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靈的反擊(上) 第十四章 陰陽師（全）

“什麼人！”鳥羽政夏心中大驚，順手從背上抽出忍刀，立在胸前。北條奈四人也紛紛抽出兵器，護在他的左右。

　“天地玄黃，無為大荒——封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鳥羽政夏他們五人的身後響起。五人連忙扭頭，只見距離他們不足十步處，一個身穿白袍的年輕人倚在樹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五人。

　“你是安倍楮明一族！”鳥羽政夏心中不禁一沉，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精疲力軟的他們竟然沒有發現自己被人跟蹤。

　“我是什麼人，這個不用你們操心！”頭上又傳來那冰冷刺耳的聲音，“想不到，北條流中竟然藏匿著土蜘蛛一族，你們這些妖魔鬼怪是欺我日本陰陽師無人了嗎？不要妄想用忍術脫身，封界中沒用的！”

　鳥羽政夏心中大驚，冷汗立時從額頭冒了出來，雖然安倍楮明的母親曾是土蜘蛛一族的巫女，但安倍楮明卻對土蜘蛛一族毫無感情，不但多次破壞了土蜘蛛一族令太祖復生的計劃，還處處追殺他們，迫使他們無法在陽光下立足。千年以來，奉安倍家族為首領的陰陽師界自然也是視土蜘蛛一族為敵的。

　“大人，我想您是有所誤會吧，我們中怎麼會有妖魔鬼怪存在呢？”鳥羽政夏仔細地觀察了語音傳來的方向半晌，強笑道。自己五人還都是中忍，能力還未能醒，妖氣隱而不露，應當不會被人看破。只是他沒有發現北條奈已面如土色，一臉的焦慮之色。

　“是嗎？”白袍年輕人懶散地笑道，“要不要我給你看看證據？”說著，他雙手似慢實快奇異地結了數個手印後，輕斥道︰“光照四海——現！”耀眼的白光立時從他的中指間迸發出來，鳥羽政夏五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忍俊不禁閉上了雙眼。

　鳥羽政夏四人只覺得身旁突然出現一個龐大的家伙，將他們的身體擠得東倒西斜，同時一股令他們熟悉而又毛骨悚然的氣息從身旁向四下里擴散開來。

　北條奈腹部微抬，蛛絲瘋狂般地涌出，在五人的身邊編織起一張大網，將所有人護在中心。

　“北條奈！天啊！他什麼時候覺醒了？”鳥羽政夏吃驚地叫道，其他三人也是一臉的驚駭莫名，這事情簡直是太出乎人意料了。成為中忍沒幾年的北條奈，竟然不用長老們開頂就自己完成了變身，他什麼時候有了這樣高的天賦了？

　“這下子你們沒有話說了吧？”白袍年輕人輕蔑地吐了口唾味，“你們還是乖乖地說出來吧，北條流中現在到底有多少土蜘蛛族人潛伏其中！我可以讓他給你們一個痛快，省得受皮肉之苦！”

　北條奈仿佛根本就沒有听到鳥羽政夏和年輕人的話一般，繼續在瘋狂地吐絲，蛛網越來越密，漸漸地將五個人包裹在其中，宛若一只黑色的蠶繭。

　“敬一，情況有些不對啊！”白袍年輕人站直了身體，雙眼中流露出警惕的神色。北條奈現身後不但沒有攻擊兩人，反而將自己五人包了起來，讓他一時摸不到頭腦。

　藤原敬一一個鷂子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這是一個年僅二十一二的年輕人，身穿黑色緊身的夜行衣，腰間插著一柄日本刀。面無表情地站在了白袍年輕人的身旁，一雙寒光四射的雙眸緊盯著面前不遠處的黑繭道︰“讓我用葵紋越前康繼試試！”

　葵紋越前康繼，刃長35.3CM。江戶時代著名刀工越前康繼所作，作為御神刀供奉在尾張熱田神宮（御神刀︰放在神宮中供奉神明的刀，一般不用于戰斗）。刀的兩側分別鑄有梅紋和竹紋。而之所以名為葵紋越前康繼，據說是由于是受家康賜予德川家葵紋之名，因而改銘。成刀于慶長十一年左右。刀銘︰葵紋越前康繼

