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遠行 第十四章 山丘上的王國(四)

　「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讓我死了吧。」匕首被奪，女祭祀唯有對莫亞請求，希望能以死來贖罪。

　「母親，事情已經發生了，您就是現在為了贖罪和虧欠而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騎士艾恩對於母親執意尋死無法理解，死，已經不能挽回什麼，無論是那些死去的族人，還是已經發生的悲劇。

　「艾拉拉，我死了沒有關係，但……艾恩，請你不要傷害他，他是無辜的……」拽住莫亞的衣角，艾露懇切的目光讓原本要處罰叛徒的莫亞遲疑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越聽越糊塗了，莫亞。」

　不明白眼前的混亂場面，西斯塔爾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莫亞。

　「她因為愛上了神聖帝國的貴族，為了成為被人類接受的一份子，傻傻地說出了自己保守的秘密。」只從暗夜精靈那裡瞭解一些大概的內容，莫亞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但毫無疑問的，若不是艾利露恩的背叛，翡翠谷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失守。或者該說，若不是得到了她所掌握的資料，法皇又怎麼可能輕易做出進攻的決定。

　定定的注視著幾乎可以說是直接導致西西亞死亡的罪魁禍首，莫亞最終還是放下了高舉的左手，那即將釋放的毀滅詛咒也因她決定而消失。

　「你……」察覺出死亡離自己遠去，艾露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真的放棄了尋仇的念頭。

　她該知道的，害死暗月大祭祀西西亞，也就是她母親的兇手就是自己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放過自己的殺母兇手呢？

　「我不會殺你的，艾利露恩。」平復了激動的心情，莫亞恢復了往常的理智。不過，她雙眼中所飽含的仇恨並沒有因次消散；「對於你這個叛徒，我已經想到了更為嚴厲的處罰。」

　「我要你說出第二封印的秘密，以及你所守護的聖契。」

　「不！」莫亞的話讓艾露祭祀發出了悲鳴。

　「想違抗嗎？還是說，你真的把自己當做是命運女神的守護祭祀了？」

　「第二封印絕不能解，它……那個破滅的邪惡之獸會消滅這世上的一切生物的。我之所以會同意成為這個神殿的祭祀，完全是為了彌補我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艾露猛搖頭拒絕說出自己所守護的秘密。

　「你這個愚蠢的傢伙！如果真是會破壞世界的怪物，那諸神為什麼只是將其封印而不是完全將之毀滅？難道你真的相信神那所謂的為了世界的安定的謊言？好好用自己的腦子想想吧，一個會給整個世界帶來災禍的怪物，有什麼必須要它活下來的理由？就因為一些無謂的預言，連我們這些擁有諸神血統的後裔都要被剿滅，這世上還是什麼是那些冷酷的神族所畏懼的？又有什麼是他們不能殺的？這封住的，真的只是一個怪物？艾露，你有想過這個封印存在的意義嗎？」

　「艾拉拉……」被突如其來的斥責所震住了，女祭祀這才恍然覺悟。

　是啊，她以前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贖罪是她千年來唯一的念頭。

　「我已經同那個被封禁了萬年的靈魂達成了協議，我幫他解除禁錮，它會給予試圖重建精靈帝國的我一些幫助，亡靈與暗夜精靈將會讓整個東大陸成為反抗光明教會的最堅實同盟。為了重複千年前的光輝，為了那些飽受流離之苦的族人，艾利露恩，我以最高祭司的身份命令你說出這個神殿的守護聖契，如果，你還當自己是一個特魯克人的話……」

　「這座神殿並沒有放置著第二封印，這裡守護的只不過是開啟第二封印的神殿所需的聖鑰而已，我以一個背叛者的身份，也不過在教會的安排下做一個護鑰者。真正的第二封印在多米亞爾，那裡還有更為強大的守護祭祀。」內心激戰許久，艾露最終還是咬牙說出了她守護了千年的秘密，取下掛在脖頸上的月牙型的墜型飾物將之遞給了莫亞。

　「很好，你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那麼，你走吧，我將給予你流放者的身份。離開這裡吧，最高祭祀的豁免會讓你免受暗夜精靈或是族人的傷害，就算是光明教會，也不可能再傷害你了。」接過月白色的月牙鑰匙，莫亞伸出手貼住艾露的額頭。

　簡短的低語過後，一個奇特的符記出現在艾露額頭架，這標誌她已經成為一個「流放者」。任何人都不能傷害被賜予了此符咒的人，哪怕是光明教會或是其他神殿的神職者也是一樣。

　「艾拉拉……」艾露用複雜的眼神注視著她面前的莫亞。

　「想必你也知道，離開這個神殿後將會面對怎樣的情況，這就是我對你的處罰。背叛者，我不會賜予你寧靜的死亡，唯有活著，你才能接下我內心所蘊含的怒火。」莫亞也清楚，艾露不會不明白自己這一行為背後的含義。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早在背叛的最初，我就知道總會有那麼一天的。」緩緩站起身，艾露脫下了華麗的祭祀長袍，以一身素服朝莫亞鞠了一躬，然後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艾露祭祀？！」其他神官在看到女祭祀額頭上的印記後都臉色大變，趕緊命令衛兵和神殿騎士關閉神殿的所有通道。

