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王座 第三十三章 永夜·風暴前夕（三）

　夜晚的桑普托亞和白天截然不同，儘管平民百姓都過著宵禁一樣的生活，可對於貴族來說，沒有什麼可以禁止他們繼續舉行奢華的宴會，即便是在一個高度戒備的城市，糜爛腐敗的貴族門依然夜夜笙歌。

　　今天城主費莫爾特地舉行了一場特別的宴會，為的是歡迎剛抵達桑普托亞的兩位身份尊貴的貴賓。

　　天還未全黑，就已經有賓客趕到了費莫爾位於城中的豪華巨宅。上至貴族，下至商賈，城內的名流豪門都整趕向這座花費了大量財力休戚的城堡。

　　至於宴會的歡迎對象，自然就是德菲克與亞歷克二人。

　　德菲克這次到寧格爾來，並沒有刻意隱瞞身份，雖然是姆西格特王國的皇室成員，不過由於他在白精靈中的特殊身份，桑普托亞的貴族也不遍對他下手。

　　而頂著大公頭銜的亞歷克同樣是作為教會使者北上的，目的是與傭兵王協議釋放被囚禁的光明教會成員。

　　在燈火通明的城主城堡對面，同樣氣派華麗的大神殿此刻卻陰暗無光，多達千名的教會成員被分批囚禁在神殿內。

　　全副武裝的士兵來回巡邏，絲毫沒有被對面那幢建築裡傳來的歌樂聲吸引。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高度戒備，士兵們仍未發現有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潛入。

　　「嗚……」身旁微微流動的氣流驚動了靠臥在角落裡的一名教會祭祀，他剛想張口就被摀住嘴。

　　「不要說話。」

　　來自耳旁的低語中充滿了明顯的告戒。

　　擔憂地朝不遠處的看守望去，卻看到他沒有絲毫的反應。

　　祭祀猜不透這秘密潛入地人，究竟是敵人，還是援

　　細微的粉末在空氣中散播。幾名守衛剛察覺到不對勁，就兩眼一黑地摔倒在地，這讓被囚禁在大殿上的光明教會眾又驚又喜。

　　「大主祭在哪？」現出身形。莫亞詢問眼前一身祭祀服的中年人。「我……我就是大主祭。」疑惑的看著緩緩現身的年輕女子，大主祭艾斯托爾不太確定她地身份。

　　有著精靈的外貌。身上卻帶有黑暗氣息，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我只是一個傭兵，受亞歷克大公的委託前來營救你們的。」知道對方疑惑的目光所代表的意思，莫亞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羅連大公……」聽到這個名字艾斯托爾既喜又憂。

　　羅連大公來了，那一定是受法皇派遣。可現在的寧格爾早已不是一年前地寧格爾。

　　國王的心志完全被野心做掌控，獨斷專行。為了達到自己的目地，不惜與魔族同盟，哪怕是作為他表兄的羅連大公，也不能阻止他南下地野心，更何況是釋放他們這些已經被當作「眾神之怒」在下次投入戰爭地「燃料」。

　　聖靈騎士團的悲慘下場，早在一月前就從守衛口中得知。

　　早已出賣自己地良知的國王又怎麼會放棄他們這批教徒。

　　比起普通的奴隸，擁有魔力的神職者更能發揮出眾神之怒的威力。.1 6K小說網，手機站wap，16k．cN.

　　否則國王何必囚禁桑普托亞、乃至禁全國的光明教徒。

　　「沒用的，桑普托亞有重兵把守。更有上位法師坐鎮。亞歷克大公就算帶了他精銳的龍騎兵前來，也不可能從外部突破這個城市的防禦結界。」心灰意冷的搖頭，光明大主祭對這次的營救沒有絲毫信心。

　　「你還是乘迷藥的效果還沒消失離開吧。否則一會他們清醒了會召來更多的守衛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幾名守衛，艾斯托爾好心的勸莫亞離去。

　　「上位法師……你是指白玲.道南.齊維格嗎？」

　　「你怎麼知道？！」

　　聽到年輕女傭兵說出那個居住在城中的大法師之名。艾斯托爾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在她眼中。他看到了仇恨和憤怒。