　“也好！”白袍年輕人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兩步，雙手結印，準備隨時給予支援。

　藤原敬一緩緩地從腰間抽出葵紋越前康繼，微一躬身，整個人已經如離弦之箭般來到了黑繭前，以萬夫莫擋之勢，狠狠地劈在了繭上。

　藤原敬一只感到黑繭的表面微微地向下一沉，自己的力量就隨著繭的表面滑下，十成力量倒有七成被傳到了地面。立時封界中的地面塵土飛揚，黑繭所在之處更是低了半尺有余。

　“咦？”藤原敬一不禁微皺眉頭，這樣的結果出乎他的預料。葵紋越前康繼刀鋒只切入寸余就再難前進，被繭絲上傳來的重重阻力抵擋在外。而且當他提刀時，反而從繭絲上傳來一陣陣的粘力，妨礙著他的行動。

　“咳……咳……”身後傳來了白袍年輕人裝腔作勢的咳嗽聲，那點塵土對他們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藤原敬一手腕微轉輕挑，葵紋越前康繼鋒芒畢露的刀鋒已割斷了它身上的束縛，從繭上脫離出來。

　藤原敬一吸了口氣，沉腰並兩腿前後分開，葵紋越前康繼直指黑繭的中部，左手從刀柄處慢慢地滑到刀尖，葵紋越前康繼刀身上的梅紋和竹紋立時亮起了微微的白光。他已經沒有精神再和這個黑繭耗下去了，北條奈體形巨大，這一刀刺進去，會有很大的可能性給他造成直接傷害，那樣再破繭就會容易的多。

　就在他欲發力刺下的瞬間，黑繭突然發生了變化。從它的上端開始，一道道蛛絲在瞬息之間毫無朕兆地迸裂開來，挾帶風聲向四面八方甩去，首當其沖的自然是站在它旁邊的藤原敬一。

　藤原敬一遇變不驚，葵紋越前康舞成一團光輪，將擊來的蛛絲一一斬斷，同時幾個縱身回到了白袍年輕人的身旁，舉刀將追蹤襲來的蛛絲擋開。

　“敬一，沒傷到你吧？”白袍年輕人一改方才懶散的模樣，略帶幾分緊張地問道。藤原敬一微微地搖了搖頭，算是他對年輕人的回答。四散的蛛絲如同飛舞的利刃，所到之處樹倒枝折，塵埃四起，一時間樹林中亂成了一團。若不是封界的存在，三里地外的人也必然能發現這里的異常。

　黑繭化做了一團變化無形的黑霧，四射而出的蛛絲也仿佛有生命般的縮回到了黑霧之中，與它成為了一體。黑霧時展時縮，在空中變化多端，散發著陣陣令人聞之做嘔的臭氣。

　“他竟然在這里進化了！”白袍年輕人看著眼前這詭異的情景，喃喃地說道，“這怎麼可能？他明明是個剛剛覺醒不久的妖怪，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再次進化？”

　“他吞噬了其余四人，借此增強自身的力量！”藤原敬一冷冰冰地說道，“你要多加小心，他的能力會增強很多的！”

　“吞噬？”白袍年輕人臉色微微一變道，“***，這些該死的妖怪們！竟然連同伴都不放過！”

　藤原敬一不以為然的掃了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吞噬同類，對于蜘蛛一族來說實在是太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母蜘蛛甚至于連剛與自己交配過的公蜘蛛也絕不放過。而且自己兩人也絕不放過鳥羽政夏他們四人，與其被自己一一擊破，不如將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這樣逃離生天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黑霧漸漸淡薄下來……

　白袍年輕人雙手食指合攏，點向自己的眉間，口中輕喝道︰“鬼丸！”

　從兩人面前的土中，似緩實快地升起一人，只見他身上有一對黑色無羽的翅膀，穿著日本古時武將的全身銀甲，腰際插有兩柄武士刀，腳踩著日式傳統高腳木屐，左手持團扇，右手臂上掛著一件簑衣。狹長而精光四射的雙眸，紅紅的長鼻子挺得很高，臉上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態，令人印象深刻。

　“這樣也好，有天狗負責你的安全，我就可以放手一搏了！”藤原敬一微微點了點頭道。

　就在這時，從已漸趨淡薄的黑霧中疾如電閃般地伸出兩股黑光，直撲兩人的前胸！

　“鐺鐺”鬼丸和藤原敬一雙刀齊出，擋住了黑光，竟發出了金石相擊之聲，黑光隨即又縮回到黑霧之中。

　年輕白袍人甚至于根本就沒有看清這一幕，若不是鬼丸和藤原敬一凝重的神情，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否看到了方才驚險的一幕。

