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仇正卿送尹婷回家。

　一路上尹婷都沒怎麼主動說話。仇正卿倒是拼命想找話題。最後他還是說了喵大大上廁所還要密切監督自己的屎有沒有埋干淨的動作。尹婷聽得他的描述哈哈大笑，仇正卿也笑。他真喜歡她開心的笑。

　只是這路途不夠遠，不一會就到她家了。尹婷說了“謝謝”，仇正卿回她一句：“明天見。”

　尹婷朝著小區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留心聽身後的動靜。身後沒有動靜，沒有汽車啟動的聲音，沒有車輪摩擦水泥地的聲響。尹婷的心怦怦跳。仇正卿沒有走。

　為什麼還不馬上走？她都到家了呀。

　一個男人對女人好肯定是有企圖的。尹婷想到秦雨飛的話。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尹婷沒敢回頭看，但她實在忍不住了，干脆撒腿就跑，直直沖進小區門口，然後在路燈後面黑暗的角落停了下來，躲在大門門廊後面偷偷看。

　仇正卿確實是沒走。他好像剛從車窗那收回頭去。他剛才在看她？尹婷不確定，又有些確定。她的臉紅了。

　仇正卿原本是一直在後視鏡那看著尹婷離開，但是她突然狂奔起來，把他嚇一跳。從前是有喵大大來接她，現在又有什麼事？他探出頭去看，只看到她奔進了小區，然後再看不到。

　仇正卿又等了等，確認沒有尖叫聲，確認沒什麼異常狀況，她應該沒事。然後他啟動車子，離開了這裡。

　尹婷躲著看，看到仇正卿的車子開了起來。她知道，無論剛才他是不是探出頭來看她，他確實是在等她進了小區之後才放心離開。

　尹婷覺得心裡暖暖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可能嗎？這麼正經嚴肅，第一次見面認識時還嫌棄她態度不認真太不正經的社會精英人士，喜歡她？喜歡她什麼呢？

　尹婷猛地轉身，紅著臉跑回了家。

　進了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秦雨飛打電話。怦怦怦，心跳得快。仇正卿跟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她腦子裡回轉。也許，真的可能。她要跟秦雨飛打報告，這件事太需要傾訴了。

　結果秦雨飛沒接。尹婷過了一會再打，還是沒接。

　尹婷真沮喪，好討厭，這麼關鍵重要的時候，居然不接電話。

　第二天，尹婷一早起來，並沒有馬上往仇正卿家跑。她吃了早飯，擺弄了她種的那些花花草草，一直拖到十點多，然後如她所料，仇正卿打電話過來了。

　“你買的東西有一件已經送過來了，我沒拆，等你過來再說。你現在要過來嗎？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尹婷笑了，很開心，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麼。“好，我現在就過去，不用接。”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反正等到了他主動邀請的電話，她非常高興。她歡天喜地地跟爸爸招呼了一聲，出門去了。

　如果只是善良，應該不會這麼體貼的要來接她吧？他問她現在去不去，是想見她了嗎？

　尹婷坐的士上一路傻笑，到了仇正卿那。

　仇正卿來開門，看到她就笑了。尹婷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忍不住也笑。“送來兩件了，在客廳。有一個是很大的箱子。”仇正卿說。尹婷覺得他的聲音和眼神都很溫柔。

　她之前怎麼沒發現呢？

　尹婷正想說話，手機響了，她一看，是秦雨飛。尹婷心虛，飛快把電話按斷了。仇正卿回頭看她，尹婷聳聳肩：“沒事，推銷電話。”

　仇正卿沒在意，問她：“現在拆包裹嗎？”

　“好啊，你先幫我拆著。我先去個廁所。”尹婷跑進了廁所，進門前往客廳張望，仇正卿正動手拆包裹。尹婷把門鎖好，手機拿出來，給秦雨飛回撥回去。

　“你干嘛掐我電話？”秦雨飛一開口就興師問罪。

　“那你昨晚還不接我電話呢。”尹婷回擊。

　秦雨飛施施然回答，一點都沒不好意思：“我在阿傑這呢，卿卿我我，不方便接電話，調靜音了。”

