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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自然相處

 該說的都已經說得很清楚,兩人相視一笑,便舉箸慢慢享用起吃食來。偌大的華麗配殿中,只有他們相對而坐,令王玫突然想起當初在那破舊道觀中偶遇的時候。那時他們在老君殿裡一人抱著一個食盒暴食,分明對方只能算是個陌生人,竟也絲毫不覺得尷尬——如今想來,也只有「緣分」或「命運」才能解釋了罷。

 「我猜,你大概想起了大通坊偶遇之事?」崔淵將一個精緻的竹蒸籠打開,輕輕推到王玫跟前,又挑了一盅鱖魚羹「白龍臛」放在她手邊,「那時我當真以為你好吃,且私下如此不計形像,也頗為有趣。不過,後來見你也吃得並不多,仍是瘦得彷彿風一吹便能飄走似的。雖說也確實多了幾分飄飄欲仙之意,但略豐腴些對身子也有好處罷。」

 「若是心情不佳,我便喜歡暴食一通。吃飽喝足了,心中憂結便自然而然解去了不少。至於太瘦削,連我阿娘阿嫂也一直唸著呢。許是還須養一養罷。」王玫夾起竹蒸籠裡那枚金黃油亮、奶香味四溢的蒸餅,輕輕咬了一口,鬆軟綿甜,十分可口,「每日多吃些像這樣的蒸餅糕點,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多幾圈肉呢。」

 「我早便發現了,你與阿實都喜愛這些甜食。」崔淵笑道,「這單籠金乳酥的味道也確實不錯。」

 「你像是對什麼都不忌口。評點起吃食來頭頭是道,應該也品嚐過不少美食罷。」王玫道。

 「美味佳餚自然人人都喜歡,總會不知不覺便令人心情愉悅起來。因而,我也曾慕名去了不少里坊的食肆、酒肆裡尋訪了一番。不是我自誇,長安城的高門子弟中,大概沒有多少人如我這般,對每個裡坊中的美食、美酒都如數家珍了。」崔淵笑道,「往後,我也可帶著你去走上一走。不過,若只為了飽腹,粗茶淡飯也能吃得下去。畢竟身在外頭,總有窘迫或境遇不佳的時候。」

 王玫微微頷首,道:「確實如此。」如他這般,便真正詮釋了何為隨性而為,果然有名士之風。如此聊了幾句之後,待她發覺時,崔淵已經不著痕跡地將七返糕、水晶龍鳳糕、玉露團之類的甜點心以及一些口味清淡的蔥臘雞、蒸鵝、葵菜湯、蒸菠菜、藕片等都調換了位置。而他放在自己跟前的,則儘是些煎炸烤之類口味略重些的吃食,如古樓子、熊白、駝峰炙、光明蝦炙、巨勝奴等。

 王玫瞥了他一眼,輕輕笑嘆道:「你是在學著阿實的貼心麼?」以她對他的瞭解,在日常生活當中,崔淵崔子竟是相當粗疏的。以前崔簡經常給因發呆而忘記飢餓的他帶吃食,便可知道他其實並不在意這些生活細節。

 崔淵面不改色地微微頷首,坦誠地道:「我仔細想過了,在我未曾沉迷於作畫觀景之時,須得儘可能地對你和阿實好一些。如此,若是哪天我又坐在荒郊野外發呆,將你們暫時忘了,你們也會更體諒我。」

 王玫彎了彎嘴唇,正色道:「你無須擔心,儘管發你的呆便是。想必,那時候我和阿實兩人也能找著樂趣。」她早已經知道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藝術家,當然能理解他對繪畫與景物的痴迷。而且,她反倒是覺得,心中有這樣一份執著與熱情的崔子竟更令人佩服,也更讓人心動。

