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久勝剛將米倒入電飯煲,準備動手炒菜,見表妹陳若嫻慌慌張張跑進來,嘴裡急促地叫自己的名字。
「怎麼了,小嫻?」夏久勝迎上去,驚訝地問。
「表哥,快去外婆家,她暈倒了。」陳若嫻腦子總算還清醒,一下子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哦。」聽說老太太昏倒,夏久勝不敢怠慢,在毛巾上擦擦手,急忙跟表妹一起往奶奶家跑去。
走進奶奶家,只見老太太已被扶著坐在籐椅上,頭被姑姑托著,人看清起來還沒有清醒。
「陽陽,快來看看你奶奶。」看到夏久勝,夏建華慌忙說道。「你姑夫剛剛掐了人中穴,好像還是沒辦法清醒。」
夏久勝走過去,握住奶奶的手腕,神識剎時將老太太的五臟六腑看得一清兩楚,見她雖然有些老年病,各方面並沒有出現異狀,似乎不應該昏迷。
忽然聽到老太太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神識探過去,發現一團團濃痰堵在喉嚨裡,讓她無法呼吸。
找到了病因,夏久勝不再遲疑,走到姑姑的身邊,示意姑姑架住老太太一隻胳膊,自己伸手架住老太太的另一隻胳膊,把她攙著站起來,將手放在老太太背上,稍稍確認了一下位置,勁力一吐,老太太就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顏色發綠的濃痰。
「咦——」陳若嫻就站在老太太面前,見狀嚇得後退一步,露出嫌棄的表情。
夏久勝又一掌拍了一下,老太太又吐出一口濃痰,直到四次後,老太太喉嚨才發出像嘆氣一樣的聲音,眼皮轉動了一下,人就要清醒過來。
兩人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夏建華去拿掃帚拖把了,夏久勝看老太太沒事了,打算回家繼續炒菜。
「陽陽,你別怪你奶奶,她年紀大了,有些老觀念也難免。」陳紹峰看夏久勝轉身就要走,以為他與老太太有隔閡,不想跟她見面,就勸解道。
「我明白的,姑夫,我從來沒有怪過奶奶。」夏久勝對姑姑笑了笑,解釋道:「剛剛小嫻來叫我,我正要炒菜,現在奶奶沒事了,我得繼續回去炒菜。」
老太太雖然還沒有睜開眼睛,人已完全清醒過來,剛才兩人的對話,自然也聽得明明白白,想起以前的種種,忽然有種不敢睜開眼睛,面對大家的感覺。
***
許仲遠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五點半了。
家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老婆坐沙發上,對著電視機發呆,女兒下班後,躲在房間裡獨自垂淚,沒有人記得晚飯還沒有做。
嘆了一口氣,許仲遠走進廚房,開始淘米煮飯,他不會做菜,只好打電話叫附近的一家酒店送了幾個菜過來。
自己女婿居然被抓起來了,說是涉嫌陷害罪,許仲遠怎麼也想不明白,那麼乖巧懂事的一個孩子,居然會犯法。
不管怎麼說,丁華軍居然招呼都沒打一個,就把他女婿抓起來了,這讓他嚥不下這口氣,這件事不僅僅會影響女兒的幸福,也涉及到他的臉面,他許仲遠在虞城可不是無名之輩。
菜送來了,許仲遠擺上桌,盛了飯,叫女兒出來吃飯。
一家三人圍坐在圓桌上,無聲地吃飯,少了女婿在,家裡就像缺了一個角的鑼鼓,怎麼也不能發出完整的聲音。
「爸——你一定要救救祖光啊!」女兒悶著頭,數飯粒般將小半碗飯撥下肚,就放下了筷子,忽然帶著哭腔對許仲遠道。
「是啊,老許。」許仲遠的老妻附合道:「家裡沒有了小夏,都不像一個家了。」
「知道了,我想想辦法。」許仲遠皺起眉頭,說道。
這件案子有蹊蹺,他有些把握不準。
昨天小夏被抓後,他就開始打聽案子,可是那些平時跟他嘻嘻哈哈的熟人,大多數推脫說不清楚,連他在公安局的一個老同學,也含糊其辭,說這個案子不方便透露。
即使女婿真的指使別人陷害司機,畢竟那個司機已放出來了,何況這起案子,並沒有真正的受害者,大多數情況,有他的這張臉面在,公安局的人會賣他一個面子,私下和司機調解一下,事情也就揭過去了。
這次丁華軍死咬女婿不放,似乎不把他送入牢中絕不罷休的態勢,讓他有點弄不明白。兩人雖然交情一般,但是虞城畢竟是一個小地方,誰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不會犯到對方手裡,所以碰到事,大家都不願意死磕。
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呢?許仲遠苦苦地思索。
