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齊鎮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黑乎乎的房間裡。
藉著牆上那個一尺方圓的換氣孔漏進來的微弱光線,他看清了自己的處境,這是一個只有三平米左右的小房間,說它是房間,是因為四面都是牆,他用手敲過,確實是磚頭砌成。
如果換成鋼絲或者其它材料,這裡或許更像一個大籠子。
除了一扇鐵門,就是那個裝了手指粗鋼筋的換氣孔,地上鋪了一床黑乎乎的舊被子,也不知道是誰睡過的。
被子睡了太久沒有洗,鋪在地上潮氣重,又沒有曬,所以有一股重重的汗臭味和霉味,讓人聞之慾嘔。
這是哪裡?齊鎮長站起來用手摀住的鼻子,身子靠在牆上,皺眉思索著。
他畢業於杭城那所最著名的大學,能考進那裡,智商肯定不低,唯一欠缺的,就是因為從小生活太順暢,沒有吃過苦,也沒有經歷過爾虞我詐,所以對人性的險惡知之不深。
這次經歷的事,讓他開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行為。
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天真了?在與同事和上司打交道時,太直接缺乏謀略,在處理問題時,不懂得運用技巧,明知道那個企業跟鎮、市領導有利益糾葛之後,還不懂明哲保身,如果他聰明一點,只要把這件事,暗裡反映給相關部門,就不會被停職了。
在家裡的時候,明明知道那個男人有危險,在對方一句謊言後,又很快放鬆了警惕,如果能利用家裡的地形優勢,在他打開包的時候,快速逃到別的房間並打電話報警,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現在好了,這裡明顯不是善地,不知道會有什麼樣殘酷的命運等著自己。
摸摸身上,手機鑰匙等物品全部被搜走,看來想跟外界聯繫是不可能的了。
「汪汪汪——」一陣狗叫聲忽然從外面傳來,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然後又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關門鎖門聲。
有人?不知道這些人是干什麼的?難道也跟自己一樣,是被人抓來的?齊鎮長踮起腳尖,想攀上換氣孔看看外面是什麼情形,可是那個換氣窗太高,他湊了幾次還是搆不著。
他沮喪地靠在牆上,心裡越想越慌亂。
「吃飯了——」一隻粗瓷大碗忽然從換氣孔塞進來,擱在牆上。齊鎮長正好餓了,伸手剛好夠著,小心地拿了下來。
一碗普通的米飯,上面放了一些鹹菜和一些肥肉片,肉和菜看起來還是炒過的,聞著有香味。有這樣的伙食供應,這裡的情況比自己想像要好。
齊鎮長也顧不了那麼多,埋頭開始吃東西,腦中快速地轉著念頭,難道這裡是勞教所?
不太像,又不像是監獄?到底是哪裡?
***
當天晚上,齊鎮長受不了被子的氣味,就坐在地上,身子靠在牆上打盹,不知道什麼時候,實在撐不住睏意,身子已歪倒在地上,被子的臭味也忘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砰砰嘭嘭的聲音把他驚醒,然後那扇關了大半天的鐵門也開了。
「快點起來,吃完早飯抓緊幹活——」一個粗魯的男聲叫道。
齊鎮長見自己終於可離開房間,鬆了一口氣。
長時間被關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裡,壓抑得要死,如果不能去空曠的地方透透氣,人都會被逼瘋的。
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無數間小房間,不過面積都比他住的大的多,照他估計,應該有二十平方左右,地上也是一排被子,估計每間房都睡了幾個人。
這些人零零落落走出來,大概有五六十個人,看年紀應該都不大,最大也不到四十歲,不過都是男的。齊鎮長跟在他們後面,注意地觀察著四周,卻沒有隨便開口,向他們打聽這裡的情況。
