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遠行 第二章 變節(二)

　英雄歷3236年金月13日

　法利安首都——利文亞斯

　這是一個高度發展的城鎮，擁有千年歷史和十萬居民的王城。

　整個東大陸最古老的人類居住地，在光明教會的支持下，利文亞斯：古語——淨土，這個人類社會在東大陸最初的小國逐漸發展為一個強大的王國。

　就算是明蘇在最強大的時期也未曾敢動過進攻法利安的念頭，那不僅是因為它有強大的軍隊。除去利文亞斯駐紮著大陸第一強的騎士團「銀輝」，王城的守護者也是讓所有試圖進攻法利安都望而卻步的主要原因。

　人們都習慣性的把這座城市稱為白龍之城，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城市修建在有龍族出沒的日光平原南方，而是因為它的守護者就是一頭白龍。

　四千年前，在大黑暗戰爭結束後，作為七英雄之一的半精靈瑟拉緹在遠離南大陸的建立了一座新的城市，年輕的白龍利文亞斯不顧族人的阻攔，毅然成為了這座新興城市的守衛者。為了堅守它與朋友的諾言，高貴的白龍遠離族群，獨自在遙遠的異鄉沉睡。

　即便那曾一同作戰的盟友早已墜入永恆的安眠，白龍仍堅守自己的諾言，守侯在逐漸壯大的王城裡，使這座的城市從未遭受到任何戰火的波及。

　古老的傳說成為歌謠，一代流傳一代，即使人們再沒見過那頭已經變為傳說的白龍，但人們仍如此堅信，這是一座擁有一頭古龍作為守護者的城市。

　明知那只可能是一個謠傳，但歷代的明蘇帝王沒有一個人敢犯這個忌諱。

　傳說，有時候往往是真實的。尤其在東大陸，在這個人類佔據了極少部分的大陸上，長壽命的種族數不勝數。畏懼這在個傳聞，沒有一個人類國家會對法利安出手，也沒有任何一個種族侵入過這個人類王國。

　即使強大如曾經的暗夜精靈帝國，也沒有在輝煌的神權時代對鄰近的法利安出兵，因為這些原因，光明教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法利安作為它在東大陸的據點。

　聳立在王城裡的巨型白色建築是除聖都之外，最大的光明神殿，大司教和無數的神官、牧師，讓這座城市成為了光明女神在東大陸上擁有信徒最多的國家。

　「不愧是號稱大陸最古老的城市，這裡的確比安傑裡特要繁華。你怎麼看，哈魯。」站在旅店窗前望著利文亞斯整潔的街道，明蘇前第一王子威倫的內心由衷的讚歎。

　這裡的每一個街道和每一座建築都透露著祥合的氣氛，和自己的國家相比，這裡果如其名，是一個淨土。

　人們的臉上沒有任何戰爭的陰影，大街上找也不到一個乞丐，這是個沒有貧窮和戰爭的國家，和他已經支離破碎的祖國截然相反。

　「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安傑裡特也能像利文亞斯這樣，街道上沒有沿街乞討的乞丐，不再有百姓因為戰爭失去親人而哭泣。雖然我這天真的想法讓父親將王位傳給了弟弟，但我現在仍沒有放棄在個念頭。」

　「這就是您放棄身為人類的尊嚴而親自來與黑暗一族的祭司結盟的原因嗎？」

　「是的，利文亞斯之所以會成為讓所有人類王國都不敢進攻的國家，並不是因為它強大的軍隊和『銀輝騎士團』，也不是因為光明教會，是那個古老的傳說——白龍。因為這個四千年的神話，人們對與強大的畏懼，才使得這個國家在戰火中安然度過了數千年的歲月。面對破碎的家園，面對祖國那些成千上萬哭泣的百姓，我作為一個王國最後的繼承人，唯一所能做到的，就只有放棄那無謂的身份和地位。」

　聽了威倫的話，侍衛哈魯不由擔心起來，在這樣的環境裡，那個即將與王子殿下碰面的女祭司又將如何潛入？

　王子殿下到底是出於什麼居心，一定要將見面的地點約在這裡？而且……他為什麼一定要和那個黑暗一族合作。作為明蘇現在唯一的正統繼承者，怎麼能和血腥的暗夜精靈一族成為同盟？

　那可是會遭到所有人類同胞唾棄的行為啊……

　「殿下，我還是覺得您不應該放棄人類的尊嚴，而去和那個祭司……」

　「哈魯，我決定是不容質疑的。即便你是我最好多朋友，即便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也不允許你質疑我的決定。」威倫轉過身，年輕的臉上滿是不可動搖的堅決。

　「可是……」

　「別說了，我考慮再三，才下的決心。現在的東大陸，已經沒有任何人類王國能抵抗暗夜精靈的進攻，光明教會忙於應付來自北方大陸軍事聯盟的南下入侵，根本沒有精力來應付這裡正發生的巨變，時代變了，哈魯。黑暗重新覺醒的時代已經來臨，在和平會議上就已經很明顯了，光明神使根本無法壓制那一位迅速在暗夜精靈中崛起的女祭司。再用不了幾年，擴張的大旗就會插遍這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在這種環境下，我要保住國家，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屈服，野心勃勃如奧尼特羅不也早在一年前就歸順了暗夜精靈，成為他們第一個同盟國，為了王國的未來，我必須做出正確的決定。」知道哈魯反對的原因，為了不使已經面臨瓜分的明蘇徹底消失，威倫也只有結盟這一條路可走。