***
當天晚上,夏久勝和趙擇中像昨天一樣,等安安睡著後,就偷偷摸摸地摟到了一起,胡天胡地的**一番之後,兩人才心滿意足地到衛生間清洗身體。
擦乾身體後爬回了了床,兩人頭靠在床板上,輕聲細語地說著一些瑣事,身心都很放鬆和滿足。
忽然想起在段伯伯家那天,阿福給的紅包,自己當時隨手放進了口袋,回家後脫了衣服,都忘了看一下,夏久勝連忙爬起來,去大衣櫃把那個紅包找出來。
重新躺回床上,夏久勝將封得嚴嚴實實的袋口拆開,去看裡面的東西。
「包了多少錢?」趙擇中將腦袋湊過來,八卦地問。
「不給你看。」夏久勝扭過身子,背對著他。
紅包扁扁的,裝不了幾張錢,趙擇中這麼有錢,如果讓他看到只有一百二百的,估計會被他取笑吧。
裡面居然沒有裝錢,只放了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夏久勝傻了一下,將摺疊的紙拿出來攤開。
「《股權贈與協議書》?」夏久勝疑惑地將紙上面第一排字讀出來,轉頭望向趙擇中。
「不會吧,段家居然這麼大方?送股權給你?」趙擇中聽夏久勝唸唸有詞地讀出來,驚訝地探頭過來看。
夏久勝把紙遞給趙擇中,讓他幫自己看。對這種文件他不是很瞭解,也不太明白這代表的含義,只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
「不會吧,不會吧。」趙擇中一邊看,一邊不停地念叨。
「怎麼了?」夏久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受不了趙擇中的大驚小怪。
「你段伯伯居然送了5%的股權給你。」趙擇中將協議書中下面的數字給他看,嘴裡噝噝吸著涼氣。
「很多嗎?」夏久勝好奇地問。
百分之五,也沒多少吧?夏久勝的數學又不差。
不過以前看過一部電視劇,一群人為了爭百分之一的股權,就鬥個你死我活,那時候自己還小,不太理解,後來知道那公司價值千億,一個點就不止幾個億了,才明白過來。
「段伯伯是官員,又沒有多少錢,這百分之百五,也沒多少吧!」夏久勝想當然地說道。
「你段伯伯是沒錢,可是你段伯母有啊!你知道段伯母姓什麼嗎?」趙擇中像看傻瓜一樣地望著夏久勝,問道。
「我哪知道?又不關心這個。」夏久勝沒好氣地說。
「她姓鄭,你聽說過舜寶大酒樓嗎?那就是她家的資產。」趙擇中答道。
「哦。」舜寶他當然聽過,江浙省少有的連鎖酒樓品牌,幾乎每個城市都有分店,據說是江浙省排名靠前的私企,每年過年時,省台市台都會有這樣的賀電式廣告:在這辭舊迎新的日子裡,舜寶集團恭祝虞城人民新春快樂!
「那就是了,鄭家單舜寶的收入,一年就幾億了,你說這百分之五還少嗎?」趙擇中問道。
「不會吧?」這次輪到夏久勝驚訝了,「這個百分之五就值幾百萬了?」
「哪裡止,起碼幾千萬。」趙擇中肯定地說。
「居然這麼多。」仔細將協議書重新疊好,放進紅包裡,隨手放在床頭櫃上。夏久勝嘆了一口氣:「那還不如給我開張一萬的支票,這個協議我不要了,明天還給他們吧。」
***
第二天早上,夏久勝一家送走國大的採購車後,就開始為接待趙爸爸做準備。
家裡離得近的親戚都過來了,女眷有的殺雞褪毛,有的擇菜洗菜,有的在殺魚剖魚,有的把碗盤筷拿出來,挑沒有缺口的重新洗一遍,不夠的去自家拿過來補上,有的在拖地抹桌椅,大家像辦喜事一樣,喜氣洋洋地準備著。
男眷事情少些,早早借了兩張大圓桌過來,椅子也全部從親戚那裡湊齊了,將兩張圓桌擺放在堂屋裡,雖然有點擠,卻也可以坐二十多個人了。
準備齊全,這些男人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著將要到來的貴客。
這個時候大家已知道趙擇中的身份,看到他時,免不了帶著些敬畏,趙擇中倒是無所謂,依然跟夏久勝形影不離地進進出出。
夏爸爸被大家圍在中間,左一句二哥,右一句二姐夫地叫著,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再輕視他了,想想跟老二家關係好的侄女家,都已辦起了工廠,做生意的對象可是國大啊,用不了幾年,久薔家就會成為百萬富翁千萬富翁了。
十點左右,三輛車悄悄開進夏家莊村,轉了一個彎,拐進夏久勝家的院子。
「爸——」「趙伯伯——」趙擇中和夏久勝迎上去,打開第一輛車的後座,望著趙明康從車上下來,叫道。
「小夏,伯伯這次要麻煩你了。」趙明康看到夏久勝,臉上堆起慈愛的微笑,親暱地拍拍他的背,說道。
屋裡的人一齊迎到簷下,望著這一幕,沒有人敢隨意上前打招呼,也沒有人敢隨便說話,就這樣站在那裡,看著夏久勝與趙明康的互動,心裡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陽陽怎麼會跟首富這麼親熱的?
