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義篇三六 第二次的法庭(6)
于宇文松前面的那番“誘導性發言”倒也算了,可柳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把矛頭指向了自己?!她猛地拍案而起,義正嚴詞的道︰“宇文松!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故意偷換證人的記憶,以期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嗎?!”
宇文松搖了搖手指,冷笑一聲,道︰“不不不,我並沒有說你,尊敬的律師小姐。我說的……是坐在那里的被告人,丹——落——楓!”
宇文松瘋了?至少在場的大多數人都這麼認為。這個律師先前不僅瘋言瘋語,把證人的證詞說成是誘導性提問下的產物,現在竟然還控訴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孩子?
“這個律師有沒有搞錯啊?他三番兩次的找那孩子的麻煩,那個孩子和他有仇嗎?”
“就是就是!還好幾次的說他沒藥救了。我看這個律師自己才是沒藥救了!”
“哼,也許是嫉妒別人年輕,長的帥,以後一定很有女孩緣吧?像這種中年大叔最討厭了~~~!”
在這其中,要說是最震驚的,也許就是小雨了。早先那欣喜父親想故意輸掉而拯救丹落楓的心情,此時已經被宇文松的銳利言語擊的粉碎!她再也忍不住,站起來,滿臉悲傷的問道︰“爸爸?你到底在說什麼呀?!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那麼想制丹落楓于死地?你難道就不能網開一面,放過他嗎?”
撇去別人的閑言閑語不算,宇文松面對女兒的悲傷倒是異常的鎮定自若,步履輕松。他呵呵一聲冷笑,道︰“丫頭,我看你才是最高不清楚狀況的人。爸爸身為原告方律師,盡力打壓被告乃是我的本份!再說了,這個小子哪里需要人救?我早已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救他!”
說完,宇文松毅然撇下滿臉驚訝的女兒,走到證人席前,陰笑道︰“從很早我就開始奇怪,為什麼證人能夠那麼清楚的記得兩年前發生的事?如果說當時他正在看什麼有趣的電視節目,或者說當天還發生了其他什麼重大事件的話倒還好說。可是,證人先前已經親口承認,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足以引人注意的事件!”
“反對!(猛拍桌子)這並不重要!要是說足以引起牢記的事件的話,這些證言本身就已經足夠了……”
“不,不足夠。”這一次,宇文松沒讓柳寧月說完,就已經狠狠地打斷了她。他哼哼一聲冷笑,轉向旁听席上眾人,大聲道︰“各位!請你們扣心自問一下。如果有個你認都不認識的人在兩年半前的某天只是來你的店里買包煙,然後說自己懷里有三十萬的話,你們有自信能夠牢記兩年半之久?甚至于,還記得當時拿出照片來的一些細節?!”
被宇文松如此一問,旁听席上原本熙熙攘攘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說一聲“記得”當然容易。但在其中又有幾人能夠確定,自己真的可以記住兩年前發生的一件小事?而且……還是如此精確?
見旁听席上無人吱聲,宇文松的笑意更濃了。他回望一聲不吭的王審判長,一邊笑,一邊朗聲說道︰“王審判長,也許您會認為我這只是在強詞奪理。但是,在剛才證人所說的話當中,有一件事卻讓我異常的在意!”他指向被告席上的丹落楓,雙眼透發出挑釁的光芒,“兩年前……不對,應該是兩年半前,這個孩子還只是一個十一歲左右的孩子!即使那位孫先生是在拍下照片之後立刻拿來給這位證人看,至今也已過了兩年半。像這樣正在生長中的孩子,即使只是一年不見就可能面目全非,而這位李平證人竟然光是靠‘想象’就能夠一眼就指出這個孩子就是照片中的那個孩子?要知道,當時他只看了一眼。光憑一眼就能夠認識這個孩子兩年後的樣子?”
李平火了。這個人不是對宇文松騙自己說出那番“虛假記憶”而發火,是為了這個律師竟然完全不相信自己?……這倒也罷了。可是,他竟然還惡劣地把自己那足以左右審判情勢的證言,用這種方法駁倒?如果宇文松真的得逞的話,那自己豈不就成了一個十足的妄想狂?毫無自尊的說謊者?即使是再怎樣老實的人,恐怕也不會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帽子不作出反擊吧?
“不!你說的不對!我……我是真的看見了!法官大人,柳律師!相信我!我承認自己是對當時的事情記得不那麼清楚。可是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照片里的那個孩子……就是那個,坐在那里的那個!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經常幫錢老板的公司打工!一直在他的公司里面進進出出,總是來我這里聊天的!所以……所以我才會認識他!”
宇文松眼楮一亮!如此同時,柳寧月的目光則是表現的無比詫異!顯然,她知道一些不該說出來的東西,已經被宇文松抓住了!
