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鋒

　　浩瀚宇宙中，億萬星辰宛若恆河之沙，在極盡遙遠地方小心翼翼地閃爍出點點寒光。

　　人類，乃至宇宙中存在的諸神，對於宇宙而言，都是彈指剎那間。

　　－－《大衍天論》

　　第一章 刀鋒

　　對於布朗地區的冒險者而言，最不願意遇到的森林主人莫過於野豬。這個地區的野豬與其他地區的野豬相比，個頭比較矮小且方方正正，從體型上比小土狼大不了多少，看上去更像一隻長著豬腦袋的狼。

　　這種野豬讓冒險者們最頭疼是其非常狠毒、殘暴，一旦遇到人類，就一群群紅著眼珠子嗷嗷叫著衝了上來，一頭豬的戰鬥力不強，豬的數量一多，冒險們難免會吃虧－－吃虧的下場就是屍骨無存。

　　布朗教廷專門派人手在東海道森林邊緣插了很多警示牌，上面畫著一隻豬寫著五個大字「小心豬出沒！」從實際情況來看，這種做法的效果非常一般－－布朗地區所有吸引冒險者的古跡、獵區無一例外全都在這片大森林中，連接幾個重要城鎮的道路也都從東海道森林裡穿過，離開這片茂密的森林，估計周圍三個城市、二十多個小鎮所有的冒險者都會失業吧。

　　神武歷192年2月18日。

　　「吼……殺……」

　　「嗷嗷……」

　　東海道森林深處傳來陣陣猛獸搏鬥的嘶吼及負痛後的慘嚎聲，「咚咚」的撞擊聲伴著樹幹的折斷聲，周圍的一大片樹枝也都隨著聲音不斷震顫，幾棵碗口粗細的樟子松「嘎吱嘎吱」被推倒了。

　　在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橫七豎八地的倒著四五具野豬的屍體，血腥氣濃的嗆人，幾隻膽大的烏鴉停在不遠的地方，打算伺機分一杯羹。在空地中央，一個年輕人正在和另外四五頭野豬搏鬥。

　　年輕人的身材很高，身形非常健壯，可能因為戰鬥太久的緣故，閃躲中已經有些遲鈍，手裡長刀兩三次劈斬雖然命中了野豬，但是都因為手上失去了力量沒有給野豬造成太大的傷害，身上的單薄皮製背心護甲已經被撕成了魚網，深淺不一的傷口都還在流血。能讓年輕人堅持下來的唯一原因，似乎是年輕人身上浮動著的那一層淡淡的白光，隨著白光不停的閃爍，年輕人的傷口似乎在慢慢的癒合，幾個深可見骨的口子裡也沒有迸湧出太多的鮮血。

　　「喀拉－－」年輕人一個側躍堪堪躲過了一隻公豬的寮牙，那只公豬一頭把年輕人身後的一棵小樹撞折了。

　　年輕人反應還是相當敏捷，側躍的同時回手將手裡的長刀奮力刺向公豬的腹下，可惜刀已經捲了刃，一道白色痕跡從野豬厚厚鬃毛上擦過，隨即一排血痕湧了出來，受傷的豬一聲吭吭，把頭埋地低低地接著衝了過來。

　　年輕人剛剛落地，一隻母豬也哼哼唧唧已經衝了過來，而另一隻剛才被打倒在地的一隻年輕公豬也一口向他腳踝咬去，這些豬基本都是一窩的，平日裡欺狼斗虎的，相互之間的配合都已經相當默契了，幾乎讓年輕人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年輕人剛落地就一腳向前踢去，正中那公豬的鼻子，公豬負痛用力向前一拱，年輕人立刻變踢為踩借力向後躍去，同時躲過了母豬熱哄哄的嘴巴－－不知道被這樣強壯而有力的雌性物種濕吻上是啥滋味。藉著後躍的力量，年輕人倒在一片草叢之中，接著一個狼狽地側滾翻，又勉強讓過了那只受傷公豬地撲躍，連忙把身子緊緊靠在一株大樹上。

　　遠處的密林中突然傳來「沙沙」的響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往這邊移動，年輕人臉上肌肉猛得抽動了一下！接任務的時候，那個胖老闆可是信誓旦旦地說這附近只有一群野豬，總數不過20只……以年輕人的戰力，已經很勉強了。

　　紅了眼的野豬群也一陣騷亂，東海道森林裡什麼都缺就不缺猛獸，萬一有其他更兇猛的野獸趁火打劫，隨即有兩隻野豬哼唧著轉過了身子。

　　枝葉晃動突然又停止了……樹叢後的生物似乎摒住了呼吸。

　　「啊－－」隨著一聲尖叫，樹枝被猛得撥開，預期中的猛獸沒有出現，一個漂亮得過分的紅衣女孩子像一只小兔子一樣蹦了出來，小女孩如鬱金香一樣的金色頭髮在昏暗森林裡顯得格外耀眼，乳白色皮膚細膩到吹彈即破，大大的眼睛睜得滾圓滾圓，小巧的鼻子下面的小嘴下意識地張得大大的－－眼前大片的血跡似乎把小女孩嚇住了。