特別陳紹峰,看到這一幕,眼神越發熾烈了,侄子跟趙家關係越好,自己能得到的好處,肯定會越多。
後面的車門也打開了,下來的人都是夏久勝熟悉的,前面是大堂哥趙擇東夫妻,後面是二堂哥趙擇南夫妻。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趙擇中和夏久勝一起上前,招呼道。
「小夏你好。」幾人知道了夏久勝與自家的關係,自然不會擺架子,都親熱地與夏久勝打招呼。
「請到屋裡坐。」夏久勝招呼客人進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夏久薔將泡好的茶端上來。今天她是晚輩,泡茶這種瑣碎事,全交給她了。
「趙伯伯,我給您介紹,這是我二舅祝宏高,現是是我們鎮的副鎮長,這是我姑夫陳紹峰,是甬城市土管處的處長——」夏久勝將家裡人介紹給他。
至於大伯他們,看到這些大人物的氣勢,心就虛了,不肯出來做陪客,偷偷地迴避了。
「你們好。」趙伯伯滿臉堆笑地與兩人握手,並順便將自己的兩個侄子介紹了一遍。「這是我大哥的兩個孩子,就在江浙工作,所以一起來了。老大趙擇東,在甬城市擔任副市長,老二趙擇南,在虞城市擔任建設局局長——」
「陳處你好,我們可是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的戰友,難得今天有機會在小夏家再次碰頭。」趙擇東與陳紹峰握著手,熱情地說。
「是啊,是啊,趙市長,我可是你的老部下了,如果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多多批評。」陳紹峰臉笑成了一朵花,用力地握手回應。
大家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聊天,二舅這個時候就暴露出他的眼界和見識了,拘謹得幾乎不會說話,全靠陳紹峰在熱場。
夏久勝已到了廚房,現在大家都相信他的手藝,所以這頓午飯,還得他動手。
***
坐著聊了一會,趙擇中站起來,對爸爸說:「爸,大家一直這樣坐著也悶,不如去參觀參觀小夏家的院子吧!風景真的不錯,有話也可以邊走邊聊——」
「對,對。」陳紹峰接口道:「陽陽家的院子特別神奇,外面的花早謝了葉也落了,唯獨他這裡,好像它們都不怕西北風吹似的,大冬天的還開著花——」
於是幾人站起來,一起往院子走去。
院門口的那株藤本薔薇,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依然開滿粉紅色的花,給人感覺非常奇特,幾個站在圍牆邊,邊看邊嘖嘖稱奇。
「這花似乎變異了,否則這個時候也開不了花?」趙擇南的老婆孟嬌,是虞城市一中的副校長,作為老師,看問題比較浪漫,在大冬天能看到鮮花,她特別興奮,所以猜測道。
「也可能是有高人,給花神下了命令,知道今天二叔要來,所以讓薔薇冬天開花,供二叔這樣的大人物欣賞。」趙擇南望著妻子,呵呵地開著玩笑。
「明朝游上苑,火速報春知。花須連夜放,莫待曉風吹。」陳紹峰念了一首詩,然後問道:「二少指的是這個典故嗎?」
「沒錯。唐朝武則天能在寒冬臘月,命令百花齊開,現在只讓一株薔薇開花,應該有人能做到吧。」趙擇南迴答道。又意有所指地對趙爸爸道:「或許這裡就有人能命令花神,讓它開花迎客。」
「油腔滑調,你二叔又算什麼大人物?」趙爸爸白了侄子一眼,心裡也認定這是夏久勝搞出來的,普通人哪有這個能力,讓花在冬天開放,除非搭個溫室。
不過這個不能說出來,免得給小夏帶來麻煩,趙爸爸笑了笑,與大家往後院走去。
陳紹峰看他們叔侄神神秘秘地樣子,直覺認為他們說的跟自家侄子有關,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有關,只能狐疑地皺了皺眉,跟在趙爸爸身後,一齊往前走。
幾人來到後院,一進去,就被那條排水溝吸引了。
天很冷,溝裡依然有魚游來游去,似乎一點也不怕冷,看到人走近,還探頭出來,看起來非常有靈性。
「這些魚,比千島湖的都好,感覺都要通靈了。」趙擇中的大嫂也是教育局的一名幹部,最近去過千島湖看漁民現場拉大網捕魚,那場面真是壯觀,魚的品質也確實好,當時買了不少回家,不過與小夏家的比起來,似乎還差一些。
