹上蓋了個『簡易樹屋』，最可怕的是——我居然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席靖忿忿不平的數落著忘恩負義的小老鼠，在他的眼裏安德簡直就是全世界最壞最壞的老鼠了。

「是是是～你了不起，我這小廟供不起你這座大佛，您還是早日回歸西方極樂世界吧！不要陪一隻傻老鼠在樹上窩著。」安德說話帶著點鼻音，似乎有點有氣無力的，轉過身，將小腦袋埋入碎布塊裏。

安德又何嘗不知道席靖那灼人目光中的希冀，無法回答，只能無聲的回避。

夜又再度陷入寂靜，忽明忽滅的月影從葉縫中篩了下來，院子裏桂花淡遠而悠長，暗香浮動，微風輕拂。月上三竿，萬籟俱寂，連惱人的蟲鳴也漸漸沉了下去，早該睡去的安德還張著那那墨色的大眼，遲遲無法入睡。

帶著些許無奈的神情，安德掙扎的坐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從小生長的家園。

屋簷下那台帶鐵銹的藍皮腳踏車，那是自己升上中學時，父親送他的禮物，直到現在自己仍能清楚的回憶起當時那種興奮不已的心情。

屋角的那幾棵桂花樹，是自己跟兩個弟弟一起種下的，到現在還沒有圍牆高呢！

夜風揚起，帶來了濕濕潤潤的霧氣。夜深了，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沈睡，誰也沒注意到在一棵大樹上有只傻老鼠，正癡癡的望著一棟白房子，一棟有著他十六年來所有回憶的白房子。

這裏曾經是他的家。

只是現在，似乎已經回不去了。

安德不是沒有想過，就這麽不管不顧的沖進爸媽的懷裏，向爸媽傾訴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也許，爸媽會接受變成老鼠的兒子，但是，接下來的生活呢？難道讓爸媽幫自己買一個豪華的大玻璃箱，再給自己準備一些軟木屑，然後自己開開心心的當寵物嗎？或許，幾年後再幫自己買只母老鼠來當老婆，生幾隻小老鼠當孫子嗎？

安德不能想像這樣的生活，也不想要這樣。但是跟席靖到老鼠部落，真的就會比較好嗎？說實在現在的安德不知道，他只是茫然的讓這些事情，一遍又一遍的反覆。

今天下午，他看著自己的媽媽抱著自己的衣服，坐在屋簷下發了一下午的呆。媽媽兩眼無神的看著紅漆大門，帶著最後一絲期待自己的大兒子，會像往常一樣，開開心心的推門進來。

只是，太陽又一次的下山了，但是，那扇門始終都沒有開。

「跟我回部落吧！」席靖如絲緞般的毛髮，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憑什麽？我要跟你回去？」安德向外坐了些，好讓席靖可以坐在他身邊。

「我知道你很難過，不想離開自己的家人，不想跟我回部落去。我也知道你很傷心，如果是我我也不想離開自己的家人，如果我離開我的家人，我會很傷心，所以我知道你很傷心，而你很傷心我就會很傷心……」

無法清楚的傳達自己所思所想的席靖，十分懊惱的抓了抓頭，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後悔，懊悔自己當初居然在人類語言表達課時打了瞌睡。

看著席靖說的舌頭都要打結了，一張憨厚的鼠臉脹的通紅，不知所措的看著安德。面對如此有殺傷力的畫面，安德居然被逗笑了，他俏皮的問：「那你們部落有什麽好玩的嗎？如果不好玩我就不去了。」

「我們部落很好玩的！我們最高的樹屋，還有最聰明的老鼠，有銀月河，有金幣森林，有會跑會跳會唱歌的蘑菇，還有全世界第二帥的老鼠……」席靖越說越興奮。

「喔！怎麽不是第一帥？」怎麽忽然跑出了個第二帥，這讓安德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因為我覺得你長得比較好看……」席靖越說越沒底氣，漂亮的圓眼還偷偷地看了安德一眼。

「那……好吧！我跟你回去。」安德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燒起來了，席靖急促的呼吸還有清晰的心跳聲緊緊的貼在耳邊。一時之間，安德覺得自己的臉好像也燒起來了，火辣火辣的。

也許，跟著這只又呆又傻的笨老鼠會是正確的選擇吧！安德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

如果這個有人抬頭往樹上一看，准會看到有兩隻紅通通的笨老鼠，背對著背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遠方。大老鼠用毛茸茸的尾巴悄悄的戳了小老鼠一下，小老鼠也悄悄的戳了一下。

月光依舊靜靜的流淌著，夜，似乎也不那麽寂寞了。

清晨空氣中還帶著淡淡的霧氣，朝陽才剛剛破曉，一道道的光束打了下來，在地上形成美麗的光圈。

睡眼惺忪的安德在席靖的催促下，收拾了簡單的行囊，踏上了前往老鼠部落的旅程。在跨出家門的時候，安德回頭看了自己家一眼。

這一次，他沒有落淚，他帶著『安德』這個名字，還有滿滿的回憶，開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鬱鬱蒼蒼的樹影交錯在地上，在太陽的照射下樹葉成了一個個美麗的金幣。泥土小徑上盤根錯節的是兩旁大樹的樹根，樹叢糾纏成一個拱形的綠色隧道，樹影跳躍著照耀在手上，反射出一道道細白的光。