走出走廊,是一個食堂,看起來跟一些私人小廠的食堂沒什麼不同,長條桌,塑料凳,誰都可以坐。
餐桌兩旁靠窗處,是一排水籠頭,這些人都擁去那邊刷牙洗臉,齊鎮長沒有這些東西,只能捧了點水含在嘴裡,漱了一下口,又把水打到臉上,簡單洗了洗。
最裡面是廚房,現在門口放了幾個大鐵桶,裡面正冒著熱情,估計是白粥之類的東西。
齊鎮長跟著拿了一付碗筷,排隊去打早餐吃。
剛從房間出來時,他就排除了這裡是監獄或者勞教所,覺得自己可能被抓進了黑煤窯或黑磚窯。
但是現在看情形又不像,那種地方應該比這裡要黑暗和殘酷得多,黑工不被當人看,被打傷打死的都有,而這邊雖然也沒有自由,吃的還算不錯,也沒有監工拿著武器守在一邊,隨時會打過來。
網上這幾年一直有相關的報導,他也看到過這方面的新聞。
吃過早飯,他們被帶到一間像是裝配車間一樣的寬大房間裡,屋裡到處堆著一疊疊嶄新的紙幣。
這裡肯定不可能是制幣工廠,那麼真相終於揭曉。
造□□?齊鎮長吃了一驚。
***
等大家在桌子前坐下來,一個看似是負責人的中年男人,在他們面前各丟了幾疊二十元紙幣,然後催促他們快點動手。
這錢應該是剛打印出來,還聞得出油墨味,表面也太光滑了,所以明顯看得出是□□。
齊鎮長前面除了錢之外,還放了一塊表面有花紋的鋼板,他第一次來,不知道怎麼做,就看到旁邊那個人,已熟練地把錢拿起來,放到鋼板突起的花紋上,將紙幣上那個手摸會有立體感的部位,用手指來回磨擦了幾下,拿起來時,原本光滑的紙幣上已多了凹凸感。
真神奇。齊鎮長暗暗稱奇,已學著他的樣子,將紙幣放在鋼板上用手指劃了幾下,拿起來用手一摸,如果不用眼睛看,感覺完全跟真的一樣了。
又悄悄轉頭去看旁邊的人。見屋裡分成好幾組,有的人在紙幣上噴藥水,然後用吹風機吹乾,紙幣經過藥水腐蝕後,明顯變舊了,也更逼真了。有的人將錢的四邊,放在一把鋼銼上,用一塊塑料片一刮,紙幣邊上的紋路就顯現出來了。有的人拿一個印章似的東西,蘸了一點特殊的油墨,在防偽水印處一按,紙幣上就有了個清晰的水印,用紫光燈一照也看不出區別。
這樣處理過的紙幣,真的很難分清楚真假。齊鎮長不敢在看,只覺得心怦怦亂跳,這些人居然用流水線的方式大量製造□□,看來自己進了一家大規模的造□□窩點。
***
趙明德進入政務院後,感覺身子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許多。
最近幾年,國內的經濟一直不景氣,雖然對外公佈的經濟增速,都接近或超過百分之七,但是做為政府掌舵人,自然清楚這裡面有水分,除了人民幣貶值,房價虛高等非實業因素造成的虛假繁榮之外,真正的經濟形勢並不樂觀。
特別是實體經濟,更是遭受改革
開放以來最大的挫折,大量的私營企業倒閉,大量的個體經營者經營不善關門大吉,國外的訂單也因為國內人工增長過速,無利可圖,將目光轉向東南亞的泰國、越南等國家。
好在國家領導人和其它高層領導高瞻遠矚,提出了經濟轉型的思路。
大量的高科技轉化為生產力,一些新材料的研發、製造,航空、高鐵的加快建設,造就了一批新的大型企業,擠入國內五百強。
對農村,提出了美麗鄉村概念,青山綠水才是金山銀山的說法,開始成了所有有識之士的共識,開發鄉村游,建最美鄉村成了潮流。
對趙明德來講,政務院就是執行這些方針政策的單位,所以他今後工作的重點,就是把這些優勢落到實處,繼續推進國內經濟的轉型。
這次閩南省,發生這起山體滑坡事件,歸根結底,是有關部門違法違規審批,日常監管缺失造成的。讓亂建亂采的小型採礦企業上馬,本來就跟中央關停小型礦企的政策背道而馳。
看著調查組送上來的事故調查處理意見,趙明德的心裡非常沉重。
調查組對54名責任人員提出了處理意見。其中,司法機關已採取刑事強制措施的32人,包括:公安機關依法立案偵查並採取刑事強制措施的企業相關人員16名(兩名主犯在逃),檢察機關立案偵查並採取刑事強制措施的涉嫌職務犯罪人員14名。
調查組另對22名相關責任人員提出了處理意見:建議對百樂市委市政府2名負責人等22名責任人員給予黨紀政紀處分,其中廳局級3人、縣處級9人、科級及以下10人;建議對百樂市委、市政府主要負責人等2名責任人員進行通報批評。
