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王權的試煉 第十四章 末路(中)

　讓魔龍路奇馱負著幾名捆綁得像粽子一樣的黑暗法師，莫亞在距離卡辛城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個小樹林歇腳，沒有路奇代步，她的腳承受不了太遠的路程。

　「你要回卡辛？」

　眼看莫亞正朝要返回卡辛的方向走，麥塔羅不得不問她有何打算。他原本以為剛受了傷的她會回到梅裡多休息幾天，可沒想到卻是打算返回卡辛。

　門德爾公爵，那個沒有任何實權的貴族就算有黑暗遵從者作為靠山，可只要莫亞動用她暗夜精靈大祭司的權限，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可指揮暗夜精靈踏平整座卡辛城。

　為什麼要親自犯險呢？已經貴為大祭司，有很多事都可以完全交給暗夜精靈去做。為什麼一定要在身體都還沒有恢復的時候返回卡辛，難道她就不怕神殿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嗎？

　對於莫亞的決定，麥塔羅百思不得其解。

　「門德爾只是一介貴族，就算是有點資產，但絕對不可能找到黑暗遵從者這樣一個大規模的法師團替他撐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黑暗遵從者那名神秘的團長有極深的私人關係。」找了一截樹樁坐下休息，莫亞一邊回答麥塔羅的疑問，一邊整理空間袋。

　走出迷霧山谷後，她便與狂怒矮人分道揚鑣，打算在天黑之前返回卡辛城。前往迷霧山谷已經是一天前的事了，在門德爾找到更多幫手或是逃跑之前，她必須將這個對付「黑暗遵從者」的重要籌碼生擒。

　不過，對於她連夜趕回卡辛，不僅是麥塔羅，就連埃裡克也不太理解。

　「太危險了吧……我們就這樣回去？」

　就算暗夜女祭司很厲害，但已經和狂怒矮人結束委託，他們四個怎麼可能是門德爾公爵的對手。

　雙拳難敵四掌，在神殿的時候，女祭司不就是吃過一次虧嗎？

　難道她還想再次以暗夜大祭司的身份進城？目標太大了吧。上次是事出突然，現在門德爾已經有所戒備，哪裡還會讓她得逞？

　血色傭兵團的事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他說的不錯，我們不能這樣回去，至少要稍微改變一下身份。」西斯塔爾也同意埃裡克的說辭，而且他更擔心莫亞的身體。

　雖然使用女神的慈愛治療過，但還是很虛弱。至少在一兩天之內是需要靜養的。可她非要馬上返回卡辛，說是要乘勝追擊，搶在門德爾有動作之前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我當然不會以祭司的身份回去，那不是舉著靶子讓人打嘛。具體的辦法我也已經想好了，前面有個小樹林，我們可以到那裡換下裝束。」察覺到有人正悄悄接近，莫亞也給潛伏在影子裡的影魔下了命令。

　〔傑安，把那幾個躲在暗處的傢伙解決掉。〕

　看到女祭司的影子裡突然衝出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莫亞身邊的吟遊詩人被嚇了一跳。正要開口詢問，就後方傳來了幾聲慘叫聲。

　「別擔心，只是讓我的影子護衛去解決跟在後面的麻煩而已。」知道埃裡克的疑惑，莫亞解釋了他剛才看到的那道黑影的身份。

　影子護衛？

　就在麥塔羅面面相覷感到疑惑的時候，

　「拿著，這東西可以讓你們改變容貌。」從空間袋裡取出上次提煉好的變形藥水，清點了數量，剛好剩下三瓶。

　莫亞將它們分別遞給了西斯塔爾、麥塔羅和埃裡克。

　「我也有份？」拿著半透明的瓶子，看著分到手的藥水，埃裡克頗有些意外。

　「我們只有四個人，這次要對付門德爾需要大家分頭行動。把它喝下去，我給你施展法術。」原本這是法師才能使用的東西，變形藥水可不是想變什麼就能變什麼。必須要有想要變化對象的毛髮或者指甲一類東西，與改變容貌的法術相結合的話，效果會更好。

　不敢違抗女祭司的話，埃裡克閉上眼睛等待施法。

　「天！這不是……」感覺到一股充沛的魔力環繞著身體轉了一圈後，埃裡克睜開眼，看著手鏡裡那不屬於自己卻又熟悉的面孔，他不由叫喊起來。

　「哦……你把他變成西斯塔爾騎士了。」同樣改變了外貌的麥塔羅轉過身，看到吟遊詩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咧開嘴笑了；「好啦，埃裡克，你再用那張臉做奇怪的動作話，小心我們的騎士先生會生氣哦。你也知道，他一生氣就會……」

