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路郁杉自謙是劇組的小新人,可沒有人真敢當他是新人。一桌子人輪流敬酒,沒一會功夫,剛才那種葬禮般的肅穆便一掃而空,氣氛終於有點熱絡了。可見酒這個東西,自古以來作為飯局上必不可少的神兵利器,是蘊含了古人的智慧的。
可惜神兵利器時常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菜還沒上齊,一瓶紅酒就已經見了底,有人醉了。
「沒了啊。」鄭天明把瓶口朝下晃了晃,只有幾滴殘液落在杯子裡,他不滿地撇撇嘴:「路郁杉,酒沒了。」
路郁杉無奈扶額:「好好好,再給你要一瓶。」
像涂琰這種久經沙場的老油條不太能理解一杯倒的世界,還特地把空酒瓶拿過來仔細看了幾眼,咕噥道:「也不是什麼烈酒啊。」
聞歷在桌子底下踹了嘴賤的涂二少一腳。
然而已經晚了,鄭天明雖然喝得腦子有點不清楚,可聽覺卻還好得很。他對涂琰怒目而視,新點的酒一上來,他立馬給自己倒了一杯,挑釁地對涂琰說道:「涂……琰,我敬、敬你一杯!」
涂琰滿不在意地對他揚了揚杯子,一口乾了。
鄭天明可能是感覺自己的尊嚴遭到了踐踏,不服氣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再來!」
鄭天明已然喝成了半個醉鬼,而涂琰脾氣上來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喧賓奪主,一來二去,路郁杉的接風宴成了兩人拼酒的戰場,到後來,別人幾乎都不怎麼端杯了。
紅酒後勁大,漸漸地,涂琰也有點上頭了。他看著鄭天明暈頭轉向的樣子,笑了:「你這是不行了吧?服不服,還來嗎?」
鄭天明儘管舌頭都大了,還是不服氣地說道:「怎……麼不來?」
路郁杉哭笑不得地阻止道:「差不多行了,吃點東西……」
結果話音未落就被兩位當事人異口同聲地拒絕了:「不行!」
路郁杉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無奈地掐了掐眉心:「行,那您二位坐一邊喝去,讓我們消停吃點,總行吧?」
這回沒人有異議,涂琰跟孟喬換了個位子,坐在鄭天明旁邊,兩個人接著推杯換盞拼酒鬥氣。
夏曄有些擔心:「這可得喝到什麼時候去?」
路郁杉漠然道:「喝倒一個就得了,可能快了吧,你沒看天明都坐不穩了麼?」
夏曄扶額:「天哪,這明天可怎麼拍戲啊。」
路郁杉:「大不了被言湛罵麼,挨頓罵自然就長記性了。」他回頭一看夏曄的表情,笑了:「小曄,又不是罵你,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直到涂琰在某次跟鄭天明碰杯時,鄭天明剛好把酒杯往後一撤,導致涂琰沒控制好力道,直接潑了鄭天明身後的路郁杉一褲子酒。路郁杉跟兩個醉鬼發脾氣覺得掉價,不發脾氣又憋屈,有點無所適從。鄭天明卻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一頭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這頓飯吃成這樣,是沒法再繼續下去了,鄭天明單手拎起爛醉如泥的鄭天明,心塞地說道:「算了,各回各家吧,這一頓回頭我再補。」
他把鄭天明扔在後座,連助理都沒有叫,直接拉開了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車子開出去了好一會,他才從後視鏡裡冷漠地向後看了一眼,斥道:「別演了,給我滾起來!」
過了幾秒鐘,剛才明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鄭天明窸窸窣窣地從後座上爬了起來,笑嘻嘻地看著駕駛位上的路郁杉,眼神清明,頭一句話就是:「路郁杉,你酒駕啊。」
路郁杉開車的空檔丟給他一個毫不留情的眼神:「鬧夠了沒有?你自己說,你今天除了潑了我一身酒,還佔著什麼便宜了?」
鄭天明撇撇嘴:「話不能這麼說,你看,你現在不就挺討厭他了?」
紅燈,路郁杉猛地一腳剎車踩了下去。
「我討不討厭他有什麼用?你不想想,為什麼他能演男二,而你只能演個小配角?為什麼投資方會任由言湛用那樣匪夷所思的理由把我換掉?」他重新發動了車子,冷笑了一聲:「天明,你腦袋裡那玩意也不比誰小,偶爾也用用它,好嗎?」