調查組還建議責成閩南省政府向政務院作出深刻檢查,責成百樂市委、市政府向閩南省委、省政府作出深刻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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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電影的主要拍攝地,選在滬市的淮海中路。那裡街道整潔,法國梧桐遮天蔽日,風景優美宜人。
因為拍的是豪門恩怨,所以劇組專門租了一套老洋樓,做為主角談情說愛和生活的場所。
陳蓉第一次站在鏡頭前,非常緊張,臉部表情怎麼也鬆弛不下來,手腳也非常僵硬,完全忘記了學校裡,老師教能她的那些表演技巧。
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是第一次演戲,對她的失誤寬容多了,有的還耐心地教她一些表演的注意點和小竅門。
誰叫她是老闆安排的人呢?在沒有搞清楚她的身份前,倒沒有人因為NG次數多而甩臉色給她看。
可是陳蓉依然覺得無地自容,所以拍完自己戲份的時候,一個人回到休息區,坐在那裡悶悶不樂。
「蓉蓉別難過,第一次拍都這樣,你已非常厲害了。」小王是黃叔安排給她的助理,這時候拿了瓶水過來,輕聲安慰道。
「你別安慰我了,我心裡有數。」陳蓉還是覺得無法原諒自己,畢竟她當初那麼堅決地選擇影視表演,是對自己的表演有信心,沒想到在大家面前,出了醜。
在種時候,最需要朋友們的支持,她拿出手機,準備跟同宿舍的死黨倒苦水。
聽陳蓉說完自己在現場發生的糗事,袁離哼道:「那你還想怎麼樣?李導能給你過,就已經不錯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嚴格。難道你在做靠一部電影,就成影后的美夢?」
「我暈,你到底是在氣我還是在安慰我?」陳蓉氣呼呼地說道。「說幾句好聽的你會死啊。」
大一就有電影拍,還是女二,有幾個人有這種機會?說不羨慕肯定是騙人的。
但是沒有辦法,誰叫人家陳蓉命好,有後台又有關係呢?
上次她見過陳蓉的表哥和表哥的朋友,看起來都不是普通人,她還想倒追那個帥哥,做陳蓉的表嫂,可惜帥哥看不上她。
「為什麼要安慰你?如果你覺得演戲太苦或者太累,我來幫你演啊!」袁離跟陳蓉私交最好,自然不怕她生自己的氣。
「對不起啊!這次黃叔通知我時,已定好了角色,下部電影時,我一定請黃叔幫忙,讓你們也跑個龍套吧。」陳蓉知道袁離的心思,只好這樣勸慰道。
電影是四哥投資的,重要角色她不敢隨便承諾,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四哥和黃叔應該會給自己面子的。
「沒有台詞的龍套還是算了,至少得有一些台詞的角色才行。」袁離知道陳蓉不會開玩笑,就跟她討價還價。
「我盡力吧。」陳蓉爽快地說道。
***
隨著案子越查越深入,挖出來的嫌疑人數量也越來越多。
當然這只是嫌疑人,還沒有經過核實。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知道這份名單的人不多,當事人更不知道自己已被查了個底朝天。
想到在江浙省時,查到相關人員有六百多人,這肯定還遺漏了相當一部分人。而閩南省,現在也查出四百多人,據他的瞭解,那個組織接觸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出身貧寒,身家清白的寒門學子,接受過組織的學業資助,那麼問題來了,這個組織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隨便估算一下,如果每省有三四百人,那麼全國就有一萬多人了。照資助十人,一半能成功接納成組織成員計算,就有二萬人了。
資助一個學生,一年最少得一萬。幫助一個公務員一年至少十萬。更高級別的,更是需要成倍的金錢開路,才能讓他快速往上爬,那一年最起碼要幾十億了。
保況這還沒有包括現在正在資助的大學生,這樣算起來,需要金額的數量就更可怕了。
難道這個組織下面還有大型的公司?
