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暴風雨

回聲谷是一個特殊的地形，在這裡暴雨之夜，絕對是一個不眠之夜。

如果是普通的雷雨天氣，別說雪落在如此山腹深處，絕對聽不見，就算是一般大的雷雨天，以雪落如今的定力，沉浸在修煉，那也是完全摒棄外界的感知，不會為外界所擾，就算天崩地塌，除非觸及到自身安全，否則一般也是不會醒來的。

但是現在，他就被這外界的雷聲雨聲所驚醒，這如果不是在回聲谷這樣的地方，是絕不可能的，是因為回聲谷這個特殊的地形，四面都是環形石壁，在谷中喊一聲，可能聲傳數十裡之外，層層折射，再反射回來，已經是數分鐘、甚至數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世上再沒有地方，比這裡對聲音更敏感的了，一個微弱的聲音，經過折射放大，最後可能成為隆隆的巨響，更別說是這樣的大暴風大暴雨之夜了。

當然，這也說明外面遇到的，真的是一個罕見的風暴雷雨之夜，否則，雪落也是不會驚醒的，那隆隆的雷聲，霹靂一聲巨響，炸開在回聲谷的上空，那聲音經過四面的折射，最後彙聚在一起，可想而知有多恐怖，整個回聲谷的地形都似乎震顫動搖了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崩塌，而即使是在如此深腹地底，地面的震動依舊清晰的傳來，仿佛整座山都在搖晃一般，隆隆的聲音，透過石壁傳入雪落的耳鼓，如此大的動靜，他自然不可能聽不見。

閉目盤坐在白玉高臺之上的雪落，猛然睜開了眼睛，精光自他的眼中一閃而沒，隨即歸於平寂，身形一動，他已經下了玉台，站到洞中。

身下的白玉台“砰”的一聲，化為了一堆齏粉，雪落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起身地時候他明顯的感覺到，那塊巨大的白玉已經完全變作透明，想不到自己一起身，竟然就此破碎了，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麼，或許，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吧，禍害了一塊如此稀世寶玉，雪落心中略微有些惋惜，隨即，便將念頭重新放到外面那轟隆隆的雷聲中來，四顧一掃，石壁之上，最後一枚紫紅異果也于半月之前被自己服食，已經到了離去的時候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遇上如此一個大風暴雨之夜。

身體一動，眼看四周的牆壁晃動得越加厲害，雪落眼睛光芒一閃，整個人已經化作一道流影，“嗖”的一聲，直接穿越數十丈長的洞穴，破石而出，在他剛剛破飛出那個怪洞的時候，正逢半空之中，“轟”地一聲巨響，一道紫藍色的巨大閃電，仿佛一條修煉萬年的巨大怪蟒，猛然劈下，半邊山峰，在巨震聲中，一下子被劈作兩半，雪落進來地時候看到的那塊巨大白石，完全碎作了齏粉，那個巨大的洞口，徹底消失不見，就和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如果不是雪落曾經來過，只怕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奇特的石洞。

微微搖了搖頭，感慨天地造化，人事無常地瞬間，雪落也被那道巨大的雷聲驚了一下，身形一變，化作一道殘影，落于數十丈外的地面，同時，一瞬間，那傾盆漂潑的大雨，也一下子將雪落淋透，大風大雨，將地面都打出一層層的霧氣，水花濺起小腿高，在洞穴中時，聽起來還是沉悶的“嘩嘩”聲，在外面聽起來，卻清脆悠長，一聲聲如同直接敲在人心上。

而那雷聲，則是重錘，一下下直擊人心間，如果不是修煉有成之人，在這樣地天地神威面前，一下子就會跪倒，只不過，雪落已經達到八階下位，接近八階中位的地步，已是人間少有的高手，自然不會懼怕這區區一點雷雨天氣。

不過。目光盯著那道紫藍色地閃電。雪落卻停住了。目光之中一刹那間。幻化出層層疊疊地影像。這個天氣。這種暴雨。這道閃電。恍惚之間。令他一刹那間回到了重生之前地那一個雨夜。

那也是一個瘋狂地雷雨之夜。和今晚此時此刻。是多麼地相像。

一時間。他竟然忘了撐出真氣層。阻止雨水打到他身上。任憑那仿佛灑黃豆一樣大地雨點打在他額頭、眼前、身上。霹靂啪啦一陣微疼。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天空之上那道仿佛巨蟒破天。在天空中不斷糾曲、翻滾地身影。

本來似乎已經被塵封地所有往事。一瞬間。全部潮水一般地湧過他地心頭。比這無孔不入、落地有聲地雨點還要密集。還有兇猛。還要來得迅速不及掩耳！

一下子。就將呆站在原地地雪落淹沒！

恍然間。眼前又出現那個明眸善萊地少女。又出現那一朵閃爍著七彩琉璃一般光華地八色海棠。又出現那一把深漆黑地劍……還有前世記憶最深處。最後地那一道合把粗地紫色閃電！

一動不動，過往前塵，俱如影片放映一般，一偵一偵的從雪落心底掠過，快得讓人無法伸手捉摸。

陽臺前，陽光明媚，一如這個春天。

她站在身前，一身明黃衣裙，如同院子中那開得最燦爁的金盞菊，手中捧著一本師父送給自己的經書。———《大光明經》，經書之中，露出淺淺的一角，正是她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才精心製作而成的一枚書簽。

