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遠行 第二十四章 山丘上的王國·退兵

　「龍……」

　巫妖和人類驚奇地注視著出現在城市上空的巨大紅龍。火紅的鱗片即便是沒有太陽的照射，依然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儘管相隔不遠的距離，人們還是可以感覺到從它身上散發出的熱量。而數只粗壯的犄角更如同王冠一樣，使得原本就威武的巨龍更具王者之氣。

　「紅龍沙達斯·沙魯。」全身閃耀著紅焰的巨龍以洪亮而悠遠的嗓音宣告自己的身份；「儘管我不願意參與到人類之間的爭鬥中，但作為高貴的龍族，我有義務遵守辛普那緹條約。退卻吧，亡靈，無論你們的意圖是什麼，這座城市現在由我守護，任何侵犯者都必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和人類一方的歡呼不同，巫妖們聚集在一齊，都為了這突然出現的強大阻力而苦惱。

　「沒想到那個女祭司居然能有驅使龍族的力量。」眾巫妖有些畏懼地看著一副守護者姿態盤旋在多米亞爾城上空的紅龍。

　和普通的生物不同，龍所具有的元素魔力足以將他們的靈魂和不死的肉體完全摧毀。

　「龍族盟約，我曾試圖奪取這件神器，但最終還是失敗了。現在暗夜大祭司就該是使用了它，才召喚出這頭古龍的。」拉克西斯想起與那件失之交臂的經過，不由難掩心中悔恨。

　若是在北大陸就把龍族盟約弄到手，召喚那些在太古戰爭中死去的古龍屍骸將是非常輕易的。冥獄的結界對於他們這些亡者同樣具有效應，隨意靠近的話，說不定也會被吸進去的。

　若不是在這非常時刻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尋找那被教會隱秘藏起的大地之鑰，拉克西斯也想把被關在冥獄裡的那些亡靈弄出來。

　「不，你們可能誤會了。」沉吟片刻，死神大祭祀納蘇德加的話打斷了所有同胞的思索。

　「誤會？」拉克西斯努力回想，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猜測有什麼錯誤的地方。

　難道那頭龍並非使用龍族盟約召喚出來的？對了……聽說龍族盟約已經被供奉在梅裡，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女人又怎麼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召喚出一頭成年古龍？！

　「紅龍沙達斯·沙魯，令太古魔族都為之的戰慄的古龍，被譽為火焰之劍，是龍族四元素龍王之一。在我那個時代，熟悉古史的神官和祭祀都知道這位火龍王的大名。」

　「龍王？！」拉克西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元素龍王……那可就不是一頭成年古龍所能比擬的，就像一個普通的骷髏亡靈和巫妖的區別。

　「應該假不了……龍族是高傲的生物，絕不可能說謊，它既然自稱是沙達斯，那就絕對是那位傳說中的火龍王。」納蘇德加當然不希望這是真的，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前方威嚇住了亡靈大軍的紅龍本身的存在已經證明了一切，那不同於普通龍的威壓，根本不可能來自一般的古龍。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那個女祭司居然能召來火龍王供她驅使……看來她不僅是個祭司那麼簡單，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我們沒有預料和不知道秘密。」死神祭祀閃爍著紅光的瞳孔不住收縮著，並不停地在拉克西斯所提供的那些資料上來回思索。

　龍族盟約，那件曾被各大神殿爭奪的神器居然這麼輕易就被一個毛丫頭弄到手了。還成功的供奉在屬於暗夜精靈管轄的城市裡……這本身就值得懷疑。

　撇開龍族盟約的來歷不談，像她這樣年輕祭司居然獨自一人就通過那個「試煉」，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龍族盟約的使用必須獲得龍族長老的肯定，且不說龍皇與光明一系的關係，僅是暗夜精靈本身在上次大黑暗戰的立場來，要想獲得龍族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光明教會，為了獲得將神器供奉在普拉利斯，都花了足足兩百年的時間才說服那些龍族的長老。

　這個可以稱位剛成年的特魯克人絕對不可能直接跑到龍島上，那到又底是哪一位龍族長老同意了將龍族的聖器供奉在屬於暗夜精靈的城市裡？

　沙達斯·沙魯？

　不……

　納蘇德加很快就推翻了他自己的猜測。

　沙達斯雖貴為龍王，但它也沒有這個權利，龍族盟約是它們龍族的聖器，雖然不知道為何一定要放在地上界，但能做到決定它的歸屬的，除龍皇之外，就只有幾位碩果僅存的長老，那些老東西應該沒法離開龍島的。

