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下午涂琰還有一場戲,雖然時間比較靠後,用不著著急趕回去,但他這頓飯依舊吃得挺上火的。聞歷比他更上火,倒不是因為擔心時間問題——他現在已經顧不上拍什麼戲了——而是因為旁邊那個看起來撩漢技能滿點的謝瀾淵。
謝瀾淵不知那根筋搭錯了,突然對涂琰慇勤備至,偏偏涂琰被人照顧慣了也不覺得,除了覺得他謝哥人好,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聞歷吃的什麼都不知道,光顧著盯著對面的兩個人了。
好在謝瀾淵很懂得適可而止,整頓飯的功夫都沒再出什麼幺蛾子,成為這一桌唯一一個不緊不慢地享受了一頓法國大餐的真正贏家。
他們回到劇組的時候,正在進行中的鏡頭是兩個新人配角的,從周晦晦暗不明的臉色來看,進度恐怕不是很理想。謝瀾淵見勢不妙,便指揮著兩個小弟低調地溜邊往化妝間繞。可中途他卻忍不住幸災樂禍地低聲笑道:「看起來不太順利啊,早知道剛才不開這麼快了,害我助理超速被拍。」
涂琰和聞歷可沒他那麼大膽子,聞歷使勁埋著頭,生怕被人看到;涂琰則恨不得去摀住謝瀾淵的嘴,好叫他少聒噪兩句,以免被周晦發現。
然而很快,他們擔心的事情便發生了。
這個鏡頭可能反反覆覆好幾回了,怎麼也拍不過,周晦只得心累地揮揮手,宣佈暫時休息五分鐘。安靜嚴肅的片場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周晦年紀大了,坐在原處閉目養神。謝瀾淵眼睛一亮,指揮著兩人加快速度往化妝間去。然而,正當他們趁亂溜到周晦身後,馬上就能跑進目的地時,周晦忽然道:「瀾淵,你們回來了?」
翹班被老闆當場抓住什麼的,著實有些尷尬。涂琰和聞歷恨不得變成鴕鳥,這樣就能把頭埋進翅膀裡;謝瀾淵也有點不自在,他幹笑了兩聲,硬著頭皮道:「是啊,老師。」
周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進度掐得很準啊,嗯?早知道新人的戲不好拍?」
謝瀾淵趕緊狗腿地跑過去給老師捏肩捶背,賠笑道:「這您可冤枉我了,我又不屬黃大仙,哪還能能掐會算呢?我這不是饞了,想出去吃頓好的麼。再說了,您看看,」他忽然一把把立正站好懺悔的涂琰拽了過來:「這孩子這小臉,菜色似的。他們年輕人長身體的時候最怕營養不良,阿湛把他託付給咱,我總不能看著孩子餓瘦了啊。拍戲本來就辛苦……」
涂琰聽著謝瀾淵胡說八道,真是大寫的尷尬。他的臉色是不太好,但是跟「營養不良」絕對扯不上關係。而且,雖說他還處於「竄一竄」的年紀,可是非要說「長身體」,實在也有點牽強了。謝瀾淵在那滔滔不絕地滿嘴跑火車,涂琰總以為周晦下一秒就要發飆,早早地連脖子都縮好了,可沒想到老爺子竟然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周晦居然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擺擺手道:「就你廢話多,化妝去吧,快點。」
涂琰簡直不敢相信一場暴風雨就這麼消弭於無形了。直到坐在化妝台前,他還有點擔心地問謝瀾淵道:「周老師究竟是真的不追究了,還是只是擔心進度?」
謝瀾淵不置可否:「有什麼關係?」
涂琰一時語塞。當然有關係了!根據他多年以來挨訓受罰的經驗來看,如果是前者,那自然就沒事了;可如果不幸是後者嘛……那他今晚回去打算準備一份檢查,長篇大論誠意十足的那種。
謝瀾淵笑了:「放心吧,我們家老爺子沒有秋後算賬的臭毛病,一般有氣當場就撒了。」說到這,化妝師的底妝剛好打到了他嘴巴周圍,謝瀾淵只好暫時不再說話。等到底妝上完,就聽謝瀾淵繼續道:「而且你沒見我抬了你做擋箭牌嘛,那效果可是很不錯哦。」
涂琰:「!!!」
謝瀾淵哈哈大笑:「別緊張啊,怪我表達不清。其實老師全是看在阿湛的份上啦。他啊,別看整天嘴裡說阿湛這裡不好哪裡不對,實際上最得意的就是他。阿湛當時親自推薦的你,老師當然要愛屋及烏,對你也要特別一點啦。」
等到重新上好妝,差不多也該輪到他們的鏡頭了。這一幕戲比較長,是三人一起上的。
陸千山初遇左憑瀾,兩人一見如故。左憑瀾不僅把陸千山當作朋友,對他身邊的陸白也是照顧有加。可是陸白因為上回刺殺尤在的陰影還在,甚至不肯跟左憑瀾多說一句話。某次醉酒後,陸千山叫陸白去同左憑瀾交好,導致陸白非常矛盾。 陸千山卻道:「左憑瀾的身手可不是尤在那種小角色能比得上的,你不同他交好,讓他失掉戒心,又怎麼能殺得了他?」
陸白渾身一顫,疑惑地看著陸千山。
陸千山卻笑了:「怎麼,你以為我閒得沒事做,真的是同他交朋友來的?我的小阿白,你說你傻不傻,不殺人我下山做甚?不殺他,我又理他做甚?」
