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二個黑牢

更新時間：2009-2-8 13:48:53 字數：4108

　　金屬堡壘的另一個角落中，兩名衛兵正在抬著一具軀體踉踉蹌蹌地邁下臺階，年青的衛兵不停地抱怨這看起來沒有多少斤兩的軀體怎么這么重，還有這家伙明明呼吸全無肢體僵硬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要對尸體進行常規性質的檢測。

　　老衛兵看上去就有經驗的多：“那是因為這家伙鍛煉的很充分，身體里除了骨架子和腦子外估計全是肌肉，才會顯得特別重。”

　　如果不是在竭力裝死，盧霆很想贊這富有經驗的老衛兵一聲，青年衛兵嘟囔道：“可是他已經死了啊，真不明白為什么要把死尸抬回來，還要常規檢測了半天才決定燒掉。”

　　盧霆不禁在心里大罵，他原以為偽裝成死尸對方就會把他拋在太空中不管，沒想到居然把自己抬回來還要焚毀，幸好自己及時醒來，不然已經成了一只燒豬。他暗自慶幸沒吞隱身符，否則被熱量檢測儀查到有具隱形的尸體，還不得被抬上手術臺解剖胃。

　　老衛兵擺出一副前輩的態勢：“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不慎重些怎么行。”

　　“當然知道！”青年衛兵的語氣興奮起來，“這里是星域界，銀河的終極防線啊！”

　　盧霆的心臟不由得咯噔一下，星域界這種東西居然是真實存在的？銀河系的概念源自消亡了數萬年的古地球，很多人認為古地球人不具備星際自由航行技術，他們只能根據有限的宇宙情報來推衍出宇宙星辰的分布狀況，并以自己的習慣來提出“銀河系”以及“河外星系”的說法，銀河實際上是廣闊無疆的。

　　這種對古地球文明智慧水平的藐視一直持續到空間折疊技術廣為流傳為止，陸續有星航者發現，銀河中存在著某些空間折疊無法突破的宇宙坐標，在傳輸航路中如果有這些干擾坐標存在，傳送者輕則被干擾停在半路，重則被傳送到不知什么地方，甚至可能被傳四分五裂，頭傳到火星，而屁股則掛在冥王星的樹枝上。

　　干擾坐標由此引發了一系列的推論，有人猜測銀河中存在有一道有大量干擾坐標構成的無形疆界，那就是銀河系的邊緣地帶——星域界。常規的思維被推翻后，很多人對神秘的古地球文明更是推崇備至，拜古地球教因此大規模興盛起來，也正因為如此，這種假想一直被馬斯特帝國視作異端邪說。

　　如今看來，居然是帝國星防軍甚至皇家騎士在親自守護著這種異端邪說。盧霆不禁好奇起來，黑洞蟲的繁殖區離第三星防軍駐地不遠，而離馬斯特主星和塞倫星球也也不過區區數數光年的航程而已，假如這里是傳說的星域界，顯赫一時的馬斯特和塞倫，豈非都在銀河的邊緣。

　　盧霆冥想了一下宇宙星海圖，的確有這種可能，星海圖上宣揚馬斯特是銀河的中心，以馬斯特星為中軸線兩側分布對稱著大量星球，但這些星球多是通過天文望遠鏡發現。在大宇宙時代，很多民間星航者已經駕駛著自制的飛船登上了未知的星球，這些星球多在偏東的一側，而另一側的星球則被宣傳為危險區，包括蟲星、黑洞蟲繁殖區，宇宙海嘯區之類的危險星域層出不窮，帝國以此為借口，禁止了諸多星域的空間折疊技術應用。

　　盧霆感到有一點點不妙，他似乎無意中接觸了帝國的某些秘密。

　　在歷史劇中盧霆看到最多的情節，就是某些人掌握了統治政權的某些秘密，從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統治政權徹底淪為其傀儡。

　　盧霆可是有親身體驗，知道這些情節不可能發生的，拜古地球教手中就掌握著為數不少的帝國機密，結果是被帝國壓迫得無法在光天化日下活動。他一邊裝死一邊琢磨，怎么盡早從這莫名其妙的地方逃出去。

