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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來歸》第67章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千里共嬋娟

  「你覺得會如何?」鍾莫語笑看西門司讖,舉了舉手中的杯。

  「不會如何。」西門司讖面色很平靜,閉目仔細品酒,似乎有些陶醉。

  「可別忘了,上幾次……」鍾莫語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面前的人如此散漫的態度。

  西門司讖微笑,慢吞吞地說道,「我沒忘,但是這回,定然無事。」

  鍾莫語有些氣惱地抓走他手裡的酒杯,隨手扔在桌上,「最討厭你這麼故弄玄虛,有什麼話不能爽快說出來。」

  西門司讖這才看向她,正色道,「你還沒看出來麼?」

  「看出什麼?」鍾莫語斜睨著他。

  「還是個姑娘呢,竟如此粗心。」西門司讖搖頭笑著躲過飛來一拳道,「你沒看出,他其實只有十五這天是自己麼?」

  「是自己?」鍾莫語愣愣地重複,搖了搖頭道,「不對,他不是那樣的人。」然後似乎表示確定似的,又狠狠的搖了搖頭。

  西門司讖歎了口氣,「這世上,一個人是什麼樣的,誰又能說得清呢。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不是那麼殘忍冷酷的人。」

  他見鍾莫語點點頭,又道,「你可知道這世上,什麼樣的人最殘忍自私又冷酷無情?」

  鍾莫語低頭想了想,抬起頭卻有些迷茫。

  「是嬰孩。」西門司讖淡淡道,「他們什麼都不懂,所以才殘忍,什麼都不明白,所以才冷酷,他們想什麼做什麼都不會考慮到前後因果,亦不考慮旁人,做事但憑自己開心,只是他們那時才出生,還很小,也很脆弱,需要別人呵護,所以才會讓人覺得無害。」

  「我明白了。」鍾莫語若有所思地道,「的確如此,那時候的他雖然最可怕,卻也最純粹。」

  「所以我說,有她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事。」西門司讖微笑,「這時的他,心中只有歡喜,怎麼會有閒心去做那些事情?」

  鍾莫語總算舒了口氣,笑瞇瞇地給他重新倒上酒,月色如水,傾瀉入窗子,兩人默默相對,含笑而飲。

  同樣的如水月色下,石桌前。

  「你倒是頂喜歡飲酒。」若岫看著子默有些微微發紅的面孔,低低地道,想起在無名山莊的時候,面色淡漠的他用飯時總是誰也不理的獨自飲酒。

  「是啊。」子默笑得益發燦爛,「你注意到啦。」

  臉皮厚的人果然無敵,若岫裝作沒聽見,往嘴裡塞了一塊水晶餃。

  子默見若岫不說話,竟然一言不發地兀自跑進自己屋裡面,若岫正在納悶他在搗什麼鬼,他又咚咚的跑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件披風,「晚上有風,還是披上好些。」

  子默見若岫沒接,直接上前用披風將若岫裹了個嚴實,又仔細繫好,「這件是新的,我沒穿過。」

  「謝謝。」披風的確很暖和,若岫之前只顧說話沒有注意,穿上披風才發覺自己身上已經是一片冰涼了,她想了想道,「你把擋風的衣服給了我,自己怎麼辦?」

  「不礙事,」子默不在乎的搖搖頭,又低著頭看若岫,像是想起了什麼,臉忽然漲得紅通通的,輕輕地說,「要是能一直這麼陪著我喝酒說話,就好了。」

  「這,不是已經在陪著你喝酒說話了麼?」看著不一樣的子默,若岫雖然還是有些赧然,卻漸漸壯起了膽子,也輕輕說道。

  「那不一樣。」子默搖頭,認真又專注的看著若岫,半天也不說話。

  「怎麼不一樣?」若岫也看著他,認真地說,「我把你當成最知心的人,陪你飲酒說話。」

  這句是她的真心話,撇開其他不論,自從懸崖共患難後,她一直是把子默當成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閉塞的若岫能夠相信別人,接受別人,子默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如今雖然兩人中間還橫亙著一樁可笑又無奈的親事,卻也不算什麼大問題,若岫自從來了這裡總覺得束縛多,自由少,這晚不只是被月色迷惑還是被酒氣熏醉,只覺得想說什麼統統都毫無顧忌地說出來才好。