　黑霧已然全部消逝地無影無蹤，站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只常人大小的青色土蜘蛛，卻長著北條奈的臉孔，在他的腹部，鳥羽政夏四人縮小的頭顱瓖嵌其上。

　“果然是將同類吞噬了！”白袍年輕人咬牙切齒地道，“這群沒有人性的妖怪！”

　“沒有人性？哈哈哈……”北條奈大笑道，“我們是妖，不要拿你們人類的條條框框來約束我們！”

　“殘忍無道的家伙們！”白袍年輕人恨恨地道。

　“不要這樣一副道貌岸然地指責我們妖族，你們人族歷史上食人、屠殺、虐殺的事情還少嗎？虛偽的家伙們！”北條奈大吼道，“你們不配來指責我！”

　“你！”白袍年輕人戟指著北條奈，一臉的怒氣，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來。北條奈說得也是事實，一向關注歷史的他又怎麼不知道人類五千多年的發展史上，這種慘劇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實在是罄竹難書。他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妖族？

　“不必和他廢話！召喚羅剎和雪女出來”藤原敬一輕揮手中的葵紋越前康繼，冷若冰霜地說道，“你是妖，我是人，我們不共戴天！”由于吞噬了四名已經接近覺醒的同類，北條奈的力量增長的極其迅速，藤原敬一能夠感覺到，他現在的力量已經絲毫不比自己遜色了。

　“羅剎！”隨著白袍年輕人的輕喝，在他面前出見了一只高達一丈、青面獠牙、手持狼牙棒的惡鬼，張牙舞爪地怒視著北條奈。羅剎鬼，惡鬼中戰斗力數一數二的種族，生性殘暴嗜殺。

　但是北條奈並沒有給他機會再召喚雪女，一聲輕嘯，北條奈已然用兩條後腿人立起來，數十道嬰兒手腕粗細的蛛絲從腹部閃電般射出，在空中結成一張黑暗無光的大網，向藤原敬一幾人撒去。

　藤原敬一身形微轉，已來到白袍年輕人身旁，左手托住他的腰間，微一發力已將他送出十余米外，“天狗保護自己！快召喚雪女！”北條奈動作之快，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料，陰陽師本身戰斗力並不強，近身戰只會成為自己的累贅。

　說話間，蛛網已到了他們的頭頂，羅剎鬼一聲大喝，弓身跳起，手中狼牙棒劃出一道弧光，挾帶著呼呼的風聲，狠狠地砸在了蛛網上。羅剎鬼的全力一擊，縱然是身經百戰的武者，亦不敢正面硬接，那可是斷金碎石的恐怖力量。

　蛛網卻只是微微的向上飄飛了尺余，又似緩實快地落了下來。羅剎手中的狼牙棒反而被蛛絲緊緊地粘住，只听羅剎鬼叫連天，卻始終無法拔將出來。

　但是經他這一阻礙，藤原敬一和鬼丸已成功地脫離了蛛網的覆蓋區域，鬼丸一個縱身已來到了白袍年輕人的身邊，雙刀齊舉，全神貫注地防備著北條奈下一輪的攻擊。藤原敬一卻是雙手持刀，向北條奈撲了過去！

　北條奈兩只前肢用力一抻，飄在空中的蛛網突然收緊，將羅剎鬼束縛在了中間，北條奈再用力一收，將蛛網收到了身前。

　與此同時，從他的腹部又噴出一團蛛絲，化為兩柄長劍握在了北條奈的兩條中肢上，上下翻飛地抵擋著藤原敬一的一輪輪攻擊，竟然是寸步不讓。

　藤原敬一卻是感到苦不堪言，那蛛絲似軟實硬，葵紋越前康繼刀鋒雖快，但卻無法一次將蛛絲化成的長劍徹底劈斷，但只要葵紋越前康繼一抽出來，被砍斷的蛛絲立即又會重新融合起來。而且劍上那無比倫比的粘性，令藤原敬一要費很大氣力才能將葵紋越前康繼從蛛絲劍上抽出來。