　　老兵肆無忌憚地從盧霆口袋里抽出煙盒，瞇著眼睛點上：“既然知道是星域界，就該知道這里活躍著無數高等文明種族，不排除有能假死的。”

　　他掃了偽裝死尸的盧霆一眼：“不過應該沒有能假死一小時的吧。”

　　青年衛兵不服氣地道：“你見過有高等文明種族嗎？我抬過的都是誤闖者的尸體。”

　　老兵呵斥道：“新兵蛋子，早在盧炫皇太子的時代，我的父親就在這條星防線服役了，我知道的可比你要多得多。”

　　“盧炫？”青年衛兵翻來覆去也想不出馬斯特帝國有這么一位皇太子，他突然跳了起來，臉色煞白，“盧……盧炫，那是從前塞倫帝國的皇太子啊，你，你居然稱呼他為皇太子，簡直大逆不道！”

　　“吵什么吵！犯了帝國言禁的死罪嗎？”老兵享受著煙草的香味，愜意地呵斥道：“所有塞倫人都這樣稱呼他，并公認盧炫皇太子是塞倫帝國復興的希望，假如當時塞倫皇帝暴斃由他繼位，馬斯特一統銀河的道路會無比漫長，如果他能活到今天，足以與康斯坦丁太子與唐磺賢王一決高下，唔，這家伙的煙真是不錯。”

　　青年衛兵喉嚨咕嚕一聲，再也沒有發出反駁，老兵很快將煙抽得只剩煙蒂，一只手主動遞上了點燃的苦艾草，同時也給自己點上了一支：“你好像知道不少東西，繼續說給我聽吧。”

　　“算你伢子識相。”老兵興奮地猛抽了幾口，“我告訴你一些秘密吧，早在盧炫皇太子的時代，這條星防線就已著手建造，至今已經度過了整整七十年。而且是由塞倫與馬斯特同時開始建設兩端，當時還是姻親關系的雙方彼此在自己的領土內建造防線，約定最后在邊界線上把防線接壤。連光粒子技術也是在建造這條對高等級文明的防御線研制完備，才廣泛地投入民間使用。”

　　“對高等級文明的星際防線？”

　　“嗯嗯，是的！”老兵似乎很久沒有找到傾訴對象了，將心里憋悶已久的話一骨腦兒傾瀉出來，“在塞倫人和馬斯特人彼此還認為對方才是最大對手時，盧炫皇太子已經未魚稠繆，開始著手防備高等級文明的入侵，你說，他是不是銀河中罕見的人材？”

　　“如果真的有高等級文明來襲，才能證明他的確高瞻遠囑。”

　　“怎么沒有！”老兵瞪著眼睛說，周圍早已經是一片煙霧繚繞，連人影也看不見了，“僅我抬過的，這三十年來被星防線迫降的高等級文明入侵者就有數百例。”

　　他的話頓時遭到反駁：“你怎么知道對方是來入侵偵查的，可能只是普通的星際旅客，反而因此開罪了高等級文明引發戰爭。”

　　老兵語塞：“那個……上層自然會做準確判斷的！”

　　“我聽到的和你所說的大不一樣。七十年前，塞倫皇子盧炫接受皇帝御命著手建造一條對馬斯特的星防線，然而皇子貪污了其中大部分軍款，在被塞倫皇帝追查后，他竟然作為內應私自在塞倫領土內建立了大量空間傳送點接應馬斯特人入侵，憑借著當時還未研制完全的空間折疊技術，馬斯特星人幾乎在三日之間就兵不血刃地侵占了塞倫全土，這就是著名的塞倫三夜易主的故事，事后，皇帝殿下的狂熱擁蹙們沖入盧炫的府第，殺死了府中所有的人，塞倫正宗的皇室血脈從此斷絕了。”

　　“你當然只能聽到這些。”老兵憤然叫道，“知道為什么事后馬斯特皇帝放過了所有塞倫皇族嗎？就是以這條星防線的和平接收為代價，可見他們對星防線的重視程度！我的父親當時親自參與了這條星防線的簽署移交過程。”