「是啊,這溝裡的魚,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魚了,今天中午它們就是主菜,你們吃過就知道了。」趙擇中像個獻寶的孩子一樣,得意地說。
「是嗎?那我們真的有口福了。」二嫂接過話頭,滿臉笑容地說。
「這是的環境真好,難怪連魚也比其它地方的活得自在。」趙爸爸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向回周望了一眼,說道。
以前他因為生意,國內國外到處跑,不但要考察當地的投資環境,也要考察當地的氣候和自然環境,像小夏家這樣,連呼吸都會讓人感覺舒服的地方,他還真的沒有碰到過。
現在公司已走上正軌,不太需要他去操心,他要做的就是放鬆身心、享受生活,這裡無疑是一個最適合養生的地方。
想到小夏跟小四,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他想來這裡,隨時可以過來住上一段日子,忽然覺得小四和小夏的事,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
夏久勝家來了貴客的事,很快傳遍了村子。
農村人想法實在,誰家有名牌轎車開進去,一定是來了貴客,何況夏久勝家一次性開進了三輛名牌轎車,那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來了。
於是有幾個中年婦女,手裡勾著正在編織的毛衣,往村口通往夏久勝家的那條路邊湊,一邊家長裡短地聊著,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把眼神往夏久勝家的院子瞄上幾眼。
「看來來的是大老闆。」一個中年婦女神秘地說。「你看那個人的樣子,鎮上的金老闆氣派也沒有這麼大。」
「難說。」另一個中年婦女扭了一下腰,將掉落的齊海夾在耳後,「我看像是當官的,你沒看那個高個子男人,像不像電視裡演的領導?我猜一定是的。」
「難道是他家的那個妹夫來了?聽說是在甬城市當官,還不小呢?」又一個中年婦女接口。
「是啊!據說跟虞城市的市長一樣大。」這人一付羨慕的表情說道。
「只是級別一樣好不好?跟市長的權力差得遠了?」另一個哼了一聲,一付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不屑地說:「他那個丈母娘啊!真當自己是紅樓夢裡的老祖宗了,拽得跟什麼似的——」
「那有什麼辦法?人家有這個本事?要不你叫你女兒也嫁個大官試試?說不定到時也這付德性?」旁邊的婦女取笑道。
「得了吧,就她女兒那樣的,還嫁大官?」一個婦女嗤笑出聲。「倒貼一套房子給人家,都不一定有男孩子願意娶呢?」
「你什麼意思,我女兒有這麼醜嗎?」被調笑的婦女隨手把手中織好一面的棒針抽出來,就往那個笑話她的婦女身上抽去。「我撕爛你這張賤嘴巴,敢編排我女兒?」
眾人一陣哄笑。
新任村支書夏久浩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雖然他很想去堂弟家看看,來的到底是什麼大人物,順便結識一下。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擔任村支書後,他的心態已發生了變化,開始熱衷於結交以前不屑一顧的權貴,他的想法很簡單,不管拉到資金也好,結識上層人物也好,都是他坐穩現在的位置,打通往上通道的捷徑。
想比其它人,他算是在大城市見過世面的人,人情世故也比農村人懂得多,在聽說堂弟的客人坐的車和車牌號,就知道絕不可能像那些嚼舌的婦女說的那樣,只是大老闆,因為那種車和車牌,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那樣的人物,可不是想見就能見的,自己如果貿然前去,只怕會引起別人的反感,那就得不償失了。
「算了。」他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是等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