　　為什麼提到齊維格女伯爵，這名女子會爆發出這樣強烈的憤恨？

　　「時間不多。我就不與你閒聊無關緊要的東西了。大主祭，如果你能答應救活我這為朋友，那我就能保證將你們脫離寧格爾的掌控。」

　　「你……」再度因為吃驚張大了嘴，艾斯托爾眼看著女傭兵身後緩緩出現的兩道身影。

　　一紅，一白。那精靈般姿容，那威壓一切的氣息……都不屬於人類。

　　「我這個小朋友被亡靈所傷，急需光明之泉中和她體內的寒毒與龍血，如果……你能救她，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城裡的光明教徒也可以重新獲得自由。」指著紅龍抱著的亞里沙，莫亞說明她的意圖。

　　早在進城的時候，這兩頭古龍就消去了他們的氣息，尾隨莫亞一同潛伏進桑普托亞，連斯林和亞歷克都沒有察覺他們的存在。

　　「索菲皇后……」不過，顯然大主祭艾斯托爾的注意力沒有放在莫亞所說要救的小盜賊身上，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科塔爾。

　　「什麼？」莫亞略微一驚，困惑的目光逗留在被大主祭稱為「皇后」的白龍身上。

　　「還記得龍之力嗎。那是龍族的誓約，獲得龍之力的，無論是人類、精靈或任何生物，都可以分享古龍的壽命與力量。

　　大黑暗戰結束後，很多古龍都分散到四大陸，我和白龍利文亞斯不同，他選擇永遠守護法利安，而我則選擇了沉睡。

　　原以為會這樣一直平靜的在地上界度完古龍漫長的一生……可十年前，那個聽說了王室傳說而獨自跑到大雪山的人類將我從沉睡中喚醒。

　　和沙達斯一樣，我也被人類深深吸引，甚至放棄了龍族的驕傲與自尊。化身為人，獻出了自己最寶貴地血和心臟，可是……可是……」

　　白龍悲痛的神情讓莫亞忽然聯想起了一些過去一直想不透的東西。

　　魔族。寧格爾，還有光明教會。

　　「你地龍之力。該不會是給了拉瑟爾那混蛋吧。」老國王已過世多年，既然被稱做皇后，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傭兵王。

　　白龍之前所說盜走了她龍之力地人，居然是那個討厭的自大傭兵

　　「是……他得到了龍族的力量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野心勃勃，妄圖稱霸四大陸。我多次勸說無效，只能返回大雪山。果然是這樣……

　　我說中了暗夜精靈的毒箭怎麼可能不死，而魔族大祭長那頭老狐狸又怎麼會偏偏對拉瑟爾這莽夫青睞有加。

　　原來為的是他身上地龍血與白龍的心臟。

　　藉著融合肉體，魔族也可以獲得龍血。

　　拉瑟爾，你這個愚蠢到極點的白癡。

　　有了龍之力，你也不再是普通的人類。

　　幾近無限的壽命，操縱元素的力量，有這些你居然還妄圖追求權利和名譽。要知道對於高等生物，這些俗物都不只是過眼雲煙，什麼帝國。王座，千年之後都會化為烏有。而作為龍這樣的高等生物也是不允許直接干涉地上界的歷史的。

　　龍皇只怕是已經察覺到拉瑟爾身上地龍之力。才會在哈霍德爾放過他，說不定也給了警告。否則那個自大狂妄的國王又怎麼會突然停止南下。而且……我更擔心魔族那邊，就算是內亂依照大主祭塞那的本事，也不可能拖這麼久都還沒解決。

　　來寧格爾一是要對白玲復仇，二則是要看看她地敵人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早該狠心收回龍之力的，可我卻又不忍心，一旦喪失心臟與龍血，被我從死亡邊緣救回來地拉瑟爾也將再次死亡。」白龍神色哀戚地低語，臉上儘是悔恨。