　哼，秀恩愛的好討厭。

　“你剛才干嘛掐我電話。”秦雨飛又追問，“你在哪兒呢？”

　“我在求正經這，剛才跟他在客廳，不方便接。”

　秦雨飛皺眉頭：“不會吧，你跟他還有不方便的時候？你們干什麼了？”

　“什麼都沒干。”尹婷不打岔，快速進入正題，“雨飛，我昨晚給你電話呢，是想給你說，我覺得呢，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求正經大概有點喜歡我。”

　“然後？”秦雨飛非常關切後續。

　“然後你記得你要千萬保密，不要向他透露半點風聲說你提醒過我。”

　“什麼意思？”秦雨飛不懂，她還打算周一好好警告一下仇正卿，讓他不要對尹婷亂來。

　“就是你什麼都不要跟求正經說的意思。”

　“還是不懂。我什麼都不跟他說，然後呢？”

　“然後就是我跟他的事嘛，我會好好觀察他的。”

　“觀察完了呢？”

　“觀察完了再說。”

　秦雨飛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說：“你不會對他有意思吧？”

　“反正，現在，怎麼說呢，不討厭。”啊，不對，不討厭這個詞不准確。“我是說，反正如果他喜歡我，我不討厭。”

　完了，這是什麼情況？秦雨飛愣半天，問她：“我可以采訪一下你的心路歷程嗎？仇正卿那樣的男人哪裡會讓你喜歡？”

　“我沒有喜歡他。”

　“那你打算裝傻然後慢慢疏遠自然而然以後就冷處理了，是嗎？”

　“我干嘛要疏遠，剛才不是說了嘛，如果他喜歡我，我又不討厭。”

　秦雨飛的腦子就是轉不明白。“你等一下，我們來梳理一下你的思路。你說，你發現他可能真的喜歡你了。”

　“對的。”尹婷想到這個心裡還有點小激動，這麼優秀的男人居然會喜歡她，女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然後你並不討厭這件事。”

　“對的。”有點高興來著，當然不討厭。

　“然後你還要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你知道這件事了。”

　“沒錯。”八字沒一撇呢當然要先觀察清楚看清情況。

　“然後你還不疏遠他，還要繼續跟他這樣交往下去，裝傻不知道他的心意。”

　“嗯。”尹婷想了想，“是這樣沒錯。”

　秦雨飛大聲道：“原來你才是女魔頭，打算玩弄人家的感情。”

　“我才沒有。”尹婷的聲音不小心大了點，又馬上降低音量。“我沒有要玩弄他。我就是要先確定，你知道的，百分百確定他是真的喜歡我，我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覺，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我不會欺騙他也不會玩弄他的感情。”她嬌嗔：“人家才沒有這麼壞。”

　秦雨飛又愣半天，然後一聲長歎：“小婷啊。”

　“哎。”

　“你從前追男人都沒用智商，原來所有的機智和狡猾都儲備著留到今天對付仇正卿啊。”

　“……”

　“我錯了，我不該擔心你的。我該擔心仇正卿。”秦雨飛裝模做樣歎氣，“親愛的，他是我家的搖錢樹，業績全靠他呢。你千萬手下留情，我們永凱還指望著他幫著賺錢呢。”

　“呸，呸。我才不會胡來。”尹婷說著，然後又囑咐：“那你一定要守住啊，千萬不要告訴他。等我觀察好了，確定了，我再告訴你。”

