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三二章 另一種說法
雖然子默那樣說了,若岫卻還是不大放心,便趁子默熟睡的時候去小書房找其他人,大家都湊在那裡喫茶點,見她進來,便拉她一道坐下閒聊。
誰知若岫還沒說兩句,就惹得鍾莫語直翻白眼,西門司讖悶笑不已,就連張璇都搖了搖頭,最誇張的還是樂水,一碗茶全扣在了地上。
「他是這麼和你說的?」樂水一面被燙地哀叫,一面齜牙咧嘴地對若岫道。
「難道不是?」若岫橫了他一眼。
「是,也不完全是。」樂水道,「他說的損失的一點,可真是挺大的一點。」
「什麼意思?」若岫皺眉。
「當是若不是張姑娘及時施救,他這次很有可能會沒命,不過這點他應該算得到,只是今年內他絕對不能再動武了。」樂水正了正神色,壓低聲音道,「否則以後就變成一個廢人了。」
「廢人!」若岫驚跳起來,被樂水一巴掌摁下。
「別激動,就是不能再習武了。」樂水無奈地道。
「那對身體有什麼損傷呢?」若岫急道,「還是有什麼後遺症?以後除了不能習武,還會有什麼別的影響?」
「你先別著急問,」鍾莫語插口道,「我問你,若是他真的有什麼後遺症,今後需要你照顧,你待如何?若岫愣了愣。正色回道。「他從沒有背棄過我,我雖是個女子,卻也不會做出那樣地事情。」
鍾莫語點點頭,算是滿意,示意樂水繼續。
「他此次因為動武,功夫損失了近四成,」樂水沉聲道,「就算年內都不再動武。也不可能恢復之前地功夫了。」
「那身體呢?」若岫卻不像樂水意料之中的沮喪,而是繼續追問,「有什麼後遺症麼?」
「身體?」樂水有些迷茫,搖了搖頭,「那倒沒有。頂多就是不像以前那麼健壯罷了。」
若岫這才舒了口氣,道,「我卻是不關心他究竟有多厲害,武功有多高強,只要人沒事就好。我們都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子默雖然會武,也並不願意涉足江湖,若是我們過普通人的日子。又何必非要那勞什子?難道還要他使著輕功去摘瓜摸桃?倒是省了梯子,也或許還能讓他飛身數里之外捉魚打兔子,時不時還能改善伙食,吃頓野味兒。」
鍾莫語上前作勢撕她的嘴道,「我要好好瞧瞧這妮子的小嘴兒是怎麼長的,怎的什麼事情到了你這張嘴裡,都能說出理來。」
樂水搖搖頭,「有些東西。如果一直沒有或許不覺得什麼,可是一旦曾經擁有,便再也無法想像失去地滋味。」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若岫點頭,卻又微笑道,「可那是他的選擇,我如今再說什麼不能改變既定的事實。我只是反過來想想。又忽然覺得。沒了功夫,或許子默還能活得更快活一些。他的性子並不適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你覺得是亂七八糟的事情,旁人可不這麼覺得。」樂水笑道。
「其實小岫這麼想也沒錯,」吳聖學忽然開口,「雖說你們江湖人都覺得這件事情很嚴重,我們這些平常人還不都是這麼過活?我雖然不會功夫,出門那麼多次不是也沒有怎樣,不是所有時候都要用得到功夫的。你們只是用習慣了才會覺得缺了不行,就像我以前出門手邊總要有本書翻才好,忽然有一天因為一些原因沒有了,那陣子還真是覺得心裡沒著沒落的,出門是否需要那本書我自己也不確定,只是因為慣於這麼做,才會覺得理所當然起來。」
「可他還得……」鍾莫語頓了頓,生硬地拐了個彎,「去京城辦些事情,沒有功夫恐怕不行。」
「是有危險麼?」若岫皺眉,原來和那個「一點」一樣,子默所謂的一點小事,並沒有她想地那麼「小」。
「不全是。」鍾莫語似乎在斟酌用詞。
「我卻覺得他有些故意。」西門司讖驀然開口道,表情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故意用武,故意受傷?」鍾莫語橫了他一眼,可說完這話自己卻愣住了,皺起眉頭來。
「難道還有人會故意傷害自己,折損功夫?」若岫完全不接受這種說法,「除非是傻子,誰會這麼做?」
「我不是在安慰你。」西門司讖搖搖頭,「有些事情子默可能沒有和你說的很清楚,你還記得我們過一陣子要進京麼?其實是要去見一個人,子默很有可能會被要求做一些他不願去做地事情,可偏生這個人是我們幾個都不能拒絕的。」
「我們最近也都因為這個覺得為難,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鍾莫語搖頭道。
「或許他正這麼計劃好了,能夠因此而失去功夫,便可以不去做那些事情,也可以順道如他所願的退隱。這傢伙向來任性,換了別人,萬是不能這麼做的。」西門司讖微笑著咬牙道,
鍾莫語恨聲道,「這傢伙……」卻只說了這三個字便沒了聲。
若岫不好繼續問他們究竟去京城要見的是什麼人,要做的是什麼事情,只能皺眉低頭。
「還有另一些事情,」西門司讖歎了口氣道,「也得有人去做,他沒有了功夫,不可能做到那些事情的。」
「你們這些江湖人總覺得自己很強,」吳聖學忽然插口。撇了撇嘴道。「我卻覺得你們很多時候都看不明白。」
「怎麼看不明白?」居然是張璇開了口。