　「殿下……難道您真的要屈服於異族的統治嗎？在暗夜精靈佔領了這大陸所有的國家後，我們都將成為他們的奴隸啊。」同行的將軍塞西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他一直堅決反對和暗夜精靈結盟，黑暗一族對於人類是沒有任何好感的，歷史上的殺戮難道還不夠嗎？等到淪落為任人宰殺的奴隸才後悔就晚了。

　「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帶著有些苦澀的微笑，威倫搖搖頭；「就像我們在大賢塔聽到預言，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這塊大陸屬於人類的時代已經終結，黑暗的序幕已經拉開。塞西，我知道你對我的選擇頗有微詞，但為了國內那些百姓，為了他們不受到其他人類王國的奴役，投入黑暗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能為他們爭取到一些繼續生存下去的空間，這是身為王子的我唯一能為他們所做的最後努力。明蘇過去的強大，造就了現在的局面，這是歷代國王所犯下的錯誤。我現在所做的，也只是在努力修正先祖們多年征戰所帶來的嚴重後果而已。唯有與強大的暗夜精靈結盟，才能避免明蘇的滅亡。」

　塞西和哈魯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再說什麼。

　「你們退下吧，我還要考慮一下與大祭司見面時該如何說服她。」為了見面時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威倫傷透了腦筋，他實在沒有多餘精力向部下解釋自己這一舉動的意義。

　輕輕拉上門，哈魯擔心的轉過身，對同樣是一同長大的朋友說道：「塞西，你認為王子殿下的決定正確嗎？」

　「哈魯……說實話，我並不贊同他這樣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塞西說出自己所擔心的；「的確，暗夜精靈是足夠強大，但是……他們始終是異族。連人類之間都會彼此殘殺，何況是對被暗夜精靈視為下等生物的我們，就算結盟成功，我們又怎麼可能真像法裡安這樣安逸的發展在戰爭中受創的國家，現在的局勢根本不允許。王子殿下的想法……還是天真了一些。他不該離開遠征軍，只帶了幾個隨處就跑到利文亞斯。」

　「是啊，我也勸說過，可他……」哈魯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懊悔，他怎麼也勸阻不了威倫到法利安的決定。

　「其實……事情還有轉機。」想起自己中午在大街上的偶遇，塞西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說出了他的想法。

　「今天我遇到了以前在黃金樹的同學，他作為聖龍騎士團的護衛軍之一，保護神使來到利文亞斯。」

　「什麼，光明教會的新任神使在這裡？」哈魯為這一情報而吃驚。和平會議後，神使受到梅裡守護巨龍的攻擊而倉皇逃走的事雖然聽說了，但他沒想到原本該馬上返回南大陸的神使居然還滯留在東大陸。

　「那……你的意思是……」

　「不錯，我們把暗夜大祭司即將到利文亞斯的消息告訴光明教會，這樣就可以讓王子殿下和暗夜精靈結盟失敗。由光明教會出手的話，無論那個女祭司出了什麼事，暗夜精靈也不會怪罪到我們頭上的。在這段時間裡再好好勸說殿下，讓他回心轉意吧。」塞西說出了他分析了一整個下午的想法，立刻獲得了哈魯的贊同。

　「這個辦法好，我們就這樣做吧。但願王子殿下能盡早打消他天真的念頭，暗夜精靈怎麼可能把人類當作真正的盟友，他們只會讓我們成為奴隸。」越想越覺得這辦法可行，哈魯迫不及待地拉在塞西離開旅店，迫切找上了光明教會的神殿，他要立刻告知暗夜大祭司即將造訪這座光明教會在東大陸最大據點城市的消息，他要讓王子殿下徹底從和暗夜精靈結盟的天真想法裡清醒。

　「站住！」

　「什麼人？」

　瑟裡安神殿的衛兵攔下了遠遠走來的兩個陌生人，晚上的教會是不會開放神殿的祈禱和懺悔室，這兩個生面孔到教會來一定有什麼目的。

　「我們要求見神使閣下，有要事稟報！」塞西拿出了已經成為聖龍騎士團成員之一的老同學贈送的信物，刻有黃金龍的飾物讓衛兵拿不定主意。

　到底該不該把他們放進去。

　「出什麼事了？」就在兩個衛兵猶豫不決的時候，聖龍騎士團的隊長薩米爾剛好回來，一眼就看出衛兵攔住的兩個人都來歷不凡。

　首先他們穿著的衣料不是普通百姓的布料。再有，其中一個人的身材和站姿可以確定，那是個軍人。

　這樣的兩個人出現在教會門口，一定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事吧。

　神使因為前一段時間受傷，還需要靜養和休息，這兩個人說不定會打攪到他。出於好奇和責任，薩米爾上前盤問。沒想到衛兵的回答讓他大吃一驚。

　「啊，您回來的正好，薩米爾隊長，這兩個人口口聲聲說要見神使閣下。」

　「你們有什麼事？」神使到利文亞斯是極隱秘的事，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隊長？」塞西看了一眼一身黃金鎧甲的薩米爾，看到他胸前的黃金龍徽記後湊上前，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什麼！！」

