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太姑姑

　族長瞥了留香暮雨手臂上的抓痕一眼，說道：「咳咳，十九弟，留香薇薇突發癲狂，桃花島弟子認為其表現與腐種相符，請主事會議做決斷。」

　留香暮雨沒有說話，轉身走近留香薇薇的籠子，細細查看了癲、狂之態中的留香薇薇，才開口叫道：「薇薇，薇薇，你覺得怎麼樣？」

　留香薇薇狀若癲狂，及渴難耐，長髮散亂，根本不理留香暮雨的問話。

　旁邊原葉看得驚心動魄，若是自己及渴發作，一直找不到靈能吸入，只怕就會這樣子，心智會漸漸迷失，滿腦子都是對靈能的及渴。留香薇薇怎麼也會如此？

　原葉這才想起自己有靈眼，忙打開靈眼，靈眼所見，留香薇薇靈種依然被那層黑網牢牢禁錮，沒有變化。

　再細看，發現問題出在她身體所含靈能上，無論髮絲、骨骼、皮膚、靈脈中所含靈能都不似往日那般形成一個循環，緩慢而有規律的流轉，而是毫無規律地四處亂竄，有順有逆，有上有下，有的對撞在一起，引起更大的亂流。

　這是因為留香薇薇體內的靈能循環混亂，所以才使得她陷入癲狂之態嗎？可是，她的靈能循環為何會突然暴亂？是這桃花島的環境所致的嗎？若是環境使然，為何不是剛來幾天就靈能混亂，而是要等到這都待了二十多天才發作？桃花島上應該還居住著守島弟子，他們的靈能不可能都如此吧？

　事情有蹊蹺！

　「薇姐，薇姐……」原葉連聲呼喚留香薇薇。

　留香薇薇卻依然目露癲狂，雙手緊握鐵籠欄杆，張口撕咬鐵根，發出痛苦呻吟，充耳不聞原葉的呼喚。

　駐島管事道：「十九世侄、各位，兩位大主事還未來，我們先坐下稍等。」

　族長、三位主事隨駐島管事去遠離籠子的椅子上落座，幾位駐島弟子上茶侍候。

　原葉站在籠子旁不肯走，留香暮雨怕她做出衝動的事情，便陪在身邊。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只剩留香薇薇痛苦撕咬呻吟之聲，這聲音落在每個人心弦上，讓人心生寒意。

　腐種，這是三大世家最避如蛇蠍、諱莫如深的腐種！此時此刻，就在眼前，就在擺在他們面前。

　因為無論哪個家族，每次有腐種獻世，都會給家族帶來霉運，讓家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氣運不佳。

　在座幾位都是家族核心人物，自然都在為家族未來一段時間的境遇堪憂。

　為了調節過於壓抑的氣氛，留香四爺笑道：「看來過一段時間，十九弟家裡又要有喜事了，你私藏的那些好東西是不是該拿出來給咱們分享分享？」

　座上眾人聞言均是會心一笑，這畢竟讓現場氣氛有所緩和。大家都看得出來，留香暮雨對留香薇薇這個侍女眷顧有加，收入，房中只怕是早晚的問題。

　當事人留香暮雨心中大罵留香四爺：豬嘴狗牙，這是老子的親閨女！讓你胡說，看我哪天揍你的豬頭找回場子來！

　另一當事人原葉卻在飛速思索如何營救留香薇薇。

　看他們的樣子，只要等兩位三品香玉師的大主事到場，大家共同確定留香薇薇是腐、種後，就要將留香薇薇永久關押在這籠子裡了。

　主事會議一旦認定是事，再翻h案只怕不易，而更需小心的是，暗中陷害留香薇薇的人恐怕會盡快結果了留香薇薇的性命，製造成腐、種發作而死的表象。

　到時候女媧大神降臨也救不了留香薇薇。

　可是，留香薇薇現在這種表現，任誰都會認為是腐、種發作，沒有人會相信原葉說她不是。就算原葉說出自己開了靈眼，只怕也難以讓人信服，更何況陷害留香薇薇的人還會從中作梗。

　起決定作用的自然是這些主事們，可是留香薇薇與這些主事都沒有什麼交集，而且那個大主事九爺心中對留香薇薇還有些小意見。八少爺的老爹四爺保不準跟八少爺一起陷害留香薇薇。