要知道中國的五百強,幾乎全是國營企業,最賺錢的私企,一年未必能拿得出幾十億現金來。
段威以前沒留意這個,現在越想越心寒,難道這個組織不僅僅在政治上已深潛十幾年,在國內年輕幹部中有深遠的影響力,在經濟上的成就,也早建成了一艘航母式的龐然大物了。
想到這裡,段威只覺得心情越發沉重,看來以前還是小看這個組織了。
在辦公桌上坐下來,用力捏了捏眉心,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肯定不行,還是得尋找幫助。
趙老爺子聽到段威的匯報,也嚇了一跳。
這個問題以前他也忽略了,如果那個組織,真的像他猜測的那樣,是孫家組織起來的,那孫家藏得實在太深了。
要知道自己的兒子趙明康,可是國內首富,媳婦聶紅兵手下,也有不少大型公司,但是叫他們兩個,去支撐這樣一個龐大的計畫,肯定也無能為力。
老爺子站起來,在屋裡轉了幾個圈,這件事越來越棘手了。
本來以為對付這個組織,只要處理掉骨幹成員,這個組織就等於連根拔起了。但是現在知道對方有這個經濟航母在,如果不能一鍋端掉,他們這個經濟基礎還在,只要給孫家時間,用不了幾年,他們又會起來興風作浪了。
看來還得著重查一查孫家的這本經濟帳了。
這個比查那個組織更難更花時間,畢竟那些組織成員,都是官員,都在明面上的,他們現在找到了規律,只要一步一步來,就基本不會遺漏。而企業管理,大多數大家族成員,都不會親自出面,而是交給自己信任的人去打理。
所以國內才會有人說,那些財富榜上的所謂土豪,跟那些隱形富豪相比,只能算小巫見大巫,現在看來,這話真的有道理。
***
夏久興最近卻是春風得意。
自從上司介紹他的侄女張月染給他後,夏久勝和她的感情迅速升溫。女方家人來「望人家」時,雖然出了些差錯,好在對方也沒有在意。春節的時候,還以戀人的身份,相互上門走了走,得到了雙方父母的認可,算是正式把關係確定下來了。
張月染的父母對他沒什麼要求,只希望他們在虞城市買套婚房,這樣以後工作生活都方便,他們也可以經常去看望女兒女婿,畢竟他們只一個孩子,離得遠也舍不得。
這一點夏久興和爸媽都沒意見。現在稍微有點本事的,誰不在市區買婚房再結婚的?
今年過年後,家裡種了二十多畝菜地,第一批成熟,就可以賣十來萬塊錢,照這個速度賺錢,到下半年,加上以前的積蓄,就可以在市裡買一套一百平以上的大房子了。
等房子買好,他與張月染認識也快滿一年,可以考慮結婚的事了。
工作上,他也覺得越來越順利,在這種國營企業上班,只要沒有上司挑毛病,沒有同事找碴,基本上會很輕鬆。
他的野心也不大,只要能有一個穩定工作,將來養得活老婆孩子,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可以給一家人遮風擋雨,他就覺得滿足了。
這天週末回到家,聽父母提起,說堂弟要去國外結婚的消息。
因為他們是同性戀,所以去國外領證?
夏久興知道堂弟和趙擇中這種關係,國內是領不了結婚證的,想結婚只能去國外,歐洲很多國家,允許同性結婚。
再說兩人男人結婚,在老家辦喜事,也太驚世駭俗,去國外是最好的選擇。
「是陽陽自己說的還是二叔二嬸說的?」夏久興驚訝地問道。「二叔二嬸這算是同意他們的關係了?」
「誰說的有什麼區別?你二叔二嬸不同意又能怎麼樣?陽陽的性格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夏伯母嘆了一口氣。「如果他們反對,不是要逼死自己的兒子?」
她是真心關心自己的侄子,希望他能找個女人結婚生子,好好過日子。
可是陽陽打小就聰明懂事,做事又有主見,如果他們都不同意,他肯定會委屈自己,不再跟小趙來往。可是他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再有幸福快樂的一天了。
「也是。」夏久興最近發生一些事後,人沉穩了許多,看人看事也能用心思去琢磨。
「國外結婚,都是在教堂,他們邀請我們一家去觀禮。」夏伯母又說道。
「是哪個國家?」夏久興有些興奮。
趁這個機會,出趟國也不錯,他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國外呢?
再說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基本上都是發達國家,有機會叫上張月染一起去,也算提前度蜜月旅行了。
「好像叫荷蘭。」夏伯母不太確定地說道。
「荷蘭好啊,有大風車,有鬱金香,那個國家實在太美了。」夏久興聽說是去荷蘭,非常激動。「不過去一趟北歐得要不少錢,我看還是算了——」
「錢倒是沒問題。」夏伯母白了兒子一眼,說道。「趙家是國內首富,這次會包一架飛機過去,所以不用擔心機票錢什麼的。」
「那太好了,我把小染叫上,大家一起去吧!」夏久興興奮地說,轉聲就要給女朋友打電話,報告這個重大好消息。
這孩子?夏伯母想說兒子胡鬧,想了想,又沒有出聲,兒子跟兒媳婦感情好,那不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