  「可是,」子默嘴唇動了動,面上有些黯然,剛才亮閃閃的眼睛也有些暗淡,然後用很小很小的、小到以為若岫會聽不見的聲音說「你也會陪別人一起飲酒說話。」

  若岫想笑,卻不知怎麼回事,看到那雙剛才閃閃發亮的笑得彎彎的眸子暗下去,就忍不住心裡一緊,還沒等她自己反應過來,已經開了口,「我不陪別人飲酒說話,只陪著你,可好?」

  話音未落,子默已經睜圓了眼,那雙眼不知什麼時候變得亮閃閃的,像一團燃燒著的火焰,他忽然露出大大的笑容,若岫幾乎要被那個笑容拐得失神,然後子默竟然猛地站起來衝到若岫面前,嘻嘻笑著將若岫裹在懷裡,用勒死人的力氣箍了若岫一下,又悄悄地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話才鬆手。

  若岫臉上也有些燒燒的,這樣的話,這樣的動作,在古代,也算是定情了吧。奇怪的是,若岫並沒有想像中的不安和惶恐,看著子默反常的燦爛笑臉,反而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子默小心翼翼的微微靠過來,若岫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暗暗的笑,這樣的子默確實有趣,也不說話,看著他要做什麼。

  子默見若岫沒有推他,高興起來,笑得簡直有些傻氣的看著若岫。

  若岫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麼你會一到十五就這樣?」

  子默偏頭想了想,「不記得。」

  「哦。」若岫點頭,暗暗思忖著,這難道是傳說中的人格分裂的一種麼。

  子默見若岫沉思,笑著拉拉她的衣角,聲音裡卻帶著些不安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不好?」

  「沒有。」若岫連忙否認,又怕刺激到他,故意取笑著轉移話題,「我是覺得你這副樣子,比其他時候都可愛。」

  子默微微紅了臉,卻有些著急地看著若岫,「可是……」

  「哪一個你,都是子默啊。」若岫拍拍他,想消除他的不安。「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這個傻子,之前還這麼勸過她,怎麼這會兒自己就忘記了?

  換來子默又一個超級大的笑容和窒息式的熊抱,若岫能聞到他的懷抱裡的淡淡的屬於子默的味道,一種乾淨的味道,感覺暖暖的,之前一直找不到的睡意忽得上湧,忍不住煞風景地打了一個呵欠。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這個不一樣的子默雖然有些孩子氣,卻還是很體貼,很快發現了若岫的倦意,輕輕扶著她的手臂,將若岫送到了門口。

  「嗯,我歇下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若岫面上有些泛紅,但沒拒絕。只感覺那手像是冬天裡最暖的炭火一樣,透過衣服熨得她胳膊熱乎乎的。

  他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若岫,忽然露出調皮的笑,若岫心生警戒,後退一步,卻沒防住子默猛地湊過來在她臉上輕輕印了一下,然後呵呵笑著道,「你真漂亮。」

  若岫只覺得面上更是燒得厲害,正要瞪他,他卻慌慌張張的跳開,一溜煙進了他的屋,若岫瞪著那扇門,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十五的子默哪裡是若岫猜測過的月圓之夜的狼人,分明是一個頑童。

  若岫進了屋,睡意卻消了些,細細想了一遍,有些感動又有些心酸,腦海裡不斷的出現自從遇見子默以來的事情,又忍不住走到妝台前,攬過鏡子照了半天,還是那個清秀面龐的姑娘若岫,神情和氣質卻和之前並不一樣,儼然是另一種清朗神色,她恍恍惚惚,也分不清哪裡是前一世的,哪裡是這一世的,可是無論哪樣,那句「你真漂亮」都是奉承話了,若岫就這麼看一回又想一遍,等再有了睡意,天際已經微微發白,桌上的殘燈還燃著,散發出昏黃的光亮,若岫就這麼迷迷糊糊的和衣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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