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仙的堂口
從我家出發時才五點,預計到他家不會超過六點半。
可是,因為我暈車暈得厲害,路上我們幾乎是走走停停,一個半小時顯然是不夠用了。
“唔——”我急忙用手捂住嘴,五哥見狀趕緊靠邊停車,我立刻打開車門沖了出去,然後蹲在路邊狂吐起來。
五哥跟過來一邊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一邊問:“怎麼暈車暈得這麼厲害?早知道買點暈車藥就好了。”
我緩了口氣,說:“估計是很少坐車的原因……”
我們縣城的城區很小,騎自行車走個遍都用不上一個小時。我上學、上班,基本都是天暖時騎自行車,天冷時步行,很少有機會坐車。從縣裡到市裡要越過一道山嶺,路面起伏不定,加上我體質不好,現在還黴運纏身,吐成這樣,想來也不稀奇。
五哥遞給我一瓶水,我漱了漱口,然後手腳無力地上了車。
五哥歎了口氣,無奈地繼續上路。
吐了幾次後,胃裡的東西基本上已經吐光了,到了後來,我懷疑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因為嘴裡別提有多苦了。再後來,我不吐了,但是架不住胃腸一頓痙攣,只能抻直了脖子靠在椅背上,像條瀕死的魚一樣一動不動只是輕微抽搐,而且還一個勁兒地冒著冷汗。
“小愷,再堅持一下,我們進入市區了,很快到家!”五哥不停地安慰道。
終於,我聽見他說“到了”,心裡頓時有種解脫之感。
他扶著我下了車,進了一棟居民樓。見他要坐電梯,我連忙擺手,問他:“你家住幾樓?”
“九樓。”
“那我走樓梯!”
暈車的人再坐電梯肯定更難受。我看我還是走樓梯比較好。
五哥遲疑了一下,說:“行,咱們走樓梯。”
他扶著我進了樓梯間後,背對著我蹲了下來,“來,我背你上去!”
我笑著輕輕推了他一下,說:“又不是走不動,幹嘛讓你背啊!”
他回過頭,認真地說:“你都吐成那樣了,還有力氣麼?”
“沒事,吐完就好了!”
確實,下了車,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就好像瀕死的魚終於回歸到了水裡,得以緩解了機體的各種不適。
“那我扶著你。”
我推辭不過,只好任由他扶著,兩人慢慢往樓上走著。
別說,九樓還挺高,我歇了兩次才走上去。偷偷看了眼五哥,人家臉不紅氣不喘的,嘖,這對比不要太明顯!
來到他家後,他把我扶到沙發上坐好,給我倒了杯水後,說:“你在這躺一會兒歇一歇,我下去買點吃的!”
我點了點頭,他便出了門。
我喝了點水,感覺不那麼難受了,便起身參觀了下五哥的家。
房子挺大,估計一百平以上,三室一廳,裝修得不錯。傢俱家電什麼的,也都挺高端前衛的,挺符合他這位年輕老闆的身份的。
我看完了廚房、衛生間,又忍不住推開書房的門,在看見辦公桌對面的那面牆有供桌時,忍不住走到近前看了一下。
那供桌上擺著香燭和水果類的貢品,桌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寫了些字:左右兩邊跟對聯一樣從上往下寫著【入深山修身養性】【出古洞四海揚名】,橫批的位置寫的是【有求必應】,橫批下面橫著寫著【供奉】倆字,再下面豎著寫著【教主蟒天青】。
這應該是一張出馬仙堂的堂單,但是又和別家的不一樣。我雖然沒見過仙堂的堂單,但是架不住好奇曾上網搜了一下,那些堂單上面都寫了好多名字的。據我瞭解,一個仙堂裡,必須有很多仙家才行,其分工也很明確,有掌教的,有護法的,有報馬的,有清堂的……
五哥的這張堂單上就蟒二爺一個人,這是不是說他這個堂子裡只有蟒二爺一個仙家?
按理說,蟒二爺的修為肯定不低,願意跟著他混的小仙家應該有好些才對,怎麼他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呢?
