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那頓飯終究是吃得中規中矩的。
聞歷其實也不是頭一回見涂琰的朋友,事實上,他跟他們中的不少人甚至稱得上是相熟的。可是涂琰這回帶他出來吃飯,總是下意識地帶了點回護的意味,這種與之前大相逕庭的態度實在有些微妙,不免要有人擠眉弄眼一番。
可是平常最愛捉弄人的李遙在涂二少的威逼之下,全場嫻靜若處子,沒了他起鬨架秧子,這一頓飯吃得異常平和。
只是聞歷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他大概是知道涂琰跟他的朋友們吃喝胡鬧是個怎般光景的,別說是在林館,這夥人就是跑到人民大會堂,都不帶這麼平靜祥和的。聞歷知道,涂琰是光顧著照顧他了,他怕自己臉皮薄,被人沒輕沒重地調侃了應對不來。
可是,他也不忍心讓涂琰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都不能玩得盡興啊。
於是聞歷找了個機會,對涂琰悄聲道:「你們一般吃完飯還得有下一場的吧?那什麼,我有點好奇。」
涂琰驚訝地看著他。
聞歷笑了:「怎麼,還不准人好學上進了?沒事的,反正這幾天都不會有工作,難得出來一趟,還不玩個痛快?」
於是涂琰他們一行人,在林館吃了一頓死貴死貴卻有點食不知味的飯後,興高采烈地奔赴他們常去的酒吧。
只是——
聞歷看著其他人的非主流裝束,再看看自己跟涂琰身上一板一眼的西裝,有些不自在地問道:「咱們要不要回家換身衣服?」
正開車的李遙接口道:「沒事裡穿什麼樣的都有。」
聞歷大大地鬆了口氣:「是嗎?」
副駕駛上一個化著濃濃煙燻妝的姑娘回頭一笑:「可不是嗎,那的少爺都穿這樣,一個比一個禁、欲,叫人看一眼就恨不得扒開他們的衣服。」說著她擠眉弄眼地看著涂琰,調笑道:「今天晚上我就點你了,多貴我都要!」
聞歷一驚,好像有點被這奔放的姑娘嚇著了。
涂琰坐在他旁邊玩手機,頭也沒抬地冷笑了一聲:「別理她,有賊心沒賊膽的慫貨,也就嘴上說的厲害。上回也不知道是誰,要帶人出去過夜,結果人還沒怎麼著呢,她自己就嚇哭了。可憐她那419對象,還以為自己遇見了碰瓷的,夾著尾巴就跑了。」
在這個城市另一頭的銷金窟裡,什麼玩樂都不缺,一向是涂琰他們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
涂琰上回喝醉了酒非要在人家那押房產證的事猶歷歷在目,不巧一進門就看見前台正好是上回那個小哥。前台小哥顯然對涂二少印象深刻,一見他就忙不迭地鞠了個躬,跑了。
涂琰一臉莫名其妙。
「還不是賴你,非得在我們這押什麼房產證,害得人家挨罰,當然一見你就跑了。」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漂亮女人熟絡地搭上涂琰的肩,還曖昧地打量了他一番:「穿成這樣,是準備沒錢了上我這接客抵債麼?」
涂琰哭笑不得:「月曦姐,這話可不好瞎說,傳到我哥耳朵裡,他非得打斷我的腿不行。」
這女人正是的老闆邵月曦,跟涂琰非常熟。聽他這樣說,邵月曦抿嘴一笑:「打斷你的腿不要緊,我可是怕他拆了我的店啊。」
邵月曦因為上回給涂哲修通風報信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點內疚,總之她送了涂琰一杯死貴的酒。李遙一看就不干了,嚷道:「月曦姐,怎麼沒有我的?」
邵月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要酒?好辦啊。你也給我個機會,讓我給你姐告一狀,回頭我送你更好的,怎麼樣?」
李遙立馬不敢說話了。
邵月曦有的是事情要忙,給他們安排了包廂就走了。臨走前,她特地叮囑涂琰道:「就在裡面玩,要什麼叫人送。這兩天我這有個棘手貨,就愛小男孩,好幾個客人都叫他嚇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來砸場子的。」
說著她看了聞歷一眼:「尤其喜歡他那樣的,板正又面生,碰上了就是不出事,你惡不噁心?」
一夥人進了包廂,就跟入了海的魚似的,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瞎扭的瞎扭。聞歷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慢慢喝著一杯低度的果酒,有人叫他搖骰子,他就跟著玩,沒人理他他就看著別人玩,倒也其樂融融。涂琰唱了兩首歌,就跑到聞歷旁邊坐著,毫不留情地嘲笑著場上群魔亂舞的人們。
這一茶几擺滿了果汁、酒、水果,沒一會聞歷就把自己灌了個水飽。他站起來跟涂琰打了個招呼:「我去洗手間啊。」
涂琰漫不經心地揮揮手:「去唄,能找回來吧?」
聞歷哭笑不得,揉了把涂琰的頭髮。
聞歷出去之後,涂琰端了一盤火龍果,慢悠悠地吃了起來。那火龍果很甜,一盤子很快就見了底,可聞歷還沒回來。
涂琰看了眼表,突然想起邵月曦臨走之前跟他說的話,咕噥了一聲「壞了」,扔下盤子就跑出了包廂。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良久,一個姑娘碰了碰李遙的手臂:「哎,他怎麼回事?」
李遙面無表情:「不知道,可能是尿急吧。」
他正唱著一首歌,話筒也沒關,「尿急」兩個字透過音響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所有人都哄笑了起來。
