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二章 午後的一片紅
臉紅這種微妙的情況,通常有兩種存在狀態,一種是羞的,一種卻是氣的。
若岫一直覺得自己怎麼也算個現代女性,絕對不會動不動就臉紅心跳,更何況子默還是一個這樣靦腆沉默的人,自然是自己臉皮更厚一籌,對於這一點,她一直是堅信不疑的,可是這個信念卻在這樣一個雨後初晴的下午,被完全打破了,因為她幾乎紅著臉度過了一個下午,雖然說不上到底是羞的還是被氣的。
說來也奇怪,早上明明陰雲密佈,到了下午卻漸漸放了晴,許久不見的太陽竟然從厚重的烏雲裡緩緩地透了出來,雖然天上仍然有雲,但起碼能感覺到陽光的照射,讓人覺得暖暖的,懶懶的。
若岫和子默兩人坐在小書房裡,一個在桌前一個在案後,子默手裡拿了本書在看,若岫在給若竹和若菊寫信,詢問她們的近況,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得享受下午的暖陽和難得的祥和氣氛,若岫一直覺得,兩個聊起來就沒完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能夠分享寧靜也不會覺得尷尬,反而心裡會有種滿足和安逸的感覺,能夠如此的人,卻一定是很貼心的朋友。
因為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可說,兩封書信很快就寫好了,若岫沒什麼事可做,開始和子默閒聊起來。
「早上樂山究竟是怎麼回事?」若岫忽然想起來樂山的反常,忍不住開口問道,「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麼?不然他怎麼會忽然鬧脾氣?」
子默沉默,臉上卻閃過有些可疑的躲閃神情。讓若岫不禁心裡起疑。
若岫微瞇著眼看他道,「怎麼回事?」
子默竟然閉口不答。他雖然平時沉默,但是對若岫的問題卻也是有問必答,若岫益發逼問他半天,才逼得他勉強開了口。
「咳,是我今天給他看診地時候。忘記洗手。」子默支支吾吾道。
「沒洗手?」若岫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之前在做什麼?」
「呃,在製毒。」
「什麼!」若岫猛站起來,「樂山中毒了?」
「沒有。」子默忙搖頭道,「不算毒。只是輕微的不舒服。」
「什麼意思。」若岫急道,「說清楚!」
「是一種草藥,」子默輕聲道,臉微微地有些發紅,「汁液塗在皮膚上,會有些微微的刺癢感。」
若岫盯著子默,半晌沒出聲,忽然驀地開了口。「你是故意的。」
子默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卻並沒有否認。
若岫的臉氣的通紅,「怎麼能這樣胡鬧,樂山才那麼一點大,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
「不會出問題。」子默輕聲道,「我拿捏得準。」
「這不是你拿不拿捏得準地問題。」若岫橫他一眼,「你這不是故意讓樂山受罪麼?」
「我知道你會為這個惱我。」子默低聲道。
「你。」若岫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再怎麼樣,也不能隨便拿樂山做試驗。」
「不是實驗。」子默重新抬頭,直直地看向若岫。
「那是為何?」若岫聲音有些大,她簡直不敢相信,安靜無害的子默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看上去不大好。」子默低低地道。
「別轉移話題!」若岫怒道。
「沒有。」子默抬頭看她,眼神裡似乎有些什麼。
若岫正想再次反駁他。問他為什麼要轉移話題。卻又呆住了,他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和之前連在一起解釋的麼?
難道是因為子默想要給她搭脈,卻又怕她不理他,才會給樂山下藥,然後讓樂山因為刺癢而哭鬧,引得她不得不過來安撫樂山,他就能藉機給她診脈?
這人會不會拐的彎有點太多了?
若岫這麼看著子默,只覺得臉上呼地燒成一團,也不知是羞地還是惱的,這人,竟然為了把她騙過去,給小樂山下藥!若岫心裡一陣怒一陣喜,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去面對子默,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若岫心裡似乎有兩軍對壘一般,一方覺得子默此人太過冷漠無情,雖說他對自己的確是再好不過,但是從他做事的種種來看,卻不是個普通意義上的好人,就連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殺海潮幫,也並不是為了百姓,而是被招惹之後心煩所致,可見這人本就不是一個善心人。就看他用樂山來釣她出來,這種損招,決不是文瑾那種謙謙君子能做得出的。
可另一方面,若岫又覺得不管子默對別人如何,他對她卻是完全的信任和付出不求回報,從山崖下面地百般照顧,到後來煙島的通融,再到陶家的這些事情,一路過來歷歷在目,甚至還有那一罐因為聽她說起,專門去南邊找來的茶,這些都讓她覺得異常感動和欣喜,他是什麼樣的人,自己不是早就該知道麼,最開始接觸的某段時間內,從子默的表現也能看出,他並不是個多管閒事地人啊,難道現在要因為他對樂山不夠小心照顧,就判他出局麼?
若岫這麼想著,心裡有些微微的亂,忍不住看了子默一眼。
子默見她如此,似乎也猜到她在想什麼,垂頭沉吟了一下,決定轉移話題。
「你還記得,上次在山崖下面的事情吧。」子默忽然漲紅了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呃?」若岫冷不丁被問了這麼一句,有些沒反映過來,半天才道,「自然記得。」
「有件事,我一直想說,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子默的臉微微泛紅,故作平靜地道。
「什麼事?」若岫愣愣地重複,不知道子默究竟想說什麼。
「第一晚。」子默聲音很輕,「就是你埋了……」
「別說了!」若岫的臉騰的漲紅了,大聲喝道。
「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子默地聲音也小小地,雖然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什麼特別,耳根的紅色卻出賣了他,「荒山野地,野獸出沒比較多,平常人聞不出來地味道,野獸卻能辨認,尤其是……血腥氣。」
若岫只感覺自己的臉簡直要能煎蛋了,也忍不住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子默見她不說話,又小聲加了一句,「所以,上次我把它燒了。但是沒和你說。」
若岫窘得恨不得挖個坑自己就地鑽進去,嘴裡卻沒留神溜出一句,「我明明都埋好了,你怎麼會發現?」
子默也窘了,半晌才開口,「我因為平日裡辨認藥材,所以,比別人辨認氣味的稍微敏銳了一些。」他頓了頓,不再說下去。
難怪!難怪當時他會一進來就神色不對,還紅了臉,若岫回想起當日,真是不是到該笑還是該哭。
子默見成功的轉移了若岫的憤怒,連忙尋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偷偷溜掉了,留下若岫一個人在陽光下,紅著臉,坐在窗前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