「習武之人又不是神,只不過耐力比別人長久了些,氣力比別人大了些,終究還是沒逃出是一個人而已。」吳聖學搖頭晃腦,「若說耐力持久,誰能比得過冬眠地蛇?經冬不動彈也不吃喝也能活,若說氣力大,誰能比得過熊?一掌拍來誰敢說自己隨手就能接下還能若無其事?可如今蛇膽入藥。熊掌入味,捕獲他們地可不是你們江湖人,而正是你們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窮人百姓。那這麼說來,難道是他們最厲害了麼?」
「話不能這麼說……」樂水回道。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吳聖學繼續道,「江湖人喜歡強調自己的功夫,卻因為太在意一招的高下,忽略了人的本身。前面的路還那麼長,本來就不是一招之內就能走完的。那麼長時間內,誰能說自己最厲害?」
眾人若有所思,連方才一臉不屑地雪兒都聽得轉了神色。
「就拿子默來說。就算他不會功夫,單他那使毒地功夫就足夠對付千軍萬馬了。」吳聖學笑得爽朗,「雖說少了些光明正大,但偷襲和以多欺少本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人做地事情,對這種人講規矩,就像你打獵之前先要徵求熊啊鹿啊的同意似的,有什麼意義?」
眾人聽出他這兩句其實是在點雪兒,還是忍不住失笑。
鍾莫語笑得最歡。「不如哪次我們試試看。」
「你自己去試,我可丟不起那人。」吳聖學揚了揚眉頭,繼續道,「我也不喜歡打打殺殺,若是能不傷一絲毫發而將敵拿下,豈不最妙,何必非要看到那血流成河。橫屍當場才覺得痛快。那是蠻夷行徑,一點美感都沒有。」
「我們又不是書生。江湖人就該快意恩仇。」雪兒故意抬槓道,「再說,江湖比試,點到則止,怎麼會輕易傷人性命?」
「這樣,」吳聖學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那我問你,真正公平公正的江湖比試,這麼多年來,你能數出幾件?」
雪兒皺眉道,「我年紀小,閱歷也少,江湖事跡知道的也少。你拿這個問我,分明是刁難人。」
「那咱們就說個你知道的,還是正在進行地,你來跟我們這些人說說,你們斷劍山莊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走出來和他們傅家堡一決雌雄?」吳聖學也不惱,只笑瞇瞇地道。
雪兒語塞,著惱地推了張璇一把,「小師叔幫我。我說不過他。」
張璇沒有理會,卻深深地看了吳聖學一眼,看的吳聖學一驚。
「當然,我也不是要帶壞小孩,說江湖規矩不好,如果大家真地都守規矩,直來直往自然是最好的。」吳聖學腆著笑臉地對張璇道,見張璇沒理會他,又訕訕地加了一句,「這不是,也要教教人家江湖險惡麼。」
「我卻覺得吳兄所言極是。」西門司讖慢條斯理地道,「就算那兩家都不提,我們煙島的許多陳年舊事如今想來,也都如此。」
「人本身所受的牽制和約束有多少,能被人利用和鑽空子的地方就有多少,年輕時或許還好些,年歲漸長身上的負累也就隨著多了起來,不捨放手的,不忍扔棄的,弱點也就多了起來。很多名極一時地人物,都是在晚年時被無名鼠輩算計了去。」鍾莫語有些黯然道。
西門司讖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順勢抓住了她的手,鍾莫語害羞起來,掙了一下,卻沒有掙脫,也不知是他抓得緊還是她沒用力。
「最後取得成功的人,往往都不是最強的人。」若岫輕聲道,「人說用智不用力,大概便是如此。」
鍾莫語點頭,「放眼看去,這幾個大家族大世家的帶頭人,幾乎都沒有功夫特別好的人,真正地高手大多獨來獨往,要麼就隱居山林。」
「可見功夫並不像吃飯睡覺那般,非要不可。」吳聖學拍掌笑道,「你們執迷於功夫地高低,卻是已經落了下乘。」
「可見子默已經悟了,你們方還誤著呢。」若岫也跟著笑道。
「這次確是那傢伙更高一籌。」鍾莫語露出一絲意味不明地笑意道,「不過,有你這樣的姑娘在他身邊,有他被收拾地時候。」
她這麼說著,西門司讖竟也微微笑了,鍾莫語又一撇嘴道,「這傢伙從小就這樣,有什麼事情從來不和我們說,讓我們知道又怎麼樣,難道我們還會拆台啊,」她說這句被西門司讖拍了一記,「我們不會,你還真沒準
鍾莫語嗔了他一眼,繼續道,「這次竟然讓我如此焦心,我等著看他將來哭著求若岫的笑話,絕不幫他說一句好話。」
若岫面上有些窘,「我哪兒有那麼凶悍?」
「你一點都不凶悍,」鍾莫語笑嘻嘻地道,「可是你這性格,這想法,和別的姑娘還真不一樣。別人喜歡的,你不稀罕,別人不願的,你偏又喜歡,也不知他是倒霉還是幸運。」
「自然是幸運。」若岫瞪大眼睛道。
「瞧瞧,這臉皮也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吳聖學笑得異常開
大家都笑了起來,正笑著,那邊一個丫頭走了進來,福了一福道,「老爺請各位去廳內用餐。」
眾人這才發現,沒留意間,居然都已經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便隨那丫頭去了廳內,吳老爺今晚擺了一席,除了子默還需靜養,其他都在邀請之列,算是洗塵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