　　「不該的……就算目睹他地死亡，我都不該輕易交付龍之力。如今後悔都沒有，他已經對這片大陸使用了龍族的力量，龍族中立的立場也被打破。

　　沙達斯，但願你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人類……終是不可信任的。」

　　「我既然選擇了，當然就不會後悔，一旦發生了違背我初衷的事，我自己動手，絕不猶豫。」紅龍望著昏迷的亞里沙堅定回答著，可是，連莫亞都知道，如果真的再重蹈拉瑟爾的覆轍，這頭勇猛的火龍之王未必會能做到他現在所說的。

　　正是因為不忍，正是因為無法狠心，才會使用龍之力，若真能絕情，又豈會動心。

　　「你們兩個就不要廢話了，大主祭，既然你知道他們的身份，那就請快點治癒那個少女吧，你也希望自己能早一日重獲自由吧。」

　　沒耐心的打斷兩頭古龍的對話，莫亞再度適宜光明大主祭施展光明法術，中和亞里沙體內混亂的龍之力與亡靈之毒。

　　「光明的女神，請降下慈愛的祝福，癒合這少女身體內的所有創傷吧。」微微發熱的雙手輕撫上亞里沙的額頭時猛然放出耀眼的光亮，將昏暗的大殿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沙、沙達斯……」逐漸恢復神志的亞里沙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雙關切的火紅雙眸。

　　「已經糾正過你很多次了，不要隨便給我改名。」同樣的對話，再度重複卻是如此的辛酸。

　　「那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叫你沙達斯叔叔？沙達斯爺爺？」身體虛弱的小盜賊剛想戲劇一下紅龍，下一秒身體裡傳來的陣陣刺痛讓她皺起眉。

　　「沙達斯後面，不許跟一些奇怪的謂稱！！」微微抬高些須音量，紅龍輕輕拍了拍亞里沙；「睡吧，你現在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紅龍的話彷彿有催眠功效，亞里沙感到無比的倦意朝自己襲來，一肚子想說的話，都隨著眼睛閉上而悶在喉間。

　　「你們暫時待在這裡，我去看一下我三十年未見的老同學。」看著亞里沙恢復平靜的呼吸，莫亞轉身打算離開，卻被光明大主祭艾斯托爾一把扯住衣袖。

　　「你不是說會讓我們恢復自由的嗎？現在要去「別擔心，大主祭。營救行動在我來之前就安排好了，現在要去對付那位還流連在宴會中的上位法師，只要把她除去，門外的龍騎兵就可以衝進來。根本不用龍族出手，畢竟……他們是最後的殺手鑭，不到關鍵時刻還是不要輕易出手的好，免得別敵人看穿我們的實力。」

　　眼看著莫亞離去，艾斯托爾轉過頭看著身後神色各異的兩頭古龍，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帶著紅龍沙達斯，那個女傭兵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就算早在幾個月前被囚禁，也知道，這世間能驅使這頭傲慢的前火龍王的，只有一位。

　　若真是她的話，這座北方聖都又將會迎來什麼樣的命運。「親王閣下，我代表寧格爾王室歡迎您的到來。」在眾多顯貴巨富的簇擁下，城主費莫爾親自迎接兩位重量級的貴賓。

　　只不過，被招待的德菲克與亞里克陰沉的臉色與宴會歡慶的氣氛不太協調。

　　「蒙承您的招待，我不勝榮幸。」公式化回答，德菲克焦急的搜尋目光在宴會上來回掃視，就是沒有發現他所要找的人。

　　「許久不見了，德菲克。」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讓原本就面色不佳的白精靈看上去更顯蒼白。

　　「白玲……」你不該來的。

　　記憶中的靦腆少女在時間的蹉跎下，變成了艷光四射的婦人。

　　曾幾何時，那個的恬靜女子為情為利變得狠毒狡詐。

　　曾幾何時，那個總是追在莫亞身後，總是被人保護的女子變得這般陌生。

　　知道嗎，白玲。

　　如果那天你們幾個不做出叫莫亞痛恨一生的背叛，或許就不會有今天。

　　沒有暗夜大祭司，沒有復仇，沒有死亡。

　　或許……一切都將不一樣。

　　可是……如果命運能看透，那也不叫命運了。

　　如果早已預見未來，莫亞又怎麼會讓自己在黑暗承受三十年的痛苦，如果能預見未來，我又怎麼會讓自己三十年不停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