我正想著,就聽身後有人說:“原來你在這。”
見五哥回來了,我有些尷尬,覺得自己沒打招呼就跑進人家書房裡,有些冒失,便連忙道歉。
他笑著說沒事,然後走到供桌前,拿起三炷香點上插到了香爐裡,然後雙手合十拜了一拜。
然後,五哥回身對我說:“我買了粥,咱吃飯吧。”
我點點頭,跟他一起出了書房,坐在沙發上,守著茶几上的粥碗喝起粥來。
吃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好奇心作祟,便問了他堂單的事。
他也沒避諱,直接告訴了我。
原來,這位蟒二爺道行高深的同時,性情也有些古怪,他不喜歡熱鬧,一個人獨居在山上,不收任何小仙做跟班。而弟馬,他也只選了魏擎鋒一個,還是他主動下山找的魏擎鋒。
魏擎鋒起初不願做出馬弟子,因為他是道家出身,雖然是俗家弟子,但是他意識裡還是以正統自居,覺得這些草頭仙無非是借助人勢來積攢功德、享受香火,心底有些看不上。
但是蟒二爺並沒有像其他的仙家那樣,通過折磨弟子來讓他臣服從而甘願領馬,而是提出以鬥法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結果,魏擎鋒輸了,他便認賭服輸拜了蟒二爺為師,做了他的出馬弟子。
“這是好事呀,有蟒二爺在,你這是如虎添翼啊!”我如此評斷道。
五哥笑了笑,說:“怎麼說呢,關鍵時刻,二爺能保我一命。我估計我跟他可能是前世有緣,不然他不會上趕子來找我,要知道現在想當弟馬的人多了去了,有個道行高深的師傅都可以拿鼻孔看人了。”
“我覺得蟒二爺這是寧缺毋濫,你本身就會法術,人又正直,所以他才選你做弟馬。”
五哥看了我一會兒,歎口氣說:“其實跟你說了也無妨…是這樣的,我請神上身時,對我和二爺都不是好事……”
我一愣,迷惑不解地看著他,他卻一邊喝粥,一邊很是隨意地講起了其中緣由。
正如胡長河所說,五哥是純陽的火氣。這種體質別說看不見鬼,連鬼見了都會退避三舍,是屬於百邪不侵的那一種,若不是他幹了這一行,他這一輩子都跟鬼啊仙啊的碰不上。
他的身體仙家不容易上身,所以是最不適合做出馬弟子的,但是蟒二爺卻執意選了他,所以五哥才說他們前世一定有未了的因果。
想讓蟒二爺上身時,他得先念一種咒語壓低自身的火氣,然後再念咒語引仙上身我在末日有基地。由於純陽火氣可以灼傷陰靈一類,所以二爺附身到他身上時,會小有損失。而他自己,因為強行引仙上身,除了事畢會全身疼痛,還會折損壽數。
我一聽會折損壽數,頓時不淡定了,驚駭地差點被嘴裡的粥嗆到,“什麼?還有這事?”
他笑了笑,有些不以為意,“一般來說請神上身的,都會付出些代價,有的會在仙家離開時嘔吐昏厥,有些身體一直不好,還有少數會壽命不長……”
“唉……”我不由地歎了口氣。本想問那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想幹這一行,又一想,人的想法各種各樣,有被抓了弟馬迫不得已的,有求財求名主動領馬的……“五哥,你後悔幹這一行嗎?”
“為什麼後悔?”五哥笑著問我。
我一時無話可說,覺得他真的很適合幹這一行,雖然他的身體可能更適合做一個普通人,比如只開連鎖藥店的商人,但是他的心理,不僅強大到不畏生死,還裝著除魔衛道的本心。
我想起一件事來,問他:“既然蟒二爺上一次身有諸多弊端,第一次見你時你為什麼還要請他上身?那個紅衣老太太那麼厲害麼?”
五哥看了看我,然後突然伸手在我頭上揉了下。等我反應過來想躲開時,他已經收回手去了。我那個無語啊,剛想指責他,卻聽他說:“你呀,太單純了。”
我一怔,隨即回嘴道:“也就是說,你的話我不應該相信嘍?”
他哈哈一笑,說:“回嘴時腦子倒是靈光。”說著,他話鋒一轉,“若不是看你單純,我又怎麼會把這麼機密的事告訴你呢?”
機密?我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仙家上身會有什麼副作用,確實算得上機密,因為仇家若是知道了,趁此做些什麼就不妙了。他將這些事告訴了我,是不是說明他很信任我?想到此,我心裡暗自高興起來。至於他把我當小孩總揉我腦袋的事,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五哥說,他當時憑自身本事對付那個紅衣老太太也能得手,但是看見圍觀群眾中有別的仙家後,便改變了想法。同行相輕,是必然的,所以該立威時必須立威,他得讓別的弟馬看看,他的仙家到底有多厲害。而且,別的弟馬之所以來觀戰,無非也是想借此瞭解他的實力,所以他便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我點了點頭,說:“嗯,我也聽說過一些仙堂互相傾軋,有扣人仙家的,有去掀了人家堂子的……唉,原來哪一行都競爭激烈、勾心鬥角。”
五哥說:“平日裡可以低調,但是該出手時必須出手,還要一擊命中。你還小,以後路長著呢,學著點吧!”
又說我小!不過,想到他說我路還長著,我心裡還是有些酸酸的。借他吉言吧,沒准胡長河走了以後,因為待在了他身邊,我可以多活很長時間呢!畢竟,他那麼厲害,還有蟒二爺加持。
吃完了飯,他領著我去了一間臥室。
“從今往後,你就住這吧,不用客氣,跟自己家一樣!”他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
“嗯。”我點頭,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家”這個字眼當真令人動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