　所有這些對留香薇薇都不利。

　原葉能抓住的也就是她的便宜親爹留香暮雨這根稻草了。

　「十九爺，薇姐一定不是腐、種，她現在表現出這種癲、狂的樣子，保不準是被人下了h藥什麼的，不能以這一次的發作，就定薇姐是腐、種。」原葉對旁邊的留香暮雨乞求道。

　留香暮雨安慰道：「一會兒醫師會來，給薇薇抽血檢驗，檢查她的血液中是否有被用藥的跡象。留香園是不會隨便處置弟子的。你且隨我到後邊稍坐休息片刻。」

　人家堂堂二品香玉師陪自己在這裡已經站了很久。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雖說是自己親老爹，問題是人家不知道啊，能幫自己到這份上，也算仁至義盡了。原葉只得點頭，跟著留香暮雨坐到椅子上休息。何況她站在這裡看著留香薇薇癲、狂，卻根本幫不上任何忙，心中只會越來越煩，不如去旁邊坐下好好想對策。

　剛剛坐下，就有駐島弟子給她恭敬地奉上一杯熱茶。端起茶杯。原葉才發現這些人都在用審視的目光看她，審視什麼呢？對，審視新小媳婦兒的目光。

　你們大爺的，老色鬼們。我不是留香暮雨的小媳婦。我是她大閨女！

　原葉心中不爽地叫罵。也不管這些人其實都是她長輩。

　別人喝茶聊天，原葉心中苦苦思考怎麼救出留香薇薇。

　約莫一小時後，有弟子報說醫師到了。

　族長立刻讓人請醫師過來。

　一男一女兩個穿白大褂的醫師提著箱子上樓。族長交代他們要檢測的事宜後，在幾名駐島弟子幫助下，按住癲、狂中的留香薇薇，醫師抽取了血液拿去化驗。

　一股淡淡似有若無的杏子體香瀰漫而來，原葉知道這是九老爺來了。

　不多時，一名駐島弟子引著九老爺與那位美貌夫人上了樓。這老頭兒，走到哪兒都不忘帶上美女同行，真是色不離身。

　一眾人忙起身迎接，族長將事情始末匯報給九老爺。

　九老爺看了一眼籠子中的留香薇薇面露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家門不幸，讓我們這些人遇上了腐、種，還有什麼好說的，等著吧，若是醫師們的檢測沒有問題，那就照祖上規矩辦。唉——」

　九老爺剛剛落座，第二位三品香玉師、原葉沒有見過的那位也來了。

　據說這位太姑姑終生未嫁也未娶，已經九十多歲高齡，是比九老爺還要高一輩分，與看守外園玉料褲的古老一個輩分，月字輩的小姐。九老爺還要叫她姑姑，再往下的晚輩都尊稱其太姑姑。平時的大小事宜，她都是派自己的侍女參加，包括那次留香暮雨發起的主事會議和留香暮雨為原葉媽媽舉辦的葬禮，她都不曾出谷。

　但是今天不同，家族出現腐、種，這是涉及到整個家族氣運的重大事項，這位幾乎不問世事、深居簡出的太姑姑終於坐不住了。

　見到這位太姑姑，原葉才領會了「鶴髮童顏」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留香家族的女子極少化妝，香玉師更都是素顏朝天。這位太姑姑顯然不是化妝出來的效果。

　老人家滿頭銀絲，順滑如水，面容舉止竟似三十多歲的女子一般，嫻靜秀麗，毫無蒼老之態。若是在外面遇到，原葉一定當成是把頭髮染成白色的三十歲女子。

　受了一干子侄子侄孫曾侄孫的禮後，太姑姑落座，聽族長的匯報。

　原葉打開靈眼看太姑姑的靈種，那是一株長著三片葉子、顏色正綠的植株，葉子是橢圓形，就像是一棵黃豆的植株。頂芽嫩綠，生機勃勃，對周圍靈能的吸收也是這一干子人裡除了留香暮雨之外最快的。

