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六五章 小風寒
若岫在子默的小院子裡等到很晚,子默卻一直沒有回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家中開始點燈,若岫坐在偏廳的小塌上看著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窗口,屋裡瞬時暗了下來,只剩下高高矮矮的黑影,若岫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寒氣沁人了。若岫等得煩躁,又懶得點燈,只覺得渾身發冷,卻還睏倦無比,迷迷糊糊的就在小塌上睡著了。
若岫只覺得黑暗裡影影綽綽的跑出來亂七八糟的影像,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真實,那黑色的影子不斷地亂舞,像是在挑釁,又像是在嘲諷,若岫看著那些黑影,心裡不斷安慰自己那只是被風吹得晃動的樹枝,並不是真實,卻忽然感覺眼前一亮,似乎有昏黃的燈光走到近前來,若岫勉力睜眼看向來人。
那是一個身形窈窕、神態嬌怯的小姑娘,擎著一隻精緻的燭台,身穿綢緞衣裙,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一汪秋水脈脈含情,她偏著頭看向若岫,神情似嗔似怨,聲音如黃鶯啼轉,「姐姐莫要與我為難,還是速速離去吧。」
若岫也不知道怎麼,自己分明是從來沒見過這個小姑娘,可見了這個姑娘就覺得認識她一般,無名怒火頓時燃起,只想沖那小姑娘大喊,卻奇怪地發現自己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動彈,更無法出聲,就像是被困住一般。若岫心中又惱又驚,一著急,便驚醒了。
原來是一場夢。
若岫鬆了口氣,漸漸看清楚身邊。之前的黑暗果然被昏黃的燈光取代。
竟是鍾莫語來了,難怪會夢見眼前變亮,若岫抬頭。看著鍾莫語舉著燭台,走進屋裡。
「你方才在叫喚什麼?」鍾莫語緩緩走近。關切地問道。
「方纔做了噩夢,被嚇醒了。」若岫只覺得渾身說不出地無力,又覺得身上涼颼颼,說不出的濕冷,不禁皺了眉頭。
「怎麼在這裡睡覺?」鍾莫語聽了若岫的話,忍不住嗔道,「也不看看都已經是什麼天氣,竟還不關窗。這裡又沒個被子,就算你夫婿是個大夫,也不興這樣嘬妖。」
「方纔等的無聊,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若岫垂下頭,又因為有風吹過,冷不丁地打了個顫。
「這是怎麼回事?」鍾莫語抬手照出若岫的臉色似乎太過紅艷,便探手去摸若岫的額頭,卻探出一手地濡濕,忍不住叫出聲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若岫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經幾乎被冷汗打透,此時窗子大開,晚風疾勁,一陣風灌過來,又是一個哆嗦,只覺得頭也開始犯暈,四肢冰涼。說不出地難受。
「做惡夢。嚇出了一身的汗。」若岫可憐兮兮的看著鍾莫語解釋道。
「誰讓你這麼沒腦子,偏要在這種屋子裡睡覺。真是活該。」鍾莫語撇頭不看若岫。
「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若岫笑瞇瞇地衝著鍾莫語道。
「拍馬屁都不會。」鍾莫語恨恨地拍了若岫一記,「你說我心善,卻是在罵我。」
「天地良心。」若岫嬉皮笑臉地道,「我對你的一片情意,天地可表。」
「看樣子是還沒多嚴重。」鍾莫語嚴肅的點點頭道,「不然哪兒有精力和我在這裡瞎貧。」
若岫只覺得眉眼酸澀,口齒纏綿,說話都懶,也便閉了口,沖鍾莫語抿著嘴笑。.