“哦~~~~!這位證人剛才…
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宇文松走回頭,對著錢下,“錢先生,您雇佣童工的事情,恐怕已無法隱瞞了,對不對?”
錢達擦了擦額上的汗,不知宇文松到底想說什麼?
“王審判長,現在,讓我們來想想為什麼這位證人會記住兩年前的那件事吧。很顯然,這個孩子很有心計。大概在這兩年半里面,一直在向這位證人灌輸什麼他父親告訴他借了三十萬,拿出照片來這種事吧?說的久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已經是一個謊言,而認為是一個事實了!”
宇文松到底都在想什麼?為什麼在繞了一圈之後,又把矛頭對準丹落楓?事實上,從今天一開庭到現在,他就一直在不斷的攻擊那個男孩。這到底……是為什麼?
多次的嘲諷讓丹落楓忍無可忍!他的憤怒就如快要噴發的火山一般灼熱!
“宇文松!你打官司就打官司,為什麼總是那麼多次的要攻擊我?!甚至……不惜誣賴我——?!”
“誣賴?”宇文松冷笑一聲,“你認為我只是在單純的誣賴?你自己想想。從以前到現在你到底做過些什麼?你是靠什麼維生的?在你父親去世之後,你的心靈到底墮落到如何黑暗的地步?”
“……………………”
“說吧,為什麼你不肯說出來?原因很簡單。你是在逃避,不肯面對自己的罪孽!你壓根就沒有絲毫的悔改之心,所做的錯事就如一座危牆般聳立在你的頭頂,而你卻依然不肯面對它!”
就像剛才一樣,宇文松的每句話再次深深的刺痛了丹落楓的心。這顆被罪孽牢牢束縛住的心里已經長了一顆毒瘤!
罪孽……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去面對?這所有的罪都是你這個律師的委托人——錢達給逼出來的!說什麼只要我幫他進行偷竊、搶劫、望風,就能夠免除一部分利息。可到頭來那個胖子還不是翻臉不認人?!如果不是他們三天兩頭就來催款的話,爸爸又怎麼會心力交瘁,只還了四十七萬就撒手人寰?!而現在……你這個什麼律師……卻叫我…………認罪???
“爸爸!你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小雨坐不住了,大聲道,“你不肯服輸,我知道。可是……你為什麼要誣賴丹落楓?這個證人叔叔是我和柳阿姨一起去找來的,柳阿姨根本就沒用過什麼‘誘導性發言’!!!”
宇文松哼了一聲,轉過頭面向王審判長,大聲道︰“審判長,現在已經可以把這位證人請下去了吧?剛才他已經親自證明了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出自妄想。也就是說,兩年前孫陽到底有沒有向李平說過話完全只是一種‘可能’!被告方並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份‘可能’就是‘事實’!法庭上,唯一能夠說話的就是證據。法律唯一相信的,也只有證據!除此之外,任何的感情與憐憫都是可悲的,多余的!我們是在法庭,這里不需要任何的溫暖。唯一需要的,就是寒冷如冰的鐵證!!!”
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整間法庭之內,猶如惡魔的耳語,又如死神的悲鳴。王審判長能怎麼做?如果是按照情感,任何人都可以一下子就判斷出宇文松是在強詞奪理,故意攪亂證人的證詞。李平所說的,極有可能都是真的!……可是,從法律上來講,‘極有可能’並不能作為斷案的證據!鐵證——有時候,也代表了一把鐵鎖,將真實之路完全封鎖起來的鐵鎖……
“啪……”
木椎落下,王審判長狠狠的瞪了一眼宇文松。雖然身為審判長,不應該發表個人的感情,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迫使她做出一個不管任何人來看,都注定錯誤的決定!
“對證人李平的詢問已經結束,將他帶下去吧。”
冷靜的聲音並不能代表王審判長內心的平靜。尤其是在听到李平在兩名法警的“扶持”下,依舊大喊大叫,說自己絕對沒有撒謊,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的言語後,心中所感到的不平更是明顯!
宇文松笑了,這是他得勝後的笑容嗎?不過別忘了,在一旁的柳寧月可沒打算就這樣放棄!她舉起手中的日記復印件,死死掃了一眼宇文松,大聲道︰“宇文松,你別忘了!在我手上還有一份日記作為物證!就證據效力來說,‘物證’可是比‘人證’擁有更大的力量!難道你要說這份文件也是我胡亂寫的嗎?!”
沒錯,即使失去人證,可這並不代表柳寧月就此失敗!就算只有一件證據,這本日記也足以證明所有的一切!