　麥塔羅用手比了個割脖子的動作，這果然讓埃裡克稍微平靜下來。

　「麥塔羅先生，你的樣子變的好怪啊？」看到麥塔羅改變後的容貌，埃裡克把他隨身攜帶的手鏡遞出去。

　那是一張可以用噁心來形容的臉，五官全因為一道由右上方斜至左下的刀疤而變型，除了塌陷的鼻子外，最讓人注意的就是那雙凶狠的眼睛。

　怎麼看都和麥塔羅原本的模樣聯繫不到一塊，而且在藥水的作用下，麥塔羅原本就不算高的身材不但縮水了，還變得有些佝僂。

　「咦，這不是科菲的容貌嗎？莫亞，你把我變成他的樣子，該不會是想借用那傢伙幻影殺手團的名義吧？」看到鏡子裡熟悉的面孔，麥塔羅聯想起這一位獄友的身份。

　「那是自然。科菲也是通緝版上有名的人物，利用他的身份，即使不能接近門德爾也可以在打探出一些消息。我的目的是活擒公爵大人，而不是殺死他。所以，利用殺手的身份去接近是最合適不過的。」莫亞躲到樹後脫下了法師長袍，換上了她曾在貝納穿過的那套行頭。

　「那……這小子變成西斯塔爾的樣子，你的騎士又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麥塔羅有點好奇莫亞究竟打算讓他的守護騎士扮演什麼樣的身份。

　「這個麼……西斯塔爾……」莫亞湊到西斯塔爾耳邊小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拒絕。」幾乎是立刻的，西斯塔爾立刻反駁了莫亞提出的意見。

　「就一次而已。」

　「不行。」

　「別太古板啊，只是讓你做一點小小的犧牲而已。」連續被拒絕兩次，莫亞臉上的開始出現了危險的笑容。

　「事關我個人聲譽，無論是作為一名騎士或男性我都拒絕你這個提議。」西斯塔爾對於莫亞的威脅視而不見，看樣子是打算反抗到底。

　「麥塔羅先生……他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太懂？」逐漸適應了暗夜精靈外貌的埃裡克不明白，那兩個人到底在爭執什麼。

　「嘿嘿……有好玩的了。」已經猜出大概的麥塔羅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音。

　「到底是什麼啊？」還是沒弄明白的吟遊詩人急得直抓頭，不過莫亞接下來的話終於讓他知道，為什麼麥塔羅會有那樣奸詐的笑容。

　「榮譽是吧……西斯塔爾，就算你成為統治一族的精靈王，但我依然是暗夜精靈的最高祭司。既然你拒絕提議的話，那我只好『命令』你必須按照我說的辦法去做。」眼看西斯塔爾死活不答應，莫亞唯有端起祭司的架子下命令。

　「只此一次，以後休想我再答應你。」一把抓過莫亞手中寬大的長袍，西斯塔爾陰沉著臉走向莫亞剛才換衣服的大樹。

　「接下來就是該詢問一下這些傢伙，公爵的府邸到底在哪兒，裡面都有些什麼人和機關。」將目光轉向魔龍背上的黑暗法師，莫亞嘴邊掛著冷笑走上前去，讓都還保持著清醒的雷納和卡勒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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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都是廢物！！」

　聽說自己派去的人全都沒有回來，門德爾將手裡的酒杯子扔到地上，昂貴的葡萄酒把精美的白色地毯染出了一大片血一樣的酒漬。

　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全都是廢物，白花錢養了這些傢伙！

　黑暗遵從者也一去不回。明明說不到一天就可以返回的，可現在都已經是第三天了，那群黑暗法師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在半路上遭到暗夜精靈的埋伏不成？

　思來想去，門德爾覺得卡辛城已經不再安全。他開始想到了逃跑。不過，自己在卡辛作威作福這麼些年，仇人不少，一定不會有人放棄落井下石的機會。

　如何安全的離開，就是門德爾目前最頭疼的事。

　看著一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克魯，公爵猛然想起了他上次做奴隸交易時的收穫。

　「去把那個傢伙帶來見我。」

　那個傢伙？該不會是關在地下室裡的那個半獸人吧？

　聽門德爾讓自己去把他好不容易關進地下室的半獸人帶來，克魯不由面露苦色。

　「讓你去還愣在這裡幹嘛？」看到侍衛長的臉色，門德爾勃然大怒；「都是你這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難道要我親自去地下室嗎？」

　「大人，我這就去辦，您別生氣……」連爬帶滾地溜出書房，克魯不滿地癟著嘴招呼等候在外面的同伴一起去地下室。

　「公爵要見那個半獸人？」聽說要把關押在地下室裡的半獸人帶出來，克魯最得力的助手桑姆也有自己的看法；「或許……我們該為自己找出路了。」

　「你傻啦，想想看我們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除了替公爵辦事之外，我們自己也殺了不少人，想活著離開這裡，還是只有跟著他一起走這條路。」克魯不是不知道公爵打算離開的想法。但就怕獨自開溜的時候，沒出城門就遭到那些平日裡看他不順眼的人暗算。