　跟秦雨飛聊完，尹婷掛了電話，咬咬唇。她以前都沒用智商嗎？不會啊。她現在很狡猾嗎？不會啊。她還是一樣啊，只是，第一次有個男人對她這麼好，讓她有點捨不得拒絕。

　是這樣嗎？反正她還沒弄清楚呢。他喜歡她，這個可能讓她有點高興。但她又不敢高興太早，而且還不知道高興些什麼。她得再看一看，看看他，也看看自己。

　沒錯，要把所有的機智都集中起來。

　她想戀愛，很想戀愛呢！

　尹婷出了去，仇正卿已經裝好了自動喂食器，正准備組裝貓架。他坐在木地板上，微微皺著眉，認真看著安裝說明書。尹婷看著他的側臉，側臉看著都有點嚴肅呢，但是他認真的樣子真的挺帥的。

　越看越順眼，越看越高興。

　中午，仇正卿和尹婷叫了外賣。吃飯的時候尹婷問仇正卿平時周末都做些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周六會去一次健身房，周日會去一趟超市。其它就是看看電視，上上網。”仇正卿努力想表現得其實他的業余生活也挺豐富，不敢說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但又不敢吹牛皮說自己業余生活太豐富，怕顯得太忙尹婷會不好意思過來了。

　“這樣哦，那我今天來，你就去不成健身房了。”果然尹婷這樣說。仇正卿連忙道：“沒事，也不是必須周六去的。而且去不去都沒什麼關系。有時候有別的事我也就不去了。”

　尹婷甜甜笑。以前怎麼沒發現，求正經一本正經裝嚴肅忙著解釋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吃完飯仇正卿洗碗，尹婷帶了相機來，給喵大大拍萌照。仇正卿洗完碗繼續裝貓爬架，兩個人都擠在房間裡頭，尹婷要幫忙，仇正卿說不用。於是尹婷繼續拍照。

　喵大大來搗亂，仇正卿沖它皺眉頭。尹婷拍下來了。

　喵大大抱著爬架的柱子啃，仇正卿要用那柱子，把喵大大推開，喵大大順勢耍賴抱住了仇正卿的胳膊。尹婷拍下來了。

　爬架裝好了，喵大大興奮地跳了上去，與仇正卿眼對眼面對面的互相看著。仇正卿說它：“這下有得玩了，不許再鬧了。”喵大大的回答是打了個滾。尹婷連拍好幾張，把他們兩個都拍了進去。

　東西裝好之後，喵大大玩得非常開心。仇正卿趁這時候把門打開透氣，喵大大繼續玩，沒有跑出去。尹婷一直笑，忙著拍照。仇正卿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好。拍照他又湊不上，干坐著又很傻。

　尹婷忽然說：“你去忙吧，我拍完照片一會就走了。”

　拍照是為了讓喵大大顯得可愛好讓人願意領養嗎？仇正卿決定先把這事搞定：“其實，大大在我這挺好的。你看，它適應得很快。這裡又有地方，也沒有別的貓跟它爭寵欺負它，你還能經常來看它。要是換了別家，可能地方沒這麼大，裝不下你這麼多東西。還有它吃什麼糧，有沒有罐頭你也插不上話了。萬一那家人對它不好呢，你又不知道。”

　尹婷眨了眨眼睛：“可是你工作很忙，也不能長期收養它啊。”

　“短期和長期不是一樣的嗎？”仇正卿努力爭取，“就是出門放糧，回家鏟屎。”

　尹婷哈哈大笑，這個描述，還真准確啊。“可是有時你會出差。”她指出問題。

　“如果我出差，就把鑰匙給你。你來喂它好了。你去旅游的時候，又是誰喂它呢？”

　“我哥還有家政阿姨會幫我放糧。”

　“對啊。那我把鑰匙給你一樣的。我不在了就換你照顧它。”仇正卿說這話其實有些緊張。因為單身男子把家的房門鑰匙交給一個單身女子，無論借口是什麼，這確實是太親密的舉動。他這說會不會嚇到尹婷？

　結果尹婷笑了：“那行。那到時候再看情況，如果你真有工作，我讓我哥幫忙也是可以的。”