「走吧！」陽光輕輕軟軟打在安德柔美的微笑上，他邁著小短腿，大步向前走。

「喔！對了！你還是沒跟我說你叫什麽名字啊！」

「你猜啊～」

「安平？安心？安全？安……」

「呵呵！」

＊＊＊＊＊＊

早上的A城同樣十分的有活力，上班通勤的人潮絡繹不絕，擁擠的車潮填滿了整條馬路，各色各樣的店鋪已經幹勁十足準備開門營業了。就在這個時候，兩隻不速之客已經悄悄的溜進了火車站的候車月臺。

第一次穿梭在這麽多人的腳邊，好幾次差點被踩著正著的安德，氣喘吁吁的問：「我說……我們來火車站是要做什麽啊？」不會是要撞火車還是撞月臺什麽的吧？安德不由得想起某部知名小說的經典橋段。

「來火車站當然是要搭火車啊！難道你想一路看風景，一面走到部落去？這倒是個好提議。」席靖說的理直氣壯，似乎不太明白安德的疑惑。

「沒有！搭火車好，呵呵！搭火車太好了！」才從家裏走到火車站，就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安德一點也不想『走』到老鼠部落的。

當當當——火車的鈴聲響起，火車即將進站。

「啊！糟了！快來不及了」席靖急忙拉著安德沒命的在月臺上奔跑，繞過了三個巨大的水泥柱子，又穿過了兩個賣小吃的攤子後，兩隻老鼠來到了一個狹小的地下水溝蓋旁：「我先下去，然後你再跳下來。」

安德一看到水溝蓋，整張鼠臉瞬間就青了。不得不說，他到現在還是對爬水溝這件事十分抵觸，在他固有的觀念裏，水溝那是多髒的東西啊！又髒又臭的。他下意識的往後推了兩步說：「我們不能換個地方走嗎？」

「別蘑菇了，快跳下來啊！我們快趕不上火車了！」率先跳進水溝裏的席靖，焦急的對遲遲不肯跳下來的安德說。

「我……我……好吧！」安德眼一閉，心一橫，就這麽跳了下去。

想像中的又濕又黏的感覺並沒有出現，他就這麽不偏不倚的落在席靖的懷中，溫暖的懷抱帶著淡淡的香氣，正當安德沈醉在溫暖的懷抱裏，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時，席靖居然抱著他快步在濕滑的水溝裏奔跑。

「你……放我下來。」雖然，安德並不想赤腳在水溝裏跑步，但是這樣被打橫用『公主抱』的方式更讓他覺得不好意思，他伸出爪子，使勁的掙扎。

「你別亂動啊！」席靖幾乎快要抓不住掙扎的小老鼠。

「那你快放我下來！」安德不滿的說。

「你是怕我把你摔下來嗎？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在部落可是扛大米冠軍，我一定不會讓你摔著的，你放心吧！」說起這件光榮事蹟，席靖的臉都亮了。他也不是特意想要炫耀的，只是這麽光榮的事情怎麽能不讓心上人知道呢？想到這裏，席靖的臉上還浮出兩朵可一的小紅雲。

「算了……」我怎麽會認識你這種老鼠！安德內心不停的呐喊著。幾番掙扎無果，索性讓席靖將自己當成大米扛過去吧！

果然在席靖的全力加速之下，兩隻老鼠很快的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灰色的水泥牆上有兩個奇怪的小洞，比較大的洞在下方，終於被放下來的安德好奇的四處張望。

不一會，一隻全身灰濛濛的老鼠從上方的小洞探出頭來，黃色的眼睛似乎在打量著席靖和安德。面對他打量的眼光，席靖很有默契的拿出袋子裏的一塊乾酪，遞給了那只灰老鼠。灰老鼠用鼻子嗅了嗅，似乎還用手掂量了一下，然後在安德興致勃勃的眼神中，一句話也沒說就縮回洞裏去了。

「等一下……他……他什麽都沒說耶？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安德一看席靖鑽進了下方的大洞裏，連忙跟了上去。

「他是守門人，而我拿東西給他，就類似於你們人類說的買車票。來，向右走！」席靖帶著安德在洞裏爬了一陣子後，兩隻老鼠終於順利的來到了一個更為廣闊的地方。

「這……這裏是！火車裏面嗎？」安德看著前方有一大片透明玻璃，玻璃的外面正是他所熟悉的鐵路軌道，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準確的說，這裏火車車掌室屋頂的夾層裏。」席靖滿意的轉了一圈，帶著微笑向安德鞠了個躬笑著說：「親愛的旅客，準備好了嗎？讓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