　「唉……」想到自己平日的作為，桑姆閉上嘴。

　的確，他們手上都有不少人命，想活著出卡辛的確不容易。一旦公爵失去了黑暗法師這道保護傘，第一倒霉的就是他們這群為虎作倀的手下。

　一邊嘟囔著倒霉，一邊開起通往地下室的大門，公爵的侍衛長戰戰兢兢地走下樓梯。

　「萊格，公爵大人要見你。萊格？」

　看到那個蜷縮在角落的身影沒有動靜，克魯又喊了一遍。

　「這次他又想讓我去幹什麼？去殺某個他看不順眼的人？還是去洗劫過路的商隊？」懶洋洋的轉過身，半獸人萊格用他在黑暗中反射出光亮的杏黃色眸子看著發號施令的克魯。

　「都不是，公爵大人的仇敵找上門了，要讓你保護他出城。」

　「仇敵？哈哈哈哈~~~~~~他也會有今天。不可一世的門德爾公爵也會有被仇家追殺逃命的時候，實在太可笑了。」萊格放聲大笑，洪亮的嗓音震得兩個人類耳朵發麻。

　「快點，別磨蹭。」不想耽擱時間，克魯催促半獸人快點起身，免得在書房等待過久的公爵發火。

　「我不去。」

　「別忘了你妹妹，她可還在公爵手裡呢。要是你不管她死活的話，我們這就給公爵回話去。」看到半獸人躺回他髒亂的草蓆，桑姆開始用他最大的弱點威脅。

　「你們這群混蛋，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們全都撕碎了。」萊格「呼」地從地上跳起，憤怒地看著眼前兩個人咆哮。

　「好啦，別說廢話，你既然不想妹妹出事，就乖乖按照公爵的吩咐去見他，跟我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抓住你妹妹的又不是我，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克魯被半獸人仇視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不敢正面看他，推開大門示意被囚禁的萊格自己走去出。

　「……」瞪著敞開的自由之門，萊格歎了口氣。

　自從被抓到這裡以後，他不記得自己到底為公爵殺了多少人，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被關了多少年？

　他只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些被他所殺之人臨死前怨恨的目光。那些淒厲的呼喊聲和詛咒，日日夜夜都在折磨著他。

　父親給了他獸人強壯的身體，母親給了人類的聰慧的思想。但是，一個混血兒永遠都無法被另外一方接受，永遠都要受到歧視。如果不是為了妹妹，他早自己一個人逃出去了，如果沒有邪惡的黑暗法師幫忙，公爵府裡還沒人可以困住他。

　想到那在世上唯一存在的親人，唯一不會鄙視自己的妹妹蘇南，萊格跨出牢門。

　看來克魯說公爵的仇人找上門來應該不假……門德爾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至少在他統治卡辛城的這十多年裡，還從來沒誰能讓他外逃的。

　會是誰呢，誰能讓有「黑暗遵從者」這樣一個邪惡法師團做靠山的門德爾也狼狽出逃？

　離開被監禁的地下室，半獸人看到庭院裡堆放著公爵這些年搜刮的各種值錢的東西，而公爵本人則神色慌亂的指揮著他的手下和家僕搬運行李。他可是從未見過門德爾這副模樣。

　想到這裡萊格不由好奇，那能將門德爾逼到這一步的「仇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萊格，我最強的勇士。如果這次你能安全的把我帶出卡辛，我可以給你真正的自由，帶著你的妹妹離開。」整裝待發的門德爾鄭重的許諾。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前往黑暗神殿的除了最先退回來的那些人，其他都不見回來，這讓門德爾著急了。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趕到辛吉國的首都——班卜蘇亞，那裡是黑暗遵從者的大本營。

　這次，只有父親才能庇佑他了。

　從不向人提及自己出身的門德爾不得不去見他的父親，黑暗遵從者法師團的團長。

　「我妹妹呢？」沒有在人群裡的看到妹妹蘇南，萊格沒有直接回答公爵的話。

　這死腦筋的笨蛋……

　隱忍住怒氣，門德爾揮手示意手下的一名法師將人質帶出來。

　已經年近五旬的蘇南臉上已經因為多年的囚禁生活而佈滿皺紋，看起來就像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婆。她在看到同母異父的兄長時眼睛裡閃過一陣光亮，但這對親人和自由的期望很快就被公爵的一席話給打壓下去。

　「人你看到了，但我必須要提醒你，萊格，她身上有卡勒親自施展的黑暗法術。只有大法師才能解開的死咒，如果不想你妹妹有事的話，最好不要有什麼反叛的舉動。」怕半獸人看到親人而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門德爾事先申明自己是有籌碼的。

　「你真的只讓我護送你出城就肯放我們走？」對於公爵的承諾，萊格可不願相信。他知道門德爾對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如何處置的，他和蘇南都會沒命。

　「先把蘇南放了，我就算拼了性命也會送你出去的。」

　「你當我白癡啊，人放了你還會聽我的話麼？別說那麼多廢話，等出城後我再放你們走。克魯，把他的戰斧給他。」門德爾急著離開，不想和他一向看不起的半獸人奴隸多說廢話。

　知道沒有結果，萊格只有從兩個侍衛手裡接過一人高的大斧。看了一眼被安置在公爵身後的妹妹蘇南，認命地邁開腳步，推開了庭院緊鎖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