 崔淵挑起眉,略作思索,半是認真半是調侃道:「那我便更該待你們好些了。不然,若是你們倆玩得樂不思蜀,倒是將我拋下了,又該如何是好?」

 「只要你不覺得勉強便好。」王玫回道。不論是哪種脾性的女子,見到這樣貼心的舉動當然都會覺得溫暖喜悅,她亦不例外。然而,這並不是他原本的性情,偶爾為之便可,根本不必成為他的負擔。

 崔淵垂目笑了起來,神色間越發輕鬆了,斟了一杯酒,又問:「能飲一杯否?」

 「如你所言,確實當浮一大白。」王玫道,舉起盛滿琥珀色酒液的白陶杯,「飲勝。」說罷,她便一口飲盡。此時的酒度數遠不如後世那般高,味道非但不辛辣,反而很甜。便是她,大概也能喝上不少,只是平常更喜愛鮮果壓榨而成的漿水罷了。

 崔淵含笑望著她,乾脆拿起那壺酒直接飲了,讚道:「好酒!稱得上今日!」

 「希望往後每年的今日,都能如此慶祝一番。」王玫道。

 「也好。九月初五,也並不難記住。」崔淵接道,「若能飲我自釀的桂花酒或菊花酒,恐怕會更有意思罷。」

 「你還會釀酒?」王玫有些意外。

 「釀酒自飲或待客可是風雅之事。」崔淵笑道,「不過,我也不求什麼風雅,只是覺得有意思罷了。若是你想試試,再等幾個月,我給你送些桂花酒嘗嘗。若是等不及,不如回去問問明潤兄罷。上回我們對飲時,嘗的便是他釀的櫻桃酒。」

 時而想起什麼而說笑,時而靜默享用美食,兩人就像他們當初遇見時那樣,態度舉動皆是無比自然。只是,不經意對視的時候,彼此的目光之間彷彿都多了些纏綿。雖不曾有任何踰矩的行為,但情意仍然如發酵的酒一般,越發濃厚。漸漸地,吃食或者說話便已經都變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光。即使什麼也不做,即使什麼也不說,對方的眼神,對方的視線,對方的微笑,都已經足夠吸引人沉迷下去了。

 時光似乎流淌得格外快,殿門外突然響起的輕叩聲讓二人回過了神。他們這才發覺半推開的窗外已經是晚霞瀰漫,眼看著便要到坊門關閉的時刻了。

 「今日你怕是來不及歸家了,不如明天再走罷。」崔淵道,「堂嫂素來行事妥貼,想必已經遣人去送信了。」他側耳細細聽了一番外頭的動靜,眉頭輕輕一皺。與方才相比,外頭人聲略有幾分嘈雜,顯然有人正朝著偏殿行來,門外守著的侍婢才提醒他們小心。於是,他迅速起身,利落地從窗戶翻了出去,壓低聲音道:「九娘,你安心等著便是。沒兩日便是重陽了,叔母的賞花宴上再會罷。」

 王玫微微頷首,剛想再說些什麼,崔淵朝她點頭示意後,便閃身離開了。而下一刻,幾個陌生女子的笑聲便在殿門外響了起來,聽著像是與李十三娘年紀頗為相近,卻比她更多了些高門貴女的盛氣。

 「阿李,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有位能得貴主讚賞的表妹,也不讓我們見見。」

 「是啊,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便是不能與我們一同飲宴,方才也很該讓她去園子裡走一走才是。」

 王玫打開門,正好迎上那幾名年輕貴婦打量的視線。她朝著她們點頭示意後,便轉向李十三娘微微一笑,道:「真是對不住各位,身為道門中人,一向好清淨。若是知道今日公主府安排了飲宴,我便不該上門叨擾才是。如今卻讓表姊不得不顧慮我,真是委屈表姊了。」

