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海水是咸的
蕭東兩眼無神的躺在木筏上,在海面上飄飄蕩蕩,濕潤的海風再也不復白日里的溫暖,它有些冷了,陣陣的海濤聲也不復不久前的浪漫,而變得暴躁的咆哮了起來。
“現在,該我還你了……”
“現在,該我還你了……”
“現在,該我還你了……”
只有那不停回蕩于腦海中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的溫柔和調皮,咦?怎么連它也變得苦澀了,哦,對了,那是一個男人的淚水,它好咸,就跟海水一樣。
不久前的那一幕,仿佛電影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在蕭東的眼前重復著……
當時蕭東剛扎好木筏,卻聽見谷底走廊那里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踐踏聲,瞬即,那里便猶如破閘的洪流一般,出現了數之不盡的白色骨骸之兵,它們手持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咆哮著,嘶吼著,踐踏著大地,向蕭東沖殺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名黑甲骨騎兵,他很高大,手持一把亮銀長槍,它很白,猶如騎士裸露在面甲下的頸骨般森白,可真正吸引蕭東眼神的,卻是他身后的旗桿,那支妖魔般的旗桿!
目睹的那一瞬,蕭東呆滯住了,仿佛連靈魂都丟了。
旗桿上掛著一個女人,她渾身傷痕累累,那一道道傷口上滴落的鮮血,幾乎化作了那連綿不絕的殷紅之雨,而她整個人就在旗桿的頂端,搖搖晃晃的,仿佛成為了旗桿上的一面赤紅旗幟。
她似乎死了……不!她沒死,她絕對沒死,迦羅娜絕對、絕對沒有死!!!
她一定是被俘了,一定!一定!!!
蕭東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他終于明白了迦羅娜的那最后一句話,“現在,該我還你了……”,他想沖過去,搶回她的軀體,他想殺過去,將那些丑陋的骷髏,全都給斬成碎末,哪怕是葬身亡靈軍團的海洋,他也在所不惜!
他想……他想……他真的真的好想,可他不能,因為他的生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這條命,是迦羅娜用生命換來的,他不能辜負了迦羅娜的付出,他不能讓迦羅娜死的毫無價值……不,她沒死,她沒死,她只是被俘!
“大巫妖,我會親手殺死你的……啊啊啊啊啊!!!”蕭東撕心裂肺的嘶吼著,那一瞬,甚至連他的嗓子都啞了,之后,他懦弱的爬上了木筏,是的,他認為自己是懦弱的,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爬……爬上了木筏!
遙望著沙灘上的亡靈軍團,蕭東好恨,他從未如此仇恨過一個敵人,可這一刻,他想要將每一頭亡靈都挫骨揚灰,將他們全都填入無底的深淵之中。
海上,起風了,風勢越來越大,它很冷,冷的幾乎能凍結人的靈魂,蕭東哀求它,把我也凍結了吧,可它卻遠去了……
一直以來,蕭東都在撒播著救人和助人的種子,今天,它豐收了,可它為什么如此的苦澀?讓人的心底沉甸甸的,蕭東真的希望,死的是自己。
“如果死的是我,那就好了……”蕭東其實一直都未曾留戀過生命。
生命高于一切,這是誰說的?這是權貴們說的,他們為什么這樣說?他們為什么不遺余力的去弘揚這個扭曲的理論?
蕭東曾經聽一個老農說過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并記憶猶新,“只有能被馴服的畜生,才能被關在籠子里圈養啊,這野生的老虎獅子啊,你就算把他關籠子里,也是養不活的,對它們來說,尊嚴、自由這些東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哎,牲畜如此,況且是人了。”
所以,對蕭東來說,他從未真正懼怕過死亡,他只是不甘心無謂的死亡,可他從未想到過,原來活著,也是如此的難,如此的痛苦。
“現在,該我還你了……”迦羅娜甜甜的聲音,依舊回蕩在耳畔。
“為什么,死的不是我?”蕭東仰望著漆黑的蒼穹,喃語著。
夜,深了,風刮起了滔天的巨浪,那一只木筏在大海中,仿佛一片小小的樹葉,搖擺著,飄蕩著,忽然間,一個碩大的浪頭砸了過來,將木筏瞬間吞沒,然后浪頭沉了下去,木筏又再度浮出了海面。
蕭東死死的抓著木筏,他不能死,他還需要為迦羅娜復仇,他還需要將迦羅娜從魔窟中挽救出來,對,她沒有死,蕭東一遍遍的強調并提醒著自己。
木筏在海面上飄蕩著,距離那小島,也是越來越近了……
悄然間,蒼穹忽然哭泣了,那一粒粒晶瑩的淚珠,劃破了天幕,連成了海天一線的奇景,攪得大海都翻騰了起來,海,咆哮著,嘶吼著,似乎也在為迦羅娜而哀悼著。
蕭東躺在木筏上,回憶著遇見迦羅娜后的一點一滴,他想起了初遇時的驚艷;他想起了在永夜城,將迦羅娜捆成包裹時,她臉上的嬌羞;他想起了自己在戒指空間時,她悉心服侍病床上的自己,她細心的擦拭著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為自己的病情而默默的垂淚;他想起了就在不久前在沙灘上,她臉上的嬌羞,以及俏皮般的耳語。
忽然,海的另一端突兀的綻放出了奪目的光彩,整個海面都被照亮的好似七彩的鏡面一樣,朝陽,終于升起來了……
“好美啊……”蕭東哽咽的喃語著,“可為什么,為什么,美麗的事物那么快就要破碎?!為什么?!”
在朝陽的映射中,蕭東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上,真摯、相思、痛苦、仇恨等各種強烈的情緒,混雜著滾燙的淚水,已經糾結在了一起,而就在這條木筏的不遠處,一座小島,似乎也已經觸手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