「你先呆在這裡別動,我回去給你找個斗篷,你一會兒趕緊跟我回去休息,再喝碗熱呼呼的薑湯,驅驅寒。」鍾莫語說著走過去將窗戶關嚴實,就要往外走。
「可……我想等子默回來。」若岫有些猶豫,她還有些話想和子默說。
「別等了,他出了門,還沒回來。」鍾莫語無奈道。
「出了門?」若岫奇怪,一時忘了自己身上的寒冷,問道,「他今天不是和師父在書房麼?」
「誰知道呢,」鍾莫語聳聳肩,「方纔聽門房說,他今天和師父說過話之後便出了門,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所以你還是別等了,沒準兒他是被師父派出去辦事,今晚不能回來呢?」
若岫皺了皺眉頭道,「子默若是要在外面過夜,通常都是會告訴我一聲的。」
「那你也不一定非要在這裡又黑又冷地等啊,你先跟我回去,換衣服,吃東西,該幹啥幹啥,他回來若是看到你不在這裡,自然會去我那裡找你的。」鍾莫語瞪著若岫道,「你這樣子定是著了涼,若還不趕緊把濕衣服除下來,暖和回來,明天鐵定要病倒的,到時候可沒人有功夫照顧你。」
鍾莫語雖然是恐嚇她,說的是取笑話,可若岫想了想,覺得這時候也還是最好不要出什麼問題,本來就是前有狼後有虎,周桐的不滿,小郡主的威脅,都令若岫如芒在背,若是自己在這個時候再病了,就更被動了。若岫想到這裡,便對鍾莫語點點頭道,「卻是我糊塗了,就依你,先回去再說。」
鍾莫語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一路嘀咕著「真是上輩子欠了你」而去。
斗篷很快就拿了來,若岫裹在斗篷之中,總算沒有覺得寒風透骨,可偶爾鑽進去的涼意才更讓她一路抖個不停,只得加快腳步。
若岫換了乾爽衣物,又捏著鼻子扭著臉勉強灌了一碗薑湯,總算覺得身子漸漸暖了些,四肢也沒有那麼冰涼,便窩在舒服鬆軟的被窩裡和鍾莫語說著話,夜深天寒,鍾莫語索性也脫了鞋和若岫一起鑽進被窩裡取暖。
「我方才以為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不愛說話,可現在怎麼覺得你似乎不大對勁?」鍾莫語仔細看著若岫半天,忽然開口道。
「哪裡不對勁了?」若岫笑著問道,「你這個粗神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善於察言觀色了?」
「你只差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了,」鍾莫語嗤笑,「我就算再不明白,也能看的出來。」
若岫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臉,人疲憊地時候總是容易忘記掩飾自己,方才又是疲憊又是難受,果然是把自己真是的情緒流露出來了。
「難道是和子默吵了架?」鍾莫語好奇道。
「沒有。」若岫搖頭,
「也對,子默那怪脾氣,遇到你簡直是百依百順,怎麼可能捨得與你吵架。」鍾莫語撇了撇嘴,又猜測道,「還是說,師父這兩天又為難你了?」
「真的沒事。「若岫忽然覺得心頭湧起一陣煩躁,擺了擺手,不再言語。
若岫想起之前聽到的那兩個丫頭的話,心裡一時百味雜陳,鍾莫語又說了什麼,她一丁點都沒聽進去,只是面上勉強笑著回應鍾莫語
鍾莫語見她不說話,又以為她是擔心子默的安全,便開解若岫道,「平常他出門一天也沒見你多想過什麼,怎麼今兒個就是晚些回來你便不愛說話了,我看你就是呆在家裡總不出去,就總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難道還擔心子默被夜行的什麼女妖精勾去了不成?」
若岫咧了咧嘴,做出一個笑模樣,口上道,「你就知道說我,若是你家那位晚上不回來,又沒和你說,看你著不著急。」
「你今天是怎麼了?」鍾莫語卻沒有理會若岫地調笑,而是仔細看著若岫地神情,奇怪地問道,「怎麼感覺皮笑肉不笑的?之前還好好地……」
「沒什麼,」若岫搖頭道,「只是這兩天沒有休息好,有點犯困。」
「是不是家裡的那群嘴碎婆子們又嚼了什麼舌?還是丫頭又不聽你使喚?」鍾莫語不信。
「沒有啊,」若岫忙道,「我一天都呆在子默的院子裡面,怎麼會聽到那些話呢,再說,上回你和子默都治過那幾個出言不遜的丫頭,那幾個人怕我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主動欺負我。你不用擔心。」
鍾莫語有些擔心地看著若岫,言語之間總是似有似乎的探問若岫。若岫卻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透露,鍾莫語問不出,只能無奈地離去。
若岫看著鍾莫語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都已經是這個時候,子默,還是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