　知道這些內幕的死神祭祀當然也就更加感到疑惑了。

　無論是再怎麼受神眷顧，以一個特魯人是無法接近那座由古龍守護的飛空島嶼。

　而且……

　讓納蘇德加更在意的，是他從拉克西斯口中聽到的傳聞——暗夜精靈已經和死亡之領的亡靈結為同盟。

　儘管拉克西斯曾認為這只不過是謠傳，但剛剛從千年封禁中甦醒的死神祭祀可不這麼想。

　盤踞在北方的死亡之領的那些巫妖雖然不是死神的信徒，但因為同樣是亡靈，所以摩拉的信徒也曾多次和他們合作過。是以，納蘇德加知道那些為了追求不死而轉化為巫妖的亡靈的統治者是位於冥獄內的六位君王。那些在太古便被諸神封禁在冥獄內的亡靈和他的主人摩拉一樣，都是被主神們所流放的前神族。

　等等……

　一個模糊的名字突然從納蘇德加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可由於年代太過久遠，好多曾是身為人類時的知識都已經被塵封在記憶深處。

　「拉克西斯……」

　「大祭祀想到什麼對策了嗎？」面對龍王級別的古龍，就算是號稱千年來最強的黑魔導師也無奈了。

　他的強大是建立在「人類」的理念上，在「龍」這強橫的高階生物面前，他所自傲的強大魔力也不過是龍族天生便具有的元素之力。

　聽到一直在沉思的死神祭祀突然呼喚自己，拉克西斯還以為他有什麼對策了。

　「你知道六位君王的稱號和姓名嗎？」

　「誒，君王？是指死亡之領所崇拜的那些冥獄太古亡靈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拉克西斯愣了一下，隨即他努力在腦海裡搜尋了自己在文獻上看到的過的相關記載。

　納蘇德加是位誕生在神權年代的祭祀，和拉克西斯一樣，原本只是位普通的法師，為了追求極至的魔力才成為了死神信徒，那時候的光明教會比現在要強大的多，死神的信徒還未開啟第一個封印便都遭到了光明一系神殿的聯合撲殺。

　因此，他對近幾百年才開始和地上界有所接觸的冥獄不是很清楚，以前都只和死亡之領的巫妖有不太深入的接觸。

　「我想想……雖說是有六位君王，但真正出現過、並有記載的其實只有四位。」拉克西斯努力了一番，終於還是從腦海裡搜尋到了納蘇德加要的答案；「骸骨之王漢諾斯、冥獸之王多瑪魯、幽魂之王克魯利姆還有……對了，現在不是謠傳死靈之王拉法和暗夜精靈結盟了嗎，在歷史上曾出現過的四位君王中就屬死靈之王最神秘，要不是最近死亡之領的亡靈頻頻在人類的領地裡活動，還真難知道那個君王的姓名。拉法，死靈之王，隨著暗夜大祭司在利文亞斯的宣告，這位神秘的君王之首的真實姓名才得以暴露。」

　「就是它！！果然就是它……沒想到暗夜大祭司居然暗中和它聯繫上了。」納蘇德加聽到最後一位君王的名字時大喊了起來。

　「怎麼？這個封禁在冥獄的君王和我們突襲多米亞爾有什麼關係？」拉克西斯徹底糊塗了，一位來自冥獄的君王怎麼又和暗夜精靈扯上關係了。

　「諸位，我不得宣佈，撤回這次對多米亞爾的突襲。」納蘇德加的話讓所有巫妖都發出不滿的呼聲。

　「為什麼，納蘇德加祭祀？！難道就因為那頭紅龍？」拉克西斯不甘心，他們精心籌備了這麼久，眼看就要開啟第十六道封印了，納蘇德加居然輕易的放棄了。

　「不，那頭龍雖然很強，但還不足以把整個城市都防護得滴水不漏，我們亡靈最拿手的是持久戰。只要散播一下詛咒和瘟疫，就可以輕易從內部破解那些軟弱人類的防禦。可問題不是出在這裡，你知道用神語來解讀『拉法』這詞是什麼意思嗎？」納蘇德加當然明白其他同伴對於不能解開近在咫尺的封印的遺憾，可他現在要考慮的不再是普通的人類了。

　「神語……你是指……」拉克西斯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被譽位已經失傳的最古老的語言，傳聞這是神的語言，是古代祭祀或神官使用的秘語。

　當知識淵博的前黑魔導師吃力以一種怪異的發音的念完納蘇德加所說的名字後，他的臉色猛地一變；「這、這不可能！！」

　「是的，曾是一個大法師的你該明白那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納蘇德加將目光投注到不遠處的城牆上，將那迎風而立的黑髮女祭司的身影盡收眼底；「看來外界謠傳暗夜精靈已經和死亡之領亡靈結盟是真的，不，應該說是暗夜大祭司和死靈君主已經結盟。」