　哦，對，人家還有哥，可以避開單身男女之嫌。“好啊。”仇正卿一口答應。

　尹婷逗著喵大大，忽然問仇正卿：“對了，好像一直沒問你。你跟Zoe小姐最後沒在一起，是什麼原因？”

　仇正卿愣了愣：“好像有說過。我覺得跟她不合適。你還勸過我，合適不合適不重要，喜歡最重要。”

　“哦，對。”尹婷點頭。

　“那你呢？”仇正卿趁機刺探敵情：“你現在情況怎麼樣？顧英傑不是說要給你介紹對象，你有中意人選了嗎？”

　尹婷搖搖頭。

　仇正卿心怦怦跳，難得遇到這樣好好談這話題的機會，是不是該表示一下，探探她的意思？

　這時候尹婷又說了：“我從前追男生吧，總是定錯目標，所以總是追不上。下次我一定要選好目標再下手。”

　下次？那他一定得趕在下次發生之前下手啊。

　仇正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問她：“那為什麼追不上？”

　尹婷眨眨眼睛：“不知道，之前都相處得挺好的，然後我一表白，這事就完蛋了。”

　這是在警示他嗎？之前相處的好，不代表能表白了。那用暗示的可以嗎？

　仇正卿嚴肅問：“那你跟對方表白的時候，都是怎麼說的？你跟我說說看，比如我就是那個目標，你要向我表白，會怎麼說？”

　尹婷又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道：“就是，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仇正卿不由自主地也眨了眼睛，他謹慎又小心，仔細看著尹婷的表情，然後道：“好啊！”

　尹婷瞪圓了眼睛，“啊？”她盯著仇正卿看，仇正卿覺得自己的臉很熱，但他必須得堅持下去：“我說好啊，我答應你了。”

　尹婷眨眨眼睛，再眨一眨，然後她笑了。咧著嘴哈哈笑，很開心。“你這樣不行了，會嚇到女生的。如果你用這種表情表白，女生肯定撒腿就跑。你應該溫柔一點，表現得更有誠意一點。”

　仇正卿僵在那，所以她以為他是拿她練習！一點都不害羞，也不驚訝，也不尷尬，她竟然只是覺得好笑！

　好吧好吧，仇正卿安慰自己，反正他這樣說也是耍了心眼給自己留了退路，如果她有反應，那他就勢表白，如果她沒反應或是反應不佳，那他就說是在開玩笑做練習。

　現在只是她主動當他是在開玩笑了。他也不算失敗。

　尹婷還在笑，笑得超級甜。

　大笨蛋，他應該就是喜歡她，但是又不敢說。

　大笨蛋。

　尹婷心裡也很甜。求正經真的很可愛。居然裝模做樣地想表白呢，他故做鎮定裝嚴肅地說“好啊”，真的太可愛！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男生，啊，應該說男人。嚴肅又害羞，正經又別扭。他這麼小心翼翼，讓她覺得他很認真。雖然不是直爽大方痛快干脆，但他很認真在對待她，她覺得。她為此而高興。

　仇正卿遭受了打擊，實在不知還能說什麼。兩個人一起逗了一會貓，仇正卿就出去看電視了。可是電視也看不進去，他一直在走神。昨晚喵大大還叫喚，他又沒睡好。於是在沙發上，他不知不覺，倒下睡著了。

　喵大大在屋裡玩膩了，跑了出來。到處轉了一圈後，跳到沙發上，在仇正卿的胳膊窩裡，打了個哈欠，也睡下了。

　一個男人，一只貓，在沙發上擠在一起睡著了。

　尹婷把這個畫面拍了下來。

　她忽然覺得，這樣簡單的生活，挺幸福的。

　她想，他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

　依她從前的經驗，一說就破局了。她想再相處一陣，讓他們感情更深一點，再深一點。確定他是真心喜歡她，確定她現在的感覺不是虛榮心作祟。如果彼此確定，那才真的是到了表白的時候。

　而且，她很喜歡他為了她努力找借口找理由的一本正經的樣子。明明心裡有鬼，還擺嚴肅臉。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