　「看來她真的被教會監視著呢，我的猜測沒錯。光明教會怎麼可能放心讓她獨自看守聖物。」看著逐漸走遠的艾露祭祀，莫亞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艾恩，暗自歎了口氣；「我們走吧，這個神殿沒有封印，只能往東去多米亞爾碰碰運氣了。」

　「要先回一趟薩奎恩嗎？」西斯塔爾知道莫亞已經和原血色傭兵團約好了在那裡見面的。

　「當然，為了營造我現在的這個身份，我可沒少下功夫，哪能丟下還修斯他們。薩奎恩還有萬數的蜥蜴人呢，如果能幫助他們度過這個難關，相信我也更能順利的以這個人類的身份四處遊走，而不必被人懷疑。」莫亞當然要回薩奎恩，那裡還有數量眾多的蜥蜴人，只可惜，原本借用神殿來消滅它們的想法失敗了。

　一旦艾露放棄了自己所持有的聖契，那麼，這個神殿的防壁也會崩潰，在隨後可能趕到的蜥蜴人軍隊也將能輕易的突破神殿原本牢固的結界。

　「這裡即將會有一場惡戰，我們走吧，回去給那些傭兵帶好消息去。雖然神殿一方最後會因為可戰鬥人員數量少而放棄這裡，但蜥蜴人的主力可都消耗了不少了。到時候要對付他們可就簡單多了。」察覺到周圍的神殿騎士開始聚集，莫亞大聲呼喚魔龍的名字。

　等待在神殿外的路奇趕緊動身，沒有了結界的阻擋，它輕易的衝到了神殿內部。

　「走，回營地！！」躍上路奇的背部，莫亞指著北方命令它快點離開。

　「截下他們！！」一名神官指揮著陸續趕到的騎士試圖阻攔魔龍離開。

　但遺憾的是，在魔龍的衝撞下，手持盾牌的騎士根本無法抵抗那巨大的衝力。衝開大門的路奇拍打著翅膀飛上天空，迅速消失在神殿人員的視野中。

　「艾露祭祀，你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嗎？居然想放棄你守護了千年的神殿。」一名看似神官頭領的老人喝問一臉平靜的站艾露。

　「我的夢醒了……千年來，我一直把自己關在這個小小神殿裡，獨自做著贖罪的夢。」看到神色哀戚的兒子，艾露微微笑了。

　果然，當年的決定是正確的。

　沒有公佈艾恩的身份，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身份。讓這個孩子以半精靈的身份做了一名守護騎士，雖然無法時時見面很痛苦，但現在……即便自己再次叛變了，他也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讓這一切都結束吧。」青藍色的光芒從艾露手中綻放，和神殿大廳上樹立的雕像手中的火炬起了共鳴。

　「不！！」

　神官們幾乎是同一時刻喊到並朝艾恩撲過去，可惜他們還慢了一步。

　結界破碎的聲音在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迴響著，伴隨著的，還有遠方蜥蜴人軍隊接近的腳步聲。

　「艾露祭祀！！你居然破壞了防護結界！！難道你不知道蜥蜴人一直試圖奪取神殿守護的聖鑰嗎？」

　「我很清楚，我在這裡守護了近千年的時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但，那些都跟我沒有關係了。在聽到了來自故鄉的傳聞後我才做的決定了，這才是我……真正的贖罪。」說完，不在理會其他人，艾露閉上雙眼，任由神官給她套上封閉魔力的枷鎖。

　「艾恩，你和其他人把艾露祭祀押送回多米亞爾，這事一定要匯報給多蘭德大祭祀才行。」神官們指使著站在角落裡的艾恩，讓他和其他幾名騎士把女祭祀艾露帶走。

　不知道聖鑰已經被莫亞帶走的他們也只好讓神殿騎士先把艾露帶走，剩下的人可是要面隊將到來的蜥蜴人。

　「不要管我，去過屬於你自己的人生吧，艾恩。」，乘著周圍混亂一片，在艾恩幫助下騎上馬的艾露小聲對兒子說。

　「我不會丟下您一個人的，母親。」艾恩堅持不肯獨自一人離開。

　「你這個傻孩子，我的壽命即將總結，可你還年輕，去找暗夜大祭司吧，或者，去尋找其他的族人。只要不說出你的身份，沒有人會排斥或反對你的加入。」

　「我不會去任何地方，您才是我唯一的親人。」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下，艾恩猛地一踢馬肚，受驚的馬匹撒開四蹄，衝出已經沒有大門的神殿。

　「艾恩，你幹什麼？！」

　神官們惱怒的質問很快就被拋到身後，艾恩帶著母親往東邊一路狂奔，只有幾個反應快的騎士追了上去。

　「去戴哈吧，那裡是自由王國，我們可以在那裡隱藏一段時間，相信要不了多久，暗夜精靈就會統治整個大陸，到那時候就不必害怕了。母親，您也該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

　「唉……」知道兒子是不想自己被送往南大陸受刑，艾露也沒有再說什麼。

　凝視著身邊不斷略過的景色，她喃喃自語道；「我做了千年的夢……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