　震驚地看著剛對自己說了爆炸性消息的陌生人，薩米爾謹慎地看了看四周；「你們跟我來。」

　尾隨著聖龍騎士團副隊長，塞西和哈魯來到了一間接見室。

　關上門，薩米爾有些不安的開口：「你剛才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嗎？」

　「事實確實如此。」塞西連連點頭。

　「真是難以置信，我該如何相信你們不是在開我玩笑？」

　「薩米爾隊長，您手下的克漢米爾可以證明我的身份，您盡可以向他查問我的身份。而且，我們現在的舉動無疑是種背叛行為，但為了能讓王子殿下從迷途中拉回來，也只有神使閣下才有這樣的能力。」哈魯知道他們這樣鹵莽的行為肯定讓人無法相信，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光明女神是寬容的神祇，神使對於王子殿下的一時失足一定會給予諒解的。

　「事關重大，你們先在這裡等等，這事……我還得稟報神使裁定。」匆忙的丟下一句，薩米爾閃出房間，他必須去確定這兩個陌生人的身份，如果真如他們說所，那他們所說的，可就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什麼？暗夜大祭司即將抵達利文亞斯？」護衛隊長的一席話，差點讓躺在床上休息的神使安德羅跳起來。

　「是的，閣下，這是剛剛得到的消息，由明蘇王子的兩個心腹秘報。」

　「這不可能，她到法利安來幹什麼？」因為受到紅龍沙達斯的攻擊而受了輕傷的安德魯不得不在床上修養一段時間，但他對這一消息的真實和可靠性十分懷疑。

　「經屬下查證過，那兩個人的確是明蘇王子的心腹，據他們自己交代，是尾隨王子到利文亞斯與暗夜精靈結盟。」

　「他瘋了！！和暗夜精靈結盟，這個白癡王子！！」一聽是這理由，安德羅顧不上身體還為完全恢復，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閣下，辛吉傳來秘報。」另一位隨行的騎士隊長亞恩推開寢室大門，手裡拿著一份剛由信鴿送到的快報。

　「辛吉的密探有說什麼嗎？」在兩個牧師的攙扶下，安德羅終於站直身體。

　「暗夜大祭司於十天前出現在卡辛城，然後帶著一隊流浪的矮人傭兵進入了附近廢棄的古代暗夜精靈遺跡，似乎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尾隨而去的黑魔導師似乎被殺掉了，由幻影公會會長親自證明出示的魔法徽章消除教會和數國對拉克西斯下達的通緝令。六天後再次出現在班卜蘇亞，將那裡的黑暗遵從者總部邪惡之塔夷為平地，那頭傳聞中曾攻擊過羅帝安的紅龍也一同出現了。而且據探子回報，他們現在在南下，目標似乎就是……利文亞斯。」說到最後一句，亞恩看看神使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可惡，她難道還想殺了我嗎？」聽到連黑魔導師都被幹掉了，感覺到事態嚴重，安德羅再也坐不住。

　「傳喚大司教，就說我有要事和他商量，還有，把明蘇王子的那兩個心腹帶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龍族不是中立嗎，怎麼會和暗夜精靈走到一塊了。

　這事蹊蹺啊……

　因身體虛弱，安德羅不得不再次坐回床鋪。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不屬於黑暗一族的紅龍要幫助暗夜精靈，難道它要違反龍皇的命令嗎？

　還是有什麼光明教會所不知道的內幕，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太多了，首先是暗夜精靈的突然崛起，然後亡靈北上。

　難道……還要再一次讓女神降臨？

　不行，他只是一介凡人，沒有特魯克人的長壽體質，上一次在死亡海無人區的神臨就差點要了他性命。

　若不是女神蒂麗安親自出手，他哪裡是死亡君主的對手，那個可怕的怪物……

　現在想起來，安德羅還感到後怕。

　密集的魔法防壁讓他的光明法術根本找不到一點攻擊的空隙，還有那個女騎士，不愧統領死亡騎士大軍的冥戰將軍。聖龍騎士團的精銳戰士在她面前不堪一擊，而且……連光明女神的淨化之光都無法傷害到她，這事就連女神都感到意外，連死亡君主都受到重傷的淨化對她卻沒有什麼效果。

　若不是她帶著死亡君主逃走了，在沙海就能再度把那個從冥獄裡逃跑的怪物封住。眼看亡靈和暗夜精靈成為同盟，我該如何向正忙與應對北方軍事聯盟南下的法皇陛下交代……

　想到亡靈與暗夜精靈結盟的可怕後果，安德羅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閣下，他們來了。」

　去而復返的薩米爾帶回了塞西與哈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