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遇厲鬼
魏老五來的時候,買了涼菜、熟食和酒,加上我準備的幾個菜,滿滿地擺了一小炕桌。我們倆隔著小桌,盤腿而坐,邊吃邊聊。
我發現,他這個人不僅像表面那樣整潔乾淨、彬彬有禮,細節上更能看出禮數周到,舉止得體——咀嚼時沒有一點聲音,說話時會等到嘴裡沒食物了才開口,喝酒也不會發出“嗞”的一聲,夾菜總是夾靠近自己的一邊,而且不會亂翻,吃米飯時會端起碗,貼著碗沿兒一口一口地吃……
因為我媽在這方面管我管得比較嚴,所以我會下意識地注意到這些。
上學時,跟同學聚餐,發現同學們吃飯總是形態百出,如今終於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遵循老祖宗禮儀的,頓時覺得——啊,原來還有人和我一樣啊!真是太好了。
魏老五,啊不,應該叫五哥,聊得近了便改了稱呼。
五哥很喜歡喝酒,知道我不怎麼會喝,便說:“你隨意,我幹了!”於是,他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不一會兒,就面部泛紅,眼裡起了水霧。
我勸他別喝太多,免得醉酒,他說:“沒事,還沒到醉的時候。”結果,他去了趟廁所後,回來直接往炕上一趴,動也不動地說了句:“小愷,我醉了……”便直接迷糊著了。
我有些無語,心說,還好他不耍酒瘋,不然更搞笑。
他這樣只能留宿了。開車來的還喝酒,明顯就是沒打算走嘛!不過,知道他不嫌棄在我家過夜,我還是挺高興的。這還是第一次有朋友在我家留宿。
將桌子收拾完後,我拿了一套新被褥出來鋪在了炕頭,想了想,覺得他火氣這麼旺又喝了酒可能會上火,便又鋪在了炕梢。
鋪好被褥,我拽了他一下,結果沒拽動。無奈之下,我不得不輕拍他的臉,喚道:“五哥,醒醒!到褥子上睡!”
“嗯……”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順從地爬到了褥子上,然後眼睛一閉,又睡過去了。
“衣服還沒脫……”算了,我代勞吧。我將他的西褲、襪子脫下來,襯衫不好脫,便放棄了。給他蓋上一條薄被後,我也洗洗睡了。
可能是因為喝了些酒的關係,我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時五哥已經走了。
他在我枕頭邊留了張字條,上面寫著:有要緊事,先走一步。謝謝款待,改天再聚。魏擎鋒留字。
看著那龍飛鳳舞的字體,心生羡慕的同時,也暗自驕傲——世上確實有各方面都優秀的人存在,我的朋友就是!
***
回到餐館上班時,老闆為了感謝我,送了我一袋米……他這是自家產的大米吃不完才送,還是覺得我很窮一定不會介意才送?
算了,雖然這禮物有些出人意料,但總算實用,我也就沒跟他客氣直接收下了。
日子又像往常那樣過起來。我在打翻碗盤時,依然會看到老闆皺著眉頭的臉。上下班的途中,自行車依然會不定時地拋錨。肩上的胡長河,依然很少說話只知道睡覺。閒暇時間,陪伴我的除了胡長河,依然只有院子裡的幾隻鵝……
一天中午,成順找到了我所在的飯館,跟著我蹭了頓工餐後,說是讓我幫忙。
我一聽又讓我去給人看有沒有髒東西,登時沒好氣地數落道:“你忘了上次的紅衣老太太了?又不害怕了?”
“嘿嘿,小舅,這次你一定得幫我!”他又展開了賴皮攻勢,“這一次我們是去解救一名婦女,你不知道她可慘了,他老爺們現在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嚇得她都不敢待在屋子裡了……”
“那就找個職業的給她看,我又不是職業的!”
“關鍵是她不確定是不是中邪啊,萬一他老爺們只是精神病呢?”
“那就找醫院!”
“人家醫院說了,這種病不出診,得把家屬送去才行。可他老爺們,誰一靠前兒,不是打就是罵,怎麼送啊!”
“說來說去,是不是必須我去給看看才行啊?”我無語望天,覺得自己每次都會被這個無賴說得心軟。
“小舅,你行行好唄!”成順腆著臉,討好地笑著說。
“你是不是又收了人家的好處?”
“沒有沒有!這次絕對沒有!”他指天指地地發著誓,卻連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唉,趟上這種極品親戚,實在沒轍。
收拾完東西,我就跟著他去了。
六月份的天氣,又是剛過兩點的大太陽,熱得我倆汗流浹背的。還好我比較明智,將自行車推出來時,讓他騎車,我坐在後座上,不然我現在就得跟他似的,苦兮兮地蹬著車子頂著太陽爬著大坡,後面還得載著個人。
行了二十多分鐘,我們終於來到一處鄉下的農房大門外。
成順拍了幾下門,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給我們開了門,並將我們請到了院子裡。
聽說我是來給她看事的,她客氣地說了幾句好聽的,然後有些難為情地說,不敢隨便請人進屋坐,讓我見諒。
我晚上還要上班,不想多耽擱,便直接問她男人在哪屋。
她剛說了句“在東面屋……”,房門便“咣當”一聲被踹開了,一個中等個的中年漢子跑了出來,指著我張嘴便罵:“你他媽給我趕緊滾,別多事知道不?不然我弄死你信不信……”
男人的嗓音略尖,有些刺耳,面色灰白,眼珠上翻,看上去就很嚇人。
但是最讓我震驚的不是男人的臉,而是騎在他脖子上的女鬼!