民上面只有簡短的的一句話，等待雨，是傘一生的宿命。

“哥哥，這枚書簽，你可要好好保層好哦，這是我送你這一年的生日禮物！”

他微笑，點頭，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好的，勤兒，我會將它珍藏一輩子。”

女孩聽到這話，一下子笑了，笑意爬上臉頰，綻放開來，就如一朵花兒，讓他一瞬間看得失神，恍惚間，眼角的余光，又掃到了樓下院子花圃中開放的那朵金盞菊。

只是片刻，它似乎又開放了一些，絢爛、迷目，刺傷人的眼睛。

院子中，他背著她，艱難的行走，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在滿院大人的注視下，不知不覺間，都覺得氣氛有些異樣。

滿臉慈祥，已經在蔣家呆了數十年地老管家吳叔，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看，這兩個孩子，真像一對冤家！”

旁邊的蔣家大人，一個個全都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快樂之意。

一地的花瓣，讓聞迅趕過來的幾個大人，全都哭笑不得。

而他，則安靜的站在她旁邊，微微而笑。

只要她喜歡，他可以摘下任何東西給她，就和這滿園的花樹，已經徹底變成禿幹。

她看著他，一臉的喜悅：“哥哥，我站在所有的幸福之上！”

……一幕一幕，如同電影鏡頭，快速的剪接，倒帶，重放，雪落站在那裡，眼前最後幻化出的，正是二十年前地最後一幕。

“豁啦！”一聲巨響，滿院的廢墟前，五年出國歸來的他，抱起她地屍體，一道合抱粗的紫色閃電，炸開在他的身旁，而他卻沒有閃避。

一瞬間，天地寂滅，萬物輪回，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見，最後眼中剩下地，只剩下那道紫色的閃電！

而此時，雪落站在空地上，滿眼滿耳都是風聲、雨聲，雷聲，閃電，而到最後，一切東西，也全都消失不見，最後剩下的，只剩下眼前的那一道紫藍色的閃電！

這道紫藍色的閃電，映紅了天空，也映出了雨幕下他蒼白地面頰，最後，眼睛之中，風雨似乎都已經模糊，而那道在夜空中糾曲翻滾的紫藍閃電，卻詭異的和重生前他最後一眼看到的那道紫色閃電，在眼睛之中重合、歸一！

不知道什麼時候，輕薄如雪的盤霜劍已經握到他地手中，在最後那兩重紫電合一的時候，他動了，身形一晃，已經仿佛一葉翩鴻，在雨夜之中，舞動了起來，手中的寶劍，幻化出一層一層刺目地寒光，將所有的雨點寒氣，都擋隔在外，最後，竟然形成了一個圓形地光球，寒光霍霍，如映碧雪，如凝薄霜，照得整個谷中都亮了起來。

這些年來，所學所悟，所得所曆，俱都一樣一樣在他的劍中表現了出來，自重生歸來，到鐵線崖上采藥，十年熬藥，直至遠走他鄉，尋找千年紫藤花為妹妹雪靈治病……一幕一幕，晃過眼前，羅奧老人臨走前地笑容，藍雪在歎息崖上軟倒在自己懷中時的音容相貌、藥神谷中，笑著遞給自己藥神方前三味藥物名的少女……

劍神訣、鬼劍之道、重劍之道……一一使出，到最後，已經不止于劍，包括輕功影術，包括紫極玄功的浩然博大，包括破衲功的雄渾深厚，包括大天碑手的一招一式，竟然都不可思議的，在此刻，在他的劍中表達了出來。

不知為何，眼前最後晃過的，竟然是那個只見過一面，白衣蒙面的奇怪面具人，將大日婆籮花不屑一顧的扔給自己的場景，這時候，正值雪落使到劍神決第一劍主客，第二劍虛實，第三劍彼已……正要一滯的時候，那個白衣人的身影掠過眼頰，不知不覺間，本來根本無法使全的劍神決第四式攻防竟然在他腳下轉了一個圈之後，順利的使了出來，接著，便仿佛水乳交融、大河一瀉，劍神決第五式剛柔、第六式奇正，都一一使了出來，中間仿佛沒有任何停頓，直到舞到第七式毀滅的時候，雪落身形一動，但是寶劍怎麼也揮不出去，此時再一道驚雷炸響在他耳邊，雪落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收回寶劍，手指一動，盤霜劍已經消失在月神之戒中不見。

微微閉目，回憶著剛才三式，片刻，再次睜眼，雪落的精氣神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仿佛一個劍道臻至極境的人物，渾身忽然鋒芒畢露，忽然古樸內衲，氣息多變，各種古怪的氣息在他身上游轉不定，雪落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練成了劍神決中三式，達到劍道的極致，但卻又沒有完全領悟到最後一劍毀滅，才會產生這樣的情況，否則，如果剛才自己一瞬間，也能把毀滅順利的使用出來，那自己的劍道，就完全練成，一個普通人一樣了，別說劍師，就是劍神，都看不出自己的修為。