　當然，還要把原葉這個變態除外，因為就算太姑姑的吸收速度比較快，也只是相對於一般留香子弟快那麼一點點。

　若說一般弟子的吸收速度像幼鳥喝水，這太姑姑的速度就是一般成年鳥喝水，留香暮雨是成年鳥中比較大喝水，而原葉的吸收速度就是潛水泵抽水。

　太姑姑一邊聽族長匯報，一邊注視著籠子中的留香薇薇，面容沒有流露一絲表情。

　族長匯報完良久，太姑姑才輕輕歎了口氣對留香暮雨道：「暮雨最近有沒有突破三品香玉師的感應？」

　留香暮雨點點頭道：「回太姑姑，我對靈能的控制和感應都都已經水到渠成，只待一個契機，這契機也有了。」

　「好！」太姑姑稍稍有些欣慰。

　原葉忙打開靈眼看自己老爹，果然已經長出第三片葉子，只是葉子還幼嫩，沒有完全伸展開。葉子的形狀嘛，原葉笑了，竟然是熱情草的形狀。

　熱情草，那是只生長在原野平原的一種催、情、藥草。花心大蘿蔔老爹果然不負花心之名，連靈株都是多情的草、種。

　太姑姑又轉向四爺問道：「草字輩也就白芷還有些樣子，你勿要他再操些亂七八糟的心，將精神用在制玉上，這才是我們家族的根本。」

　四爺忙點頭稱是，連連答應定要回去好好教育兒子留香白芷。

　然後太姑姑又叮囑族長多多培養家族弟子，對有天資的弟子要格外用心等等囑咐，完了才歎道：「腐、種出現是我們無法改變的氣運，我們能做的就是要守住家族已有基業，將可能出現的劫難降低到最小。囑咐所有弟子，今後行事務必謹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別勿要干涉世俗生活。」

　「是，太姑姑。」其餘眾人忙恭敬答應。

　看來這位太姑姑基本已經認定留香薇薇是腐、種了。

　原葉心中焦急，怎麼辦呢？這些核心人物對腐、種都如此恐懼，大有寧可多殺不可放過的意思，留香薇薇莫非真的在劫難逃？

　夜不能寐，東方泛白到天光大亮，醫師的檢查報告送來了，這位據說是首席醫師的專家親自為留香家族的高層解釋了他的檢驗結果，各種術語一堆，最後原葉用白話文總結就是，全部陰性，沒有任何使用藥物的跡象。

　醫師走後，一干子讓人仰望的高階香玉師愁眉苦臉沉默了良久，那位太姑姑最先開口道：「依照族規處置吧。」說完緩緩站起身來，其餘眾人也站起來，神情索然。

　「不！」原葉跳了出來，「你們不能這樣對薇姐，她不是腐、種，她一定不是腐、種！她絕對不是！她是被人陷害的，除了用藥物能使人癲、狂，還有別的辦法，是醫學檢測不出來的。香玉、靈能、靈種，本身就是神秘的、不在現代醫學研究範圍的東西，你們怎麼可以僅僅憑一個普通世俗界的醫療檢測，就要給留香薇薇判死刑！」她不管不顧，衝著家族這幫子高層吼道。

　「放肆！」族長立刻呵斥道，「我們留香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指手畫腳。來人，把她送交給外園主管雨鈴哪裡發落。」

　眾人剛才對她客氣，不過是看在留香暮雨面子的面子上，現在這個外姓小丫頭居然不知天高地厚來教訓他們這些從來都高高在上的家族高層，自然是沒人能忍受的，若非留香暮雨在場，族長會直接讓人把原葉趕出留香園解約的。

　這些從來受人尊敬，就算政要富豪見了都要給他們三分面子的家族高層們，對於原葉剛剛的大不敬行為十分不滿，哪裡有過外姓傭工敢如此挑戰他們權威的？

　外姓以前在留香家族不過是奴僕，是主人的附庸和財產，到了現代社會，才給了他們名義上平等的身份，但留香園的主子們從心裡卻從不會把傭工當成平等的人來看。一個奴僕敢對主人叫囂，這在以前是直接丟命的行徑。

　就在所有人認為關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的事情已經完全了結了時，留香暮雨卻站出來說：「我覺得原葉所說很有道理，我們三大世家本來就從事著用科學很難解釋清楚的職業，為什麼要用科學來判斷我們的問題？」

　四爺終於忍不住道：「十九弟，不要太把女人當回事了，這是關係到家族的大事，你那多情的種子也該看時候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