　　“嚇，你的父親難道是元帥或者一級上將嗎？”

　　“我的父親就是曹誠元帥……”老兵傲然說，“身邊的警衛兵，負責貼身保衛曹誠元帥安全的工作。”

　　“……也就是雜兵一個了。”

　　“不提這個。”老兵連忙岔開話題，試圖用新穎的話題贏得后輩的尊重，“當時盧炫皇太子以對馬斯特防御為由才贏得建設費用是事實，塞倫皇帝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要懲罰皇子撤銷星防線也是事實，但是這條星防線的重要性無以倫比也是事實。如果沒有星防線，那些軍費也只會被昏庸的塞倫皇帝用以建造奢侈的樓臺。”

　　“盧炫是個親手毀滅自己國家的大叛徒，這也是不容辯解的事實！”

　　“是的。”老兵昏花的老眼中現出深深的黯然，“但是當時只有馬斯特皇帝相信星防線的必要性，并愿意與其共同營造，如果塞倫單方面撤銷星防線的建造方案，考慮到自身的防務安全，馬斯特帝國皇帝也必然抽回建設軍費，星防線成為泡影。”

　　“事實是塞倫的星球樹被核彈污染了，成了徹頭徹尾的死星。”

　　“馬斯特皇帝原本允諾給塞倫自治地位的。”老兵郁悶地直搖頭，“可是某些頑固分子核爆了塞倫的生命樹，把塞倫變成了一顆死星。當然我也不認為皇太子為了星防線就把塞倫交給敵人是對的，誰都知道塞倫皇帝是個大昏君，他可以罷黜皇帝自立，召喚忠實于他的軍隊對抗皇帝的內庭兵，當時國內呼吁皇子自立廢黜皇帝的呼聲不是一天兩天了。”

　　老兵深深地嘆息起來，身邊又遞來一支煙，他搖手拒絕了。精神恍惚的老兵并沒有發覺青年衛兵已經倒在地上，適才一直是盧霆在和他聊天。盧霆望著一級級螺旋直上的石階道：“你有六十了吧，看起來身子筋骨還好，但是眼睛和耳力已經老化了。”

　　“七十了。”老兵笑呵呵地說，“恰好在塞倫淪陷那一年出生，年紀足以做你的爺爺。”

　　“天哪，七十歲還不退役？”

　　老兵奇怪地望向身邊的人：“你來到這里時，他們沒告訴你這里是終身服役不準外出的嗎？”

　　“又是一個黑牢……”

　　老兵終于感覺到異樣，他本能地拔出隨身的佩槍，可還沒望到盧霆的影子，就腦海中一陣眩暈倒下，盧霆俯身低聲在他耳邊道：“我也告訴你一個從沒告訴過他人的秘密，盧炫皇太子絕不會反逆他的父親，他獻出整個星球就是為了保全父親，被廢黜的塞倫皇帝忘記了亡國的痛楚，快樂地在酒池肉林里活到了九十歲，甚至還留下了新的后裔，當然他們為了保存自己的秘密已經不姓盧。”

　　他默然搖了搖頭，低聲道：“按你的說法，盧炫也許是個高瞻遠矚的謀略家和孝子，但我無法承認他是個英雄。”

　　他將青年衛兵的制服脫下準備穿在自己身上，在套上衣袖時，不自覺地瞟了自己的手臂一眼，上面有一道淺淺的傷痕。盧霆呼出一口長氣輕松地道：“幸好我已經用自己的血證明過了，我和塞倫盧姓皇室，沒有一點血緣聯系。”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四周，不遠處就是熊熊燃燒著光焰的焚化爐，高溫不斷撲面而來，令人有種幾乎窒息的感覺。數百級的螺旋臺階上是厚重的鐵門，自己身上沒有符咒，沒有附屬工具，甚至連舌頭下的的刀片也在檢查時被搜走了。

　　他看著兩具體昏迷的軀體，自言自語道：“現在，該怎么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