　拉法，以古代語來說是虛無、不死和古老，也代表著復活和重生之意，但若是以神語來讀的話則是另外一個意思——在毀滅中重生。

　「知道神語的真正含義嗎，每個神都有屬於自己所司的力量，那即是他們的神職，也是人們對神的尊稱。在諸神中擁有毀滅和重生稱號的，就只有那位被稱做諸神之首，最後卻被打落冥獄的太古之神，前龍神、大精靈王卡雷茲！！」納蘇德加的低語讓那些已經沒有畏懼的巫妖都不經輕輕顫抖起來。

　雖然普通人不知道這位被封印並被從主神名單裡抹去的神祇，但對同樣是被流放之神的奴僕的死神信徒來說，這位神祇的名字比光明一系的任何一位主神都能震撼他們。

　在諸多神靈中，卡雷茲是摩拉唯一畏懼的主神。這深深的畏懼，從主神延續到了他的信徒身上。

　「原來如此，難怪那頭紅龍會聽從暗夜大祭司的召喚，如果是龍神的命令，它絕對不敢不從。」拉克西斯當然也明白了為什麼一頭高傲的龍王要聽從一介黑暗祭祀的命令。

　「撤退吧，既然那個『預言』是真實的，我們沒有必要把精力花費在這個城市上了。」雖然很遺憾，但納蘇德加最終還是做出了放棄的決定；「東大陸很快就會成為暗夜精靈的囊中之物，我們沒有必要再繼續待在這裡了。去北方大陸碰碰運氣吧，那裡魔族橫行，教會的勢力甚至不及東大陸，要盡快解開其他的封印。這裡……暫時放棄好了。」

　「也只能這樣了……」拉克西斯贊同納蘇德加的建議，不過其他的巫妖可就不這麼想了。

　「為什麼，納蘇德加祭祀？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避開暗夜精靈？」

　「反正我們現在必須離開東大陸，再繼續和暗夜精靈產生摩擦對我們來說，只會延長封印的解放時間。還有，通知其他人，絕對不可傷害暗夜大祭司，即使是碰上了，也要盡量避免發生衝突。」納蘇德加的命令讓原本就不滿撤退的巫妖更加不解了。

　「看來你們還是沒有明白我說話，按照預言，那個黑暗特魯克人現在應該將會把被諸神封印的龍神卡雷茲從封印中解救出來的黑暗神子。就算已經被剝奪了肉體，但你們認為自己是那個在冥獄裡潛伏了萬年之久的君王的對手嗎？」

　死神祭祀的話，頓時讓在場的巫妖明白過來。

　契約者一旦有生命危險，待在冥獄等待封印解除的君王一定會不會坐視不理。

　為了讓被流放的死神摩拉返回安尼西亞，在被諸神殿通緝的情況下，他們這些信徒是萬萬不能再多一個強大的敵人。

　「因為卡雷茲自己目前也是亡靈和流放者，所以，我們暫時和他稱不上敵人。走吧，去冰封之地，那裡我們還有更多可做的事。」說完這句後，納蘇德加的身影便從巫妖中消失了，而地面上受他所操控的亡靈骷髏頓時散做了一堆堆骨頭架子。

　其他巫妖也緊緊尾隨著祭祀，逐一從多米亞爾的上空消失。

　「嘖，本來以為這次還可以把以前的舊帳清算了。臭丫頭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拉克西斯看著地上倒成一片的骷髏軍團，暗自歎息了一聲。舉起雙手，張開一個異空間通道，將食屍鬼和石像鬼統統召回。然後也像他的其他同伴那樣，從多米亞爾的領地上消失了。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那些死神的奴僕居然就這麼退卻了？」大主祭祀看著天空上的黑雲逐漸散去，紫色的暗月重新照耀大地，那些帶來陰冷寒風的巫妖都走得一個不剩，只在城外留下散了一地的骷髏。

　這發生的一幕太突然了，所有人都認為會有一長曠日持久的戰爭，沒想到那些亡靈居然一聲不響的離開了。

　當然，那些吃驚的人中並沒有包括莫亞。

　她已經隱約猜到了亡靈撤退的原因。

　紅龍沙達斯，這個響亮的名字對於那些古老的死神祭祀來說，應該是不陌生的，而且暗夜精靈和亡靈結盟現在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作為同被流放的神祇之一，死神的信徒當然也不難猜出這背後所隱藏的秘密。

　看來今後必須得再低調一些，以免被光明教會和其他神殿察覺。

　「死神的奴僕撤退了，這對我們不是件大好事嗎，大主祭又何必如此不安？」看著一旁還猜不透原因的光明大主祭，莫亞轉身走下城樓。她知道，短期內再不會遇上這些死神的奴僕了，現在該思考的，是如何在不被光明教會察覺的情況下，偷偷的潛伏進去，並解開第二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