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之青痕 23
譚少在洗手間裡把忍著的黑血吐了出來時,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轉角的玻璃,陽臺那邊,范宗明在握著手機在說話。
譚少知道,不僅他,他們倆的時間都不多了。
國際局勢戰況再起,有人要離開了。
就算是假日沒度完,一旦召令下了,那個人再堅持也是會走的。
譚少自己以前不懂事,硬是要拿自己去比,但長大後,他已經不再如此了,比是永遠都比不過的。
電視頻道裡,不斷的播放著傷亡……那是事關國防戰略的一個國家,就算退居幕後,身為參謀的戰術專家這個時候總會錯過?
譚少喝了口水,把喉嚨裡的腥味沖了下去,走到了站在電視螢幕前的人。
他們靜靜地看了一段播報,譚少先開口,“哥,你要回去嗎?”
范宗明轉身,撫著他的臉,“再一天,一天之後回去,可以嗎?”
他的臉上有徵詢的意味……可這又能代表什麽?他就算拒絕又能如何?他有時的決定自己總是無法動搖的。
再說,他現在已經是長大了……長大的意思就是意味著永遠都不可以再說負氣任性的話。
半個月的假,兌現了五天,譚少覺得還是很滿意的。
他跟范宗明分開,上了魏方來接他的車,轉去另一個城市,沒有手術的時間,他隨即飛去了印度。
魏方被他打昏在了機場丟給了來接應的手下,他到印度時,參馱已經接到了陳見濤跟魏方的消息,嚴禁譚少清點手下人數佈置任務。
譚少看著參馱笑,昨天才定的十幾億的訂單,參馱一個人完成不了。
這麽一大訂單,印方要見的,是他這個能拍板定事的正主。
“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錢溜走?”譚少問參馱,“掙不到,寨裡兄弟喝西北風去啊?”
他拍拍參馱,輕描淡寫,“小手術,談完了我就回去做。”
參馱想拒絕,但無奈譚少的那張臉看著像是輕鬆的含著笑,但誰都知道這是誰也不能反對他的決定的笑容,只好接了他往山裡趕。
會談安排了三天,在兩方談判下,終於定好了在笨鳥都不願意飛來的戰區內,譚少跟印方買武器的代表僵持了一天,終於簽了合同。
看到一批頭貨過後,訂金轉入瑞士帳戶,譚少眉開眼笑。
只是剛與印方分道揚鑣,進入卡車裡迅速駛離炮火槍彈連聲不斷的區域時,參馱的左右手AM湊上來說:“寨裡剛來消息說,北城裡的上邊對我們有些事很生氣,總管說後果很嚴重。”
“有多嚴重啊?”譚少漠不在乎地說著,拿著地圖猛瞧,硬生生地想在地圖上瞧出個運輸路道出來。
“一般嚴重吧。”一生之中經歷過二次國與國之間戰爭的AM也吊兒郎當,“大不了把DH再派出去,他能把那幫人說昏找不了咱麻煩。”
“那不就得了……讓DH準備準備去忽悠人。”譚少下了指令。
此時AM朝外面拿著衝鋒槍射,操著英語吼:“媽的,這麽大一卡車都不知道躲一下,找死啊?”
不知道哪個基地的爺們被射了一串子彈也不節制脾氣了,垂死之際還朝他們的車子扔了個炸彈……一陣煙硝中,譚少在晃蕩前進中的車裡無語。
AM還在笑,參馱從前面的車子裡直接下來爬到這車上給了AM一巴掌,用中文罵:“笑什麽笑,沒腦子的蠢貨,給老子滾下去。”
AM一滾,參馱爬到了保護譚少的位置上,朝著譚少說:“回不去了,機場關門了,得關好幾天,我們自己的飛不回,胡椒說來接我們。”
譚少朝窗外吐了口含著泥土的唾沫,把袖子拍乾淨了點,點頭說:“讓他來吧。”
說完,他咳嗽了一聲,用袖子掩住了嘴。
魏方就要動,被譚少用眼神制止,他強把湧上來的噁心東西給吞下,無聲地說,“別讓人知道。”
他繼續翻著地圖,拿筆找到了對面國家的首都,像是自問地說:“他去了嗎?”
“沒有……”參馱回答了他,“他還在北京。”
“這就好……”譚少無聲地笑。
參馱沒有說什麽,這次,半路在世界裡突圍出來的軍火商頭頭的到來就是他們自己少要了一大筆錢,多要了兩個人的腦袋。
如果沒有確保今晚見到軍方那邊他要的頭顱,他們老大怕要出爾反爾吧?
參馱真不知道,譚少這麽做,到底值不值得。
而這所有的一切,也值不值得?
他這哪是僅是拿命在拼……他是連自己的殘軀都在用來燃盡。
僅僅因為那兩個印方軍官在某個軍事會議上提出一項對他哥的“提議”,他就拖著要動手術的身體來到戰火紛亂的地方要脅對方要人家的命,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這得對自己有多硬的心才能做得到?
十二月的天,冷。
硝煙彌漫。
途中,不斷的有埋伏,有突擊……從沒停過的關卡檢查,與馬路中間旁邊找死等死的人。
前幾天是碧海連天,現在是槍火四起。
譚少想,類似這樣的冬天,怕是自己的餘生裡的都是免不了的。
沒有溫暖。
只有征途。
他只能不斷向前,直面剩下的人生裡每次血和淚。
不管錯與對,都要如此。
這是一條一選擇,就再也不可能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