涂琰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去,在半途中撞上了一個人。聞歷一把拉住他:「哎,你急匆匆地干什麼去?」
涂琰一見他,先是鬆了口氣,繼而責怪地質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聞歷沒好意思告訴他自己鬧肚子,只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哪裡,也沒有去很久吧?」
涂琰見他人沒事,就鬆了口氣,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究竟幹嘛去了。可是不知怎麼的,涂琰忽然覺得心裡有股說不清的煩躁,一直喜歡的酒吧也不想待了,還比不上在家窩著。他擺擺手,對聞歷道:「咱們回家吧,我去跟他們說一聲。你要是沒玩夠的話,下回咱們再來。」
聞歷這只愛好廚藝的宅男對這種地方也沒多大興趣,他看涂琰確實有點意興闌珊的樣子,便點點頭道:「好啊。」
涂琰滿意了,得寸進尺地說道:「晚上沒吃飽。」
這個時候的涂琰總是乖巧可人的,聞歷忍不住揉了他的頭髮一把:「好,那回家我做一點夜宵,要吃牛肉粉嗎?」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包廂的方向走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夥人擋住了路。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長得粗獷又壯碩,不過沒有啤酒肚。這男人明顯是喝酒喝得有點上了頭,一張臉通紅通紅的。涂琰皺了皺眉頭,拉著聞歷想從這夥人旁邊擠過去,卻被那壯漢一伸手攔住了:「你們是哪個包廂的,過來陪哥哥玩一玩,怎麼樣?」
這一看就是把他們倆當成「工作人員」了,聞歷皺了皺眉,把涂琰拉到自己身後,解釋道:「您誤會了,我們不干這個,請讓開吧。」
壯漢哈哈大笑:「什麼不干,是怕我給的錢不夠吧?小子,你什麼身價,儘管報,多少老子都出得起。」
涂琰氣笑了:「你多少身價,老子出兩倍,你只要滾就行。」
那壯漢一愣,隨即又笑了,他危險地舔了舔唇:「沒想到啊,這娘唧唧的酒吧還能有這麼辣的貨呢,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說完,他衝著左右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保鏢會意,慢慢欺身上來。
這樓道窄得很,四五個人並排站就能堵個水洩不通,聞歷和涂琰叫人圍在了中間,退無可退。聞歷用後背把涂琰抵在牆上,戒備地看著愈發靠近的兩名彪形大漢,心裡有點緊張。
偏偏今天穿得束手束腳的,可不知道待會伸不伸展得開啊。
那兩人已經離他們很近了,其中一個突然撲上來,伸手就去抓聞歷的肩膀。聞歷微微側身躲過,狠狠格在那人手腕處。保鏢摀住手腕,吃痛地低叫一聲,又被聞歷一腳踢中腹部。
這時,第二個保鏢才剛撲倒聞歷面前。
聞歷猝不及防地一伸腿,那保鏢可能是有點慌,竟一點沒看見,被絆了個正著。聞歷飛起一腳踩在那人腰上,一時間這人也起不來了。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兩名大漢竟都被聞歷撂倒了。
樓道的空間本來就窄小,兩個大塊頭的保鏢往他們倆前頭一倒,別人一時半會就過不來了。為首的那人臉色有點難看,他揮揮手,有四個人訓練有素地把那兩人扶走。聞歷趁亂小聲對涂琰道:「找個機會先跑,叫人過來。」
涂琰完全沒抓住重點,還興奮笑了一聲:「聞小歷,你好會打架啊!」
聞歷:「……」他只好又咬著牙重複了一遍:「快走!」
涂琰固執地搖搖頭:「我不,我要看你打架,好帥啊。」
聞歷簡直要被這沒輕沒重的少爺急死了,涂琰嚴肅地看著他,說道:「再說,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
聞歷又氣又急,心裡還有點熨帖。他正準備把這非暴力不合作的傢伙強行丟開,涂琰卻指了指十幾米外的樓梯口:「看,這回我不用跑了吧?」
技藝高超的保安們迅速結束了這場戰鬥,邵月曦終於抓住了這令人頭疼的客人的小辮子,乾脆利落地把他列入了黑名單,揚言來一回打一回。為了表示感謝以及安慰「受驚」的涂琰,邵月曦愉快地送了他們一箱酒。
兩個人打架打得衣衫不整,頭髮絲亂飛,穿著皺巴巴的襯衫離開了酒吧——涂琰的外衣已經不見了,聞歷的也撕開了一個口子,只好脫下來搭在手裡。涂琰一邊開車門,一邊笑道:「幸虧我沒喝酒,要不叫個車,司機還以為咱倆怎麼著了呢。」
說著,他調戲似的勾了勾聞歷的下巴。
聞歷無奈地推開他的手:「別鬧。」
涂琰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細碎的星光落了進去。他拖著腮,仔細地看著聞歷:「你打架這麼厲害,我以前犯渾的時候,你都從來沒想過打我一頓嗎?」
聞歷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有些慌張地顧左右而言他:「你擋著後頭的車了。」
涂琰不滿地哼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他好像是不高興了,許久不可能跟聞歷說話?聞歷只好嘆了口氣,小聲道:「那怎麼一樣呢?你又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