涂琰是真有點醉了。夏曄叫了代駕把他們拉到酒店樓下,然後跟聞歷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上去。等電梯的時候,涂琰突然對夏曄笑了笑:「姐姐。」
夏曄不得不承認,在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有點被這醉鬼萌到了。
可涂琰下一句話頓時就讓她萌不起來了,他說:「姐姐,路哥跟言導是什麼關係啊?」
聞歷一驚,差點把涂琰扔下去;夏曄趕緊往周圍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人聽到後才稍微鬆了口氣。她壓低聲音,答非所問地哄騙道:「回去再說啊,回去給你泡蜂蜜牛奶。」
涂琰竟就真的乖乖閉嘴了。
喝醉酒的涂二少幾乎跟平常一樣乖巧有禮貌,根本不耍酒瘋,這讓夏曄十分欣慰。然而她的欣慰並沒能保持多長時間,因為她很快發現,喝醉酒的涂二少變得非常難對付。
條理分明,且記憶力極好。
回到房間後,涂琰先是乖乖地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揚著頭,問了夏曄兩件事。
第一件:「我的蜂蜜牛奶呢?」
第二件:「路哥跟言導究竟是什麼關係?」
夏曄幾乎絕倒。
最後聞歷打電話叫客房服務給涂琰弄了蜂蜜牛奶,夏曄被他拽著一直袖子脫不了身,只好生硬地說道:「沒怎麼,就是好過一陣子,好多年前的事了。」
這時,蜂蜜牛奶來了,夏曄趁機掙脫了涂二少的禁錮,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涂琰一覺醒來之後跟平時也沒什麼不同,除了念台詞的時候要稍微反應個一秒鐘。
言湛幾乎要抓狂了。
「停停停!你給我滾過來!」言湛看起來十分暴躁,卻居然還壓著沒發脾氣:「昨天晚上路郁杉除了帶你吃飯,還讓你幹嘛了?他給你拉皮條了?」
涂琰頓時驚悚了:「沒!您怎麼會這麼想!」
言湛毫無誠意地敷衍道:「看他面相就是這種人。沒有就沒有吧,你緊張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他頓了頓,繼而疾風驟雨地怒吼道:「你自己看看你演得這是什麼玩意!」
涂琰猝不及防,差點讓他吼個跟頭。
言湛發洩了一會,沉著臉拍了拍旁邊的座位:「過來,告訴你個好消息,聽完了給我滾回去好好演,知道嗎?」
涂琰心想這頭腦遲鈍可能一時半會還不太容易好,可他慫得不敢跟言湛說半個不字,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言湛說:「咱們劇組的那個副導演,張秋鶴,你還記得吧?」
涂琰點點頭。
言湛:「你不喜歡他,是吧?」
涂琰遲疑了一下。他的確挺煩那個老色鬼,可他不太確定是不是要在言湛面前告狀,畢竟他還有點想自己解決。可還沒等他想好,言湛已經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得了吧,別以為我那天人不在就什麼都不知道,這可是我的劇組。」
涂琰認為他說得非常有道理,敬佩地點了點頭。
言湛:「張秋鶴走了,開心嗎?」
涂琰一驚,繼而感動地看著言湛:「言導……」
言湛擺擺手:「不是我幹的,我猜應該是你哥;我哪有這麼大的權利。無論是公司還是投資商都不會允許我說開誰就開誰的,否則路郁杉昨天就該滾蛋了。」
涂琰:「……」
言湛看著他,半認真地問道:「你好好想想,昨天路郁杉真的沒對你做什麼嗎?」
涂琰哭笑不得:「真的沒有啊!夏姐也在呢。」
這個答案應該在意料之中,可是涂琰覺得言湛看起來是真的有些失望;他甚至覺得自己真切地聽見言湛咕噥了一句:「欺負你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是在希望他哥哥把路郁杉也趕走嗎?涂琰哭笑不得,心裡卻想起昨天夏曄告訴他言湛和路郁杉「好過」的事。他無法想像這是兩個曾經「好」過的人;要麼就是他們當初分手分得實在慘烈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