　藤原敬一長吸了一口氣，咬破了舌尖，將一口鮮血噴在了葵紋越前康繼上，刀身兩旁的梅紋和竹紋立時變得閃閃發亮，一股青色的刀芒覆蓋了整個刀身。葵紋越前康繼發出清鳴，刀身不住地微微顫動，纏繞在其上的縷縷蛛絲立時化為了青煙。

　北條奈的臉色不禁為之一變，吞噬了四名同伴的他，力量至少暴增了三倍，在門中相信也是排在前十名以內的高手了，想不到藤原敬一竟然能這樣破掉他的蛛網攻勢。

　“咄！”北條奈輕喝道，只見他腹部上鳥羽政夏四人的口中不約而同地噴出一條黑光，黑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合為一股，奇異的扭了兩下，即纏住了藤原敬一手中的葵紋越前康繼，原來是一個蛛絲團。

　蛛絲團在刀身上迅速地擴散，黑暗的蛛絲宛若靈蛇一般纏在刀身上，立時掩蓋了葵紋越前康繼所發散出的青芒，藤原敬一的攻勢立時大為減弱。

　不等藤原敬一重新展開攻勢，一張蛛網已從天而降，將他罩在其中。藤原敬一只能拼命地揮舞著長刀，盡可能地延緩蛛網纏身的那一刻。與此同時，另一張蛛網已將白袍年輕人和天狗全部罩在里面了，若不是天狗拼命地阻擋，白袍年輕人已束縛在地了。

　“不要徒勞地抵抗了！”北條奈冷笑道，“你們最好立即束手就擒，這樣可以免受一些皮肉之苦！”他所結成的蛛網可不是普通蛛網所能相比的，不但可以將獵物束縛其上，而且蛛網上所含的毒性會令獵物在極短的時間內遭受極大的痛苦而死亡。羅剎之所以完然無恙，是因為鬼與人的體質是完全不同的。

　“安倍佐樹！快召喚雪女！”藤原敬一大聲喝道，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再也顧不得為年輕白袍人隱匿身份了。陰陽師落到了妖魔鬼怪手中，可以說是必死無疑！而且若是能安然死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們與妖魔鬼怪間數千年的仇恨，豈是一個死字所能還清的。

　“雪女！”安倍佐樹臉色蒼白而無血色，雙手食指點在自己的眉心，用盡全身的力量，大聲地喝道。

　封界中的氣溫立時變得陰冷起來，天空中降下了細小的雪渣，並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就轉為了鵝毛大小的雪片，將封界中的一切都被籠罩在其中，眾人的視線也因此大為縮短。

　不知何時，一人身穿日本和服，面容蒼白的絕色女子站在了安倍佐樹的身旁，毫無血色的小手輕輕地在蛛網上一揮，蛛網立時凍結成冰，天狗——鬼丸雙刀齊出，將蛛網絞成了碎片，落入雪地中。藤原敬一和被束成一團的羅剎也在瞬息間脫困而出，形勢竟然是直轉而下！

　北條奈已不復有方才的威風，縮手縮腳地踩著近尺厚的積雪向遠處爬去。嚴寒正是蜘蛛的克星，原本柔軟難以受力的蛛絲，被凍結後，可以被藤原敬一他們輕而易舉的絞為粉碎。更重要的是，嚴寒令他手足麻木，行動遲緩，就連他腳下的土地都已經被凍成鐵板一塊，令他遁地的打算成空。

　“呼……”安倍佐樹輕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方才好險啊，差一點就落入妖魔鬼怪的手中了！”四周氣溫雖低，但做為雪女召喚者的他卻並沒有感到有什麼不適之處。

　終年打怪，這次竟然差點失手的藤原敬一此時已經眼中冒火，這事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大損他的臉面。“在那邊，讓雪女把他凍起來！”藤原敬一用刀指著北條奈逃躥的方向道，“別給他機會遁入地下！”藏匿在地下的北條奈雖然還是逃不出封界的範圍，但是藤原敬一他們想再找到他，可就是相當吃力了。

　“去！雪女！”就在安倍佐樹下令的瞬間，突然封界中地面劇烈震動了幾下，安倍佐樹雙腿一軟，竟坐入了雪中，藤原敬一雖比他好些，也是連連打了幾個踉蹌，最後扶住樹才穩住了身形。

　但最令人吃驚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安倍佐樹布下的封界竟然化為了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