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的容貌關別人什麼事情

　黃昏的時候，得到消息的於小柔匆匆趕來，進了病房便被原葉的臉驚呆：「原葉，你……你的臉……」留香雨鈴都來不及給她使眼色，她已經脫口而出，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補救地捂上嘴巴，但是為時已晚。

　「我的臉怎麼了？」原葉看到於小柔震驚的模樣，伸手摸自己臉，臉上起起伏伏，全是被燙傷的大小泡泡。不用照鏡子，她都可以想像出自己現在有一副什麼樣的尊容。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千里尋親，想要蹭人家豪門一杯羹喝，羹還沒蹭到，自己卻毀了容，頂著這樣一張臉，還怎麼活著見人？

　看到原葉低落的情緒，於小柔忙安慰：「原葉不要洩氣，現在醫療這麼發達，一定可以幫你恢復原來漂亮的容貌，對吧雨鈴姐？」

　留香雨鈴自己的內心已經夠苦澀，哪裡會安慰人？聽到於小柔如此說，立即點頭道：「是的，原葉，只要能治，我們都會盡力給你恢復，你的醫藥費留香園會全負責的。呃，小柔，你在這裡照顧原葉，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說完匆匆離開病房。

　除夕夜，寂靜的病房，於小柔試圖開導原葉，她一個人說了大半個晚上話後，終於困得睡著了。

　「於小柔，於小柔。」原葉叫了兩聲，又用手推了推，於小柔睡得死豬一般，估計打雷也不會醒了，還總是嘲笑自己睡覺死豬，她也不怎麼像活豬。

　原葉下床，穿好衣服鞋子，走出病房，先去了衛生間，卻沒有找到鏡子，然後在中廳處的窗戶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臉，一個挨一個的泡泡，有的破掉了，有的沒有，像爛瘡一般，佈滿了整張臉、整個脖子，耳朵都沒有倖免，她瞬時想到了《木乃伊》中那個恐怖的木乃伊的臉。

　頂著這樣一張臉，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原葉的心亂糟糟的，滿腦子都是自己噁心猙獰的臉。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到了樓頂的，被樓頂的寒風和冰涼的雪花刺激，意識才突然清醒。

　手扶樓頂的護欄，抬眼眺望，新年的鐘聲已經敲過，迎新的鞭炮也放過，整個飄雲城一片寧靜，只有錯落的燈光在風雪中閃爍。這美麗的城市、這閃爍的燈火、這飄飛的雪花，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別人的，她很快就不屬於這世界了。原葉心中默默想。

　低下頭向地面望去，地上的汽車都像玩具汽車一般小。站在十九層樓的樓頂跳下去，一定會摔得粉碎吧？原葉心中默想，也會把這醜陋噁心的臉給摔碎，那樣，是美是醜，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就這樣吧，這是一種很不錯的方法。原葉抓住護欄，右腿邁上去，騎坐在護牆上，心中默數一二三，然後就跳。

　「一，二，三……」

　原葉沒跳，因為她發現真的要做出這個動作，身體卻像灌了鉛一般沉，跳下去可是就再也看不到明天、不，今天的太陽了呀、再也沒有好吃的烤肉了、沒有漂亮的衣服、美麗的風景、刺激的遊戲……還有，媽媽的骨灰還有沒交給那個留香暮雨。這不好吧，媽媽一輩子唯一拜託的事情，都沒辦到。如果真有陰曹地府之類的存在，若是在那兒不巧遇到媽媽，她若問起骨灰的事情來，怎麼撒謊？

　要不，等回去把骨灰罈子交給留香暮雨再死？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還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的臉嗎？

　原葉又從護牆上趴下來。

　「喵嗚。」

　寂靜的樓頂角落，突然傳來一聲貓叫。原葉走到角落，一隻純黑色的貓咪蜷縮在牆角，牆角處的積雪都融化了，顯然樓下房間有熱氣從這兒溢出來。

　藉著雪光，原葉看到那是一隻醜陋的黑貓，身上的毛禿了好幾處，還有結了痂的膿瘡，眼睛瞎了一隻。

　「這麼醜，你怎麼不去跳樓？」原葉不喜地問道。

　「喵嗚。」貓咪叫了一聲，不屑的轉過頭不去看原葉，自顧自地享受著角落裡的溫暖。

　原葉討了個沒趣，嘴裡嘟囔：「說你醜就不理我，哼，誰說我醜，我也不理他。」

　是啊，別人說自己丑，自己就該死嗎？我的容貌關別人什麼事？原葉的心中好像突然亮起一點光源。

　回到病房，於小柔還在呼呼大睡。

　原葉一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以前許多不明白不在乎的事情，這次災難後，似乎一下明朗起來。她這樣一個沒有人牽掛的生命，是死是生對別人都不是很重要，但是對她自己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她認真權衡，是就此結束所有痛苦的死掉，還是醜陋的堅持活下去？要不，先活一段時間試試，實在堅持不下去，再去找地方死，反正，她也只有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掛。

　既然決定了，就要思考如何頂著這張醜陋的有清場效果的臉活下去，怎樣面對別人異樣、甚至嫌惡的目光。

　新年第一天，沒有陽光，窗外飄著雪花，白雪皚皚，掩蓋了一切痕跡，美的、醜的、不分美醜的。

　原葉注視著自己丹田內那顆靈種，緩慢而有規律的轉動著，釋放出絲絲清涼，滋潤著她的身體，面部的燙傷在清涼不間斷的滋潤下，疼痛減輕了許多，比掛水和燙傷藥物效果要好許多。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丹田處，不知道這顆種子能不能發芽，如果它發芽了，是不是自己也就可以成為香玉師了？忘了問留香雨鈴，香玉師的品級是依據什麼來確定的？她說那位五品香玉師的祖先開了靈眼能夠看到丹田處的靈種，可是如今她的靈種連芽都沒發，怎麼同樣可以看到靈種？莫非是這段時間熬藥的原因，王胖子要害她，卻歪打正著，幫她開啟了靈眼？

　原葉越想越覺得可能是這樣。

　但是，據說留香家族的香玉師都是美女俊男，像她這般醜陋的香玉師，製作出的香玉有人要麼？

　這時，原葉的鼻子輕輕抽了抽，除了病房原有的味道，空氣中多出了的一種茉莉花的香味，還有羊肉餡餃子的味道、羊肉餡裡還有大蔥、茴香、白菜、醋的味道、指甲油的味道……這混雜的香味由遠及近，進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