那女鬼三十多歲的樣貌,上身一件碎花小襖,下身則是大紅的棉褲,腳上蹬著繡花的紅布鞋。此時,她正用手指著我罵,動作和口型,與男人一般無二。
“小愷,先撤!”胡長河立起了身子,肅然說道。
我拉起成順往大門口退去,邊退邊說:“那什麼,大姐,我臨時還有事,我先走了!”
那大姐見我才來就走,明顯有些失望。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膽怯地縮到了一旁。
就在我和成順退出門外,大門關上而我們還沒來得及走遠時,就聽見門裡傳來了男人喝罵女人的聲音:“你個賤蹄子,我讓你找人來看!”接著便傳來了女人的慘叫和求饒聲。
我腳步一頓,就想回去,成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說:“小舅,咱這麼急著走是不是那男的有問題?”
“嗯,身上有鬼。”我實話實說。
“那這事咱管不了,找別人吧!”
我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是聽見那大姐挨打時的哭聲,我總覺得這樣走了很不好。
“你回去能幹什麼?”胡長河跟成順一個意思。
我只好點點頭,不得不暫時忍下來。我邊走邊問成順,能不能抽個空聯繫上這位大姐。他說能,因為他就在這附近租的房子,所以才知道了她家的事。
我讓他給那大姐帶個話,離她男人遠一點,最好在外面住幾天。
那女鬼大白天就敢出來,當著胡長河的面還敢這麼囂張,明顯有些能耐,我生怕那大姐被她害了。而那男人面色已經曾灰白色了,這事再拖下去,恐怕會性命不保。
回去的路上,我給五哥打了電話,將這事跟他說了,然後問他怎麼辦。
他說,明天他正好來我們縣辦理新藥店開業的事,可以順道過來給處理了。
他這麼一說,我心裡有譜了,不由地鬆了口氣重生幸福空間。我讓成順再給那大姐帶個話,告訴她明天有高人能來幫她處理。
***
第二天,因為不是雙休日,我便跟老闆申請了公休。
五哥忙完了藥店的事已經快中午了,他直接上門來拉著我出去吃了飯,然後我們便開始逛狗肉館。
照他的說法,解決那個女鬼不算難事,難處在於那女鬼始終騎在男人的脖子上不肯下來,我們若是來硬的,怕那女鬼到時候以男人的性命相要脅,我們不僅束手無策,還會完全處於被動。
為今之計,就是先讓那女鬼下來。
五哥說,神鬼一類的最怕髒東西,尤其是女人來那啥時的內褲。咳,這東西沒法找不說,使用起來也諸多尷尬。
於是,我們換了另一種鬼厭惡的東西——黑狗血。
要找黑狗血,我們就不得不先去各家狗肉館裡找活著的黑狗。
看著籠子裡不停哀嚎、甚至流露出驚恐、求助眼神的狗狗們,我的心揪揪地難受。
我不吃狗肉,但是我卻沒辦法阻止別人也不吃。尤其是在我們這有好多朝鮮族人,狗肉可是他們的最愛。
五哥見我難受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背,輕聲說道:“誰欠誰的,誰還誰,一切皆有因果。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別太難過。”
我點點頭,儘量不去看、不去聽,跟著五哥接著找黑狗。
跑了三家店,才找到了一隻純黑的狗。
店主很精明,見我們要買這只狗,嘿嘿一笑說:“買黑狗是要祛邪的吧!哎呦,你們真走運啊,現在黑狗可不多,我這連著幾個禮拜都沒看見過黑狗了,這不,今天剛送來一個,你們就上門來找了……”
“說吧,多少錢?”五哥不想聽他廢話,直接問道。
“一千。”
“多少?”我急了,質問道:“你收上來頂多也就四百吧,翻一番還不夠,你還長二百,太黑了吧你!”
老闆見我說得不客氣,也沒生氣,繼續笑著說:“黑狗留著有用誰不知道啊?我好不容易收到一條這麼好的,你們要是不買,那我就自己留著……”
我還要再與他爭辯,五哥制止了我,痛快地交了錢。
當我跟五哥牽著那條因為重獲新生而歡喜不已的大黑狗走出來時,我問他為什麼連價都不講就交了錢,這明顯是被訛了嘛!
他笑著說:“他見我們有急用,肯定不會讓價。而且我不是說了嗎?有欠有還。這老闆心術不正,總會有吃虧遇難的時候。”
我撇了撇嘴,小聲反駁道:“做壞事的多了去了,有些到死不是也沒遭報應……”
“這世不報下世報,反正逃不了就是。”
得,五哥對因果報應一說是深信不疑了,連轉世投胎都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