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樂水的選擇
不知道十五這日是什麼黃道吉日,竟然讓若岫從早到晚都沒有歇過。
斷劍山莊的莊主遣了人來找若岫說話,鄭彥看上去並不蒼老,說話也溫和有禮,可能是因為大病初癒,說起話來聲音有些低,他並沒有提起若岫和文瑾的親事,反而把一路來的事每一件都細細問過,又交代身邊的人好好照顧陶家兄妹,就放若岫回來了。
這,算一種表態麼?是證明莊主大人對這門親事並不贊同?若岫一路回來,玩味的想,是因為不希望徒兒因為解毒的事情而賠上一生?還是……
「你又在琢磨什麼?」樂水風塵僕僕地迎面走了過來。
「沒什麼。」若岫忽然覺得心情大好,抿著嘴笑著,拉樂水去了她的屋子,又順手幫他將滿是灰塵的外衫換下。
「沒什麼?那你為何笑得那麼狡猾?」樂水狐疑的看著若岫,根本不信。
「狡猾?」若岫斜睨著他,「大哥就是用這種詞語來形容自家妹子的?我可做不來你那奸商的活計,可別這麼抬舉我。」
「聽聽,我一句話沒說完,你竟有那麼多句堵著我呢。」樂水搖頭笑著,看起來心情不錯。
「怎得今天回來的那樣早?是不是有什麼喜事?」看著樂水難得開心的臉,若岫不禁也被感染幾分愉悅之情,輕快的說道。
「喜事沒有,好消息倒是有一個。」樂水故作神秘的賣關子。
若岫配合地做出誇張的乞求表情,逗得樂水又是一陣笑。
「陶府的東西總算是拾掇得差不多了,能拿得都拿回來了,我們不用再住這裡了。」樂水神情頗輕鬆地道,「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
若岫倒沒覺得這是多好的消息,不過樂水這幾天的風塵僕僕總算是有了回報,也是為他開心的。
「平源那邊的事情也都安頓好了,就在平源城外的落雲庵裡,環境倒是清幽,只是吃穿用度不及從前。」樂水忽然正色道,「有件事須得和你商議一番。」
「大哥請講。」若岫見他鄭重神色,也斂了斂笑意。
「陶府的東西雖然拾掇好了,可是要說重建從前的陶府也是不能了。」樂水有些黯然地說。
「那是自然,陶府的一切是祖上那麼多代積攢下來的,如今留下的能讓我們安身便已經不易了,大哥不必介懷,想來姐姐們都已經出嫁,小樂山生性純厚,應該也不會介意這些的。」若岫安慰他道,「我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呀。」
「這次便是要說這個。這些銀子,你覺得該怎麼辦?」樂水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癟癟的小包,,從裡面掏出幾張紙攤在桌上,是銀票。
若岫看著那幾張薄薄的銀票,心裡也有幾分惻然,偌大的陶家到最後就只剩下這幾張薄如蟬翼的紙,「我沒什麼主意,大哥看著辦就好。」
「我倒是有個主意,陶家如今也不在了,我的心思也不在這上,想來也不能把陶家發揚光大了,」樂水微微一笑,有些歉然地道,「不如,將這銀兩中的一半給樂山,剩下的你們幾個姐妹分了去,也就這樣了。」
「大哥怎麼說這樣生分的話,且不說樂山現下還小,需要人時刻照顧著,就算是要分這銀兩,也該是你與樂山一人一半,我,對這銀兩興致不大,只想賴在家裡讓大哥養著。」若岫壓下心中泛起的淡淡澀意,強笑著道。
樂水怔怔地看若岫,半晌才開口歎道,「畢竟是若岫,我一開口,你什麼都明白了。」
「大哥不也這麼說,逝者已矣,活著的人更重要,就算大哥能狠心拋下我不管,也要考慮今後小樂山的生計啊,我一個弱女子,怕是無法照顧他周全的。」若岫努力將眼裡的淚逼回去,勉強用輕鬆的語氣說。
樂水聽了若岫的話,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別哭喪著臉,別人還道是我欺負小岫,我也沒說什麼不是,別擔心,我自然會和你們在一起的。」
若岫仔細看他神色半天,確定樂水不是隨便說著騙她,才放下心,將那布包仔細疊好,放回樂水手中,「我一向懶,可不願管這些個俗事,還是有勞大哥照顧我罷。」
大哥接過,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道「也罷。放你和樂山兩人,我也是不能放心的。不如這樣,等我這邊的事情辦妥,就一起去看看若竹和若菊,也算是帶你出門長長見識,散散心。等我們回來便找一處好地方安頓下來,從此不再招惹這些個烏煙瘴氣的江湖是非。」
若岫聽到這裡,不禁喜上眉梢,連連拍手稱好,樂水沒轍地看著她,陽光剛好透過紗窗照進來,一束、兩束……直至整個屋子明亮起來,幾天的陰沉暗淡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片明媚的暖陽。
傍晚的時候,鍾莫語和西門司讖的口信到了,說是再過兩日便到,若岫和樂水商議一番,覺得斷劍山莊中不是久留之地,合計著等那二人來了便趁機辭去,也回了文瑾的婚事,我們都知道文瑾是個好人,可是既然已經選擇了不再糾纏在江湖之中,自然也不願再和江湖人多有瓜葛,加上若岫心中又有子默牽絆,這樣對文瑾也不公平,還是解除了婚約的好。
若岫和樂水對陶府的事情也開誠佈公地討論了一回,都覺得無力回天,復仇畢竟不是一件僅憑著滿腔的怒火和義憤就能成事的,傅家堡做出這樣詭異的事情,那些隱藏在斑斑血跡下的內情讓若岫和樂水都覺得隱隱不安起來,護著樂山趕緊離開是他們唯一能想到的當務之急,畢竟,陶家幾個意料之外的漏網之魚對於傅家堡來說意味著什麼,沒有人能知道,斬草除根是江湖的慣例,他們也等不得自己想明白了,其他的,只能慢慢來了。
若岫知道這句「慢慢來」對於樂水是怎樣的妥協,他分明是那種寧為玉碎的人,卻為了若岫和樂山而不得不做出這種逃避隱藏的舉措,對於樂水這樣驕傲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折辱,若岫心疼著樂水的隱忍和樂山的懵懂,卻無法為他們做什麼,如今才明白為什麼古人會有那樣的感歎。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碳兮,萬物為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