但現在，別人卻一眼能看出，自己的劍道已經大成，雖未臻至巔峰極境，但也遠不是一般劍尊可以相比地了。

可惜，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想再來一次便不再可能，只有等待下一次的機會了，不過雪落倒也沒有想到，本來準備離去的他，竟然在此一個特殊的環境下，雷雨中，徹底領悟到了劍神決的中三式，自領悟第三式彼已之後，雪落因為上了月光聖島，練成了威力更大的大天碑手，就很少使用劍法了，劍神決第四式的領悟也一直停頓，因為用慣了大天碑手，不能全心全意，又如何能領悟這劍神決中，僅次於最後一式毀滅的最重要一招，可以說，這第四式攻防，就是打開中三式的鑰匙，也是劍神決中，除了毀滅之外唯一的一式攻擊大招，全心沉浸可能幾十年都無成，不如此還想突破，就是癡人說夢了，但是在這樣特殊地環境下，最後那個“白先生”的奇怪影像，卻幫著自己打破了停滯，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竟然連著用出出了第五劍、第六劍！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當然，這也不是偶然，一切也是因為這麼多年的苦心修煉，以及“道”地領悟，劍道武道本就一體，萬法最後，都是一樣的，當武道修到極至，劍道自然也就融匯貫通，互相轉換，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第四式攻防一過，後面兩式，就如同水到渠成，沒有一點阻礙的就使用了出來。

而不知不覺間，雪落在舞劍之中，腦海深處印得最深的，就是最後那兩道合一地紫色閃電，那種玄奧的軌跡，也不知不覺中印入了他所舞的劍中，這讓他所使用的劍道七式，和羅奧老人使用的七式又不全相同，他的劍道中，加入了這一道紫色閃電地軌跡，到底有什麼變化，在沒有使用過之前，雪落也不能明瞭。

不過這樣一來，半年之期就可以提前了，因為借助這個雷雨之夜，偶然領悟到劍神決中間三式之後，雪落已經一舉踏破八階下位、八階中位，晉升入八階上位的巔峰境界，就是在這一拔來的人中，也屬於頂尖的存在，以他的隱藏實力，已經完全有可能對陣一位九階下位地劍神級別高手，所以，原定的半年之期，倒是可以提前出去，這四個半月的修煉以及領悟，已經超出了他地預料許多。一舉突破兩階，到達八階上位的他，境界還未穩固，再想在這短短地一個半月的時間裡，突破到八階巔峰，那是不可能地事情，不能急在一時，正好，可以借這個時間，去探一探紫色獨角蓮的消息，雖然雪落的實力依舊比不過那些真正的至強者，可是此刻，在邀月島之上，九階的強者也沒有幾人吧，其他的人都進入了射日島上修煉，邀月島上的九階強者本就不多，這個時候也應該都各自在修煉之中，只要小心不碰上他們，一般的八階強者，他還是不放在眼中的，就算碰上了，以自己的輕功影術，再加上月神之戒最後的保命技能，雖然沒有打得過九階中位甚至九階巔峰強者的信心，但逃命，他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以前實力不夠時，他都要去，何況此時實力大漲，畏懼艱難，一像不是他的作風。

心念及此，他已經做出了決定，緩緩抬頭，手指一動，那枚代表了他身份的劍魂令就出現在他的手中，微微一笑，他忽然手指一揚，那枚劍魂令便即飆射而出，飛到半山腰之上，玉令之上蘊含有他的內力所在，如破豆腐一般的直沒入一塊大石之中，而他，望了那塊巨石一眼，微微一笑，身形陡然一晃，便即化為一道殘影，沒入這茫茫雨夜之中，劍魂令在此，只會讓人以為他還在這裡，卻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而他，也沒有打算再回來了。

有這劍魂令在，到時候人們只會以為他遇到了意外，已經亡故，而不會猜測到他正在窺測紫色獨角蓮的消息，至於離開，暫時他還沒有想那麼多，不過，總會有辦法的，不是麼，有的時候，想得太多，只會讓人止步，什麼都不想，只要知道目標所在，直接往前走，或許能走得更遠，得到更多。

一晃眼間，出了山谷的雪落，便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迅速消失不見蹤影，山谷中一瞬間沉寂下來，雨水打出的霧氣將其包裹，隱隱約約間，再也看不真切。

一天之後，劍神之路入口處，再次處在那個奇特幻境之中的雪落，盤膝坐下，打坐片刻，待得精氣神全部恢復到最頂峰的狀態之後，換上一身乾燥的衣服，舉步踏出了劍神之路的入口，小心的察看了一眼，這個時候，黃金聖島之上一片沉寂，很明顯即使是最普通的下人，也都沉浸在修煉當中，這時候這裡根本就不會有人行走，他放心的松了一口氣，便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沒有被一個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