但是……宇文松,還是笑了……
“亂寫?哦~~~不不不。我相信,這份日記上的所有內容一定都是真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都是那位孫先生親手所寫。而且我也相
面所反映的內容全都屬實,沒有分毫的誤差!”
這下子,柳寧月還真的是愣住了。原本她還以為會接受到宇文松的狡辯呢!沒想到這家伙竟然全都認了?那這和宣布自己投降有什麼差別?
顯然,錢達也被他的這句話嚇走了半條命,連忙大聲呼喝著宇文松的名字。卻被宇文松的一個冷笑抑制住了下來。
“審判長,這份日記的內容確切無疑。只不過,這不是被告方的證據,而是我……原告方的證據啊!”
“什麼?!”
“什麼?!”
王審判長與柳寧月齊聲驚呼!
宇文松嘿嘿一聲冷笑,剛要開口說話!卻不料……
“爸爸!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轉過頭,那是小雨?為什麼……她的眼中已經飽含著熱淚?
其實,少女知道……接下來的父親一定不會說出什麼有利于丹落楓的話!她在哀求……那些眼淚是為了懇求自己的父親,回到自己所熟悉的樣子而流的!
“爸爸……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為什麼你不肯和我說話?為什麼你會為了勝利不擇手段,極力的想要打壓對方?!就為了十五萬嗎……?”
少女的眼淚開始滾落……這一刻,她已經不再是為了朋友而哭泣。她……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她不想看到父親變成現在這種樣子,不想看到原本慈祥和藹的父親會變成一個只為了勝利而不擇手段的惡魔!她哭了……那些晶瑩的淚水來自天山之巔!就為了表示少女的悲傷,就為了挽回父親原本的樣貌!而降臨凡塵……
法庭內回蕩著淡淡的抽泣聲,原本的喧鬧也在這一刻歸于無形。所有人,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位呼喚父親的少女,為她感到悲傷……有一些感情激動者,甚至已經開始流淚!但是,有一個人——宇文松!他就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女兒一樣,完全忘了當初那個“絕不會讓小雨流淚”的誓言一樣!依舊散發出冰冷、而絕情的冷笑!!!
“哼,柳寧月。事態不利了就像玩感情戲?”說完,還不等柳寧月與小雨詫異,宇文松已經當先舉起日記復印件,朗聲說出了自己的主張。
“各位請看,這份日記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孫陽向我的委托人——錢達錢老板借了三十萬。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很容易分辨吧?”
“哼!宇文松,你是想認輸嗎?你手上拿的就是本案最有利的證據。而你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本案最好的證詞!”
“不~不~不~不~~~~”宇文松搖了搖手指,冷笑道,“這些內容,已經證明了孫陽先生的欠款已經高達八十萬,而非原本的五十萬了呢!”
在法庭的一陣喧嘩中,丹落楓憤然而起,大聲道︰“你這個混賬律師!你說什麼呢?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我爸向錢達公司借了三十萬,怎麼一下子又變成八十萬了?!你是想錢想瘋了嗎???!!!”
“瘋?我看你這小子現在才是真的瘋了。各位,這本日記從頭到尾寫的就是‘錢老板’。只字未提‘錢達公司’!”
“這又怎麼樣?錢達公司就是這個錢達開的,問他公司借錢就等于向他本人借錢不是?!”
“哎呀呀,今天的法庭盡是我一個人在解釋呢~~~!不過算了,我就繼續解釋給你听吧!小子!借條上寫的清清楚楚,你爸是向‘錢達公司’借款了五十萬。而這上面,你爸只寫了向‘錢老板’借款三十萬!公司和個人並不能劃上等號!這三十萬的借款,完全是個人與個人之間的借貸,和借條上個人與公司之間的借貸完全不是同一筆借款!啊喲~~~~看來你爸需要的錢還真多啊?先向公司借了五十萬,又向私人再借三十萬?真是的,為什麼不干脆點在借條上一並注明呢?這樣也好省點功夫不是?你說對不對?錢老板?”
錢老板已經笑得嘴縫裂到耳朵根了!一個個“是是”忙不迭的沖了出來!在接收到錢達的回應之後,宇文松又笑了笑,道︰“不過錢老板,這筆三十萬的借款我可能沒辦法幫你要了。像這種私人之間的借貸,你這麼心地善良的老板一定沒寫借條吧?這樣光憑一份日記,可能拿不到錢呢~~~~!”
“哎呀呀,宇文大律師,您這是說的什麼話?”至此,錢達終于完全復活,臉上再次帶上一種兔死狐悲似的假笑,“小楓啊~~~這你就放心吧!我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卻是個非常本分的生意人!我知道你們家里困難,這三十萬嘛……我就不向你討要了。看在我和你爸爸多年的交情份上,算是錢叔叔送給你們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