 「哪裡的話。」李十三娘笑著挽住她,瞥了瞥身畔諸人,「也是你與阿家實在投緣,阿家什麼時候見了你都歡喜得很。如你這般的客人,便是天天過來我也倒履相迎。畢竟,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討得阿家喜歡的。」她說罷,便逕自帶著王玫往寢殿而去:「時候不早了,你也趕不及回宣平坊了。我已經收拾出了一個客院,離這裡也不遠。待會兒陪阿家用過夕食,便帶你去瞧瞧。」

 那幾位年輕貴婦被她扔在身後,臉色均是變了又變。有性情烈的,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了;也有看起來渾然不當一回事,一雙烏眸卻暗自沉下來的;亦有面露悔色,忙不迭跟上去的。

 「也是我邀錯了人,阿家本來只想過去虛應一番,她們卻像是看不見聽不懂似的,緊緊纏過來不放。什麼話題都說不得,總有人會見縫插針地提起自己帶來的那些個小娘子,又忙不迭地將她們往阿家、兩位嫂嫂那邊推。究竟抱著什麼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李十三娘低聲抱怨了幾句,「阿家懶得應付她們,只帶了幾個交情不錯的回寢殿繼續說話兒,餘下的都交給我們了。你是不知道,好幾個人仗著是公主、王府出身的,便將四郎當成自家的了,話裡話外都互相擠兌起來呢!我恨不得將她們都趕出去才痛快!還敢打聽你的消息,挑你的事,哼!真當我們真定長公主府是什麼軟柿子不成?」說著,她又似笑非笑地輕輕在王玫手臂上捏了一把,「你們倒是逍遙得緊。」

 王玫雙頰微微一紅。在旁人家中約會這種事,她從未做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主人家的打趣。難道要致謝不成?若是當真這樣做了,以她與李十三娘如今的親近關係,大概只會惹得她笑個不停罷。

 兩人步入寢殿時,正巧見一位貴婦攜著四五個各有風姿的少女走了出來。王玫察覺到其中一位十五六歲的明媚少女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依舊不動聲色。錯身而過的時候,那少女又禁不住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

 王玫幾乎能夠斷定,這位少女認識前身。但她在出家為女冠前也曾經參加過不少飲宴活動,既從未見過她,也從來不曾有人提起過前身的閨中密友。而且,她與這位少女的年紀差了好幾歲,應當也不可能相交莫逆罷。

 大約只是親戚而已?王玫想著,朝她輕輕點了點頭,便入了寢殿。

 那少女還欲說些什麼,回首見帶著她來的貴婦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便再也顧不上她,忙跟了上去。王玫收回目光,再一次在記憶中搜索起來。這少女是位典型的唐代美人,膚白體豐,圓臉杏眼,微笑時甜美至極,很不容易讓人忘記。她確實從未見過她,或者面貌類似的人物。

 「你認得她?」李十三娘問道。

 「很是面善,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似的。」王玫回道。

 李十三娘掩唇而笑:「可不是面善麼?我記得她自稱是太原王氏晉陽大房嫡支的姑娘,算起來也是你的族妹了。」

 「……那便是了,許是前些年曾經見過,長大後面貌變了些,一時也認不得了。」王玫一怔,回道。大房家的姑娘何時到的長安?她記得,母親李氏提過,他們三房在祖父出仕的時候定居長安後,便很少再回晉陽老家。算起來,那也是國朝初立的時候了,所以與大房、二房、四房的關係便漸漸疏遠了。沒過多少年,四房也因轉做了京官來了長安,又因尚主的緣故,一家人都從晉陽移居了過來。至於大房、二房,都仍在老家聚族而居呢,每個房支也不曾有人赴京為官,不斷地在低階外官任上輾轉。按理說,王家的姑娘到了長安,於情於理也該告知他們家一聲才對——莫非她去了四房?南平公主府,聽起來也確實比他們家好多了。不過,四房當真會提攜大房的人麼?怕是避也避不及罷?又或者,她去了外家寄居?

 想也想不通,王玫索性便不再想了。回家順便向阿爺阿娘提一句便是,也不是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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