陸白把頭埋得低低的,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這個鏡頭沒什麼問題,順利通過。下一幕,陸千山同左憑瀾推杯換盞,儼然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陸白就在陸千山身後肅然而立,懷裡抱著他的琴。左憑瀾酒至微醺,興致大好,喚他同吃,他也不應,陸千山臉一沉斥道:「沒規矩!還不給我過來!」
陸白這才小心放下琴,在陸千山下首坐了下來。
左憑瀾看陸白小小年紀卻一副不苟言笑的老成樣子,便忍不住逗他喝了幾杯酒。可他沒想到這小孩竟然是個一杯倒,那酒這廂剛一下肚,陸白便搖搖晃晃地趴在了桌上。
其實一個殺手又怎麼能沒經過這方面的訓練呢?陸千山暗自冷笑,索性順水推舟,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把陸白丟在左憑瀾家,托他照顧。
然後聞歷下場,謝瀾淵和涂琰還得收個尾。
陸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好用了十分力氣裝醉,兩碗解酒湯下肚才悠悠轉醒。他睜開眼睛也依舊懵懵懂懂的,白嫩的臉頰被烈酒鍍上了一抹薄紅,燈下看去更添顏色。左憑瀾一面抱著陸千山的囑託,一面懷著自己的憐惜,對陸白照顧有加。
再後來陸千山留書說要離開了幾天,順理成章地把陸白丟在了左憑瀾家,左憑瀾自然沒什麼不答應。在這幾天裡,也許是記掛著陸千山的命令又或者是左憑瀾的確給了他從未體會過的關懷,總之,陸白真的一天天地同左憑瀾熟悉了起來。
再後面就是左憑瀾與陸白相處的鏡頭,前幾天就已經拍好了。這一段結束後,犯了錯的三人組都忐忑地看著一言不發的導演。周晦又看了一遍回放,指了幾處不足給他們講解,修修改改地一會兒也就過了。
謝瀾淵閒來無事,又去指點了之前沒過關的兩個新人。看著他耐心地給那兩人講戲,涂琰悄悄對聞歷道:「謝哥人可真好啊。」
聞歷心裡有點不情願,但還是公正地附和道:「是啊。」
等到兩個新人的那段劇情拍完,演員和工作人員們開始有說有笑地領盒飯,盒飯發放完畢後,一天的工作也隨之正式結束了。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晚飯有魚和牛肉可以選,聞歷和涂琰便商量好各子拿了一種,準備回去房間放在一起吃。
兩人的芥蒂看起來已經消除了,又像原來一樣說說笑笑的。他們站在樓下等電梯的時候,被後面趕上來的謝瀾淵叫住:「真不夠意思,也不說等等我。」
謝瀾淵一手盒飯一手保溫桶,聞歷趕忙幫他擋著電梯門讓他先上去。謝瀾淵笑得狐狸似的,總叫聞歷疑心他不懷好意。時間耽擱得稍微有點久,電梯催促地「滴滴」響了起來。
……聞歷那一瞬間真的好想「錯過」電梯關門的時間啊。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而已,三個人最終還是坐在了一起吃飯。
保溫桶裡盛的是排骨湯,謝瀾淵找了個大碗,歡快地把湯倒出來,自來熟地招呼道:「來嘗嘗,師母的手藝,獨一份的好味道!」
今天周晦的夫人親自下廚燉了一大鍋排骨給周晦送來,謝瀾淵厚著臉皮蹭了一桶。
謝瀾淵親手舀了碗湯給涂琰,催促道:「嘗嘗看。」
慢了半拍的聞歷:「……」
聞歷眼睜睜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地互動,心裡說不出的怪異。他敢肯定,涂琰陷在陸白那個角色的慣性裡沒有出來,謝瀾淵要是這麼照顧他,他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好幾天。
他還敢肯定,謝瀾淵絕對是故意的!
聞歷心裡有點忐忑,今天的謝瀾淵突然變得那麼反常,也就只有涂琰那個傻瓜才會看不出。他不太確定謝瀾淵這是想幹什麼,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聞歷看著謝瀾淵挑了塊魚肚子夾給了涂琰,便不服氣地也夾了魚背上的一塊肉,開始細心地挑魚刺。
魚是鯽魚,密密麻麻的小刺多得很,聞歷做不慣這事,可費了不少工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聞歷終於確定魚刺已經挑乾淨,歡天喜地地準備夾給涂琰時,剛好聽見涂琰說道:「我吃飽了。」
聞歷:「……」
他洩憤地嚼著嘴裡的魚肉,十分肯定謝瀾淵剛剛的那個眼神一定是明晃晃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