　　「碧，叫你不要亂跑，你跑那麼快幹嘛？」隨著話音，一個身穿著白色法袍的男孩子也跟著鑽了出來，同樣是一頭金髮，微微捲曲著，膚色同樣白皙，挺拔的鼻樑，細長的眼睛，這樣的相貌即使在女孩中也屬於俊美的類型。

　　女孩的臉色很快從驚訝變成頗有興趣，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眼前兩隻哼唧哼唧著準備衝上來的野豬，仔細看著十幾步之外正在血肉搏鬥的野豬和人類。

　　「嘖……嘖……，看不出，這麼年輕的人，竟然已經擁有五階戰士的能力，或許，已經是勇者的頭銜了，真是不簡單呀。」女孩用力拍了拍男孩子的肩膀。

　　「還行吧，比你要低不少吧，比起偉大的我呢，就差更多了。」男孩子懶洋洋地應付了一聲。

　　「討厭！自戀狂！」碧嬌呼著，胳膊肘用力杵了一下男孩小腹的同時，纖纖細足猛得抬起、落下。

　　「呃－－」男孩發出一聲慘叫，抱著肚子蹲了下來：「幹嘛襲擊我……你……你不會是和這些豬頭小土狼是一個陣營的吧。」

　　豬頭小土狼、豬頭小太狼都是冒險者們對東海道地區這種野豬的一種暱稱，別說，這個稱呼還是蠻入木三分的。

　　「你才和豬頭小太狼是一個陣營的呢，找打……」說著，女孩從背後抽出一根乳白色的法杖，掄圓了，以金髮男孩為中心畫出無限弧線……男孩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發出了一連串的慘叫，女孩一邊打一邊咒罵著：「我最討厭別人把我和豬頭小太狼作類比，你可以罵我，但是不可以這樣惡毒地侮辱我……我把你打得連你老師都認不出你是誰……」

　　豬頭小太狼們在十幾步外呆呆得看著，完全搞不懂這兩個人類要做什麼。

　　「我們要不要幫他？」女孩子心腸總是比較軟，停下了對男孩子的無限攻擊……哦，不是心軟，而是手軟了吧。畢竟看上去是牧師，這種速度和力度的物理攻擊對於牧師而言還是相當大的勞動量。

　　「不要了吧，我看他還撐得住，起碼逃跑應該問題不大，你不要總是那麼多管閒事好不好，我們這次偷跑出來你可沒少惹麻煩呢……再說了，你看他黑頭髮黃皮膚……這個種族的事情……我們不好管吧……」雷諾爾語氣明顯遲疑。是呀，黑髮黑眼睛黃皮膚……這個種族的人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麻煩的代名詞。

　　「見死不救總是不好吧，咦？你看，他身上的白光，好像還是受到神澤庇護的人呢！」

　　「讓我看看，真的，不過看他的樣子，明明是個東方人嘛，怎麼可能呢，真搞不懂！他怎麼會出現這裡？為什麼沒有被處死？」名為雷諾爾少年眼睛裡同樣露出了濃濃的驚訝。

　　「罪惡的東方人怎麼會被偉大的戰神所庇護？很好玩哦。老哥，救下他吧，這麼有意思的人。」碧用法杖捅了捅男孩，頑皮地眨了眨右眼。

　　「唉……好奇心害死人呀，每次都是被你拖下水！」雷諾爾無奈地舉起手中銀色魔法短杖，法杖頂端藍色魔法石裡開始幻化出淡淡的光芒。

　　「掌握自然力量的神明，履行古老而神聖的盟約……」雷諾爾一邊高聲詠唱著一邊揮舞著法杖，淡藍色的香料從左手修長的指間輕輕彈出，離地20米左右的高空突然出現了大量拳頭大的冰塊，冰塊在空中旋轉浮動著，隨著雷諾爾法杖舞動，一塊塊呼嘯著打了出去，準確地砸向還在向黑髮黃皮膚年輕人進攻的豬頭小太狼身上。冰塊都是菱形地，底部相當尖銳，落在野豬身上發出彭彭的聲音，野豬厚厚的鬃毛被冰塊輕易切了進去，鮮血隨即一處處湧出……

　　同時，金髮女孩也揮舞起法杖：「月神黛妮婭，賜予我們神聖的力量吧。」中級治療術被施放在那個差點也被冰暴砸到的黑髮年輕人身上，一陣濛濛的白光閃過，年輕人身上一些小的傷口已經癒合，而一些較大的傷口迅速收攏。

　　雷諾爾施放魔法的速度相當快，十多隻野豬甚至包括小豬頭小太狼在短短的幾分鐘裡就被全部砸到在地上，哼唧著有進氣沒出氣眼看活不長了。

　　「看，很簡單嘛，哪裡需要那麼費事嘛！哼……你呀……每次都抱怨有多苦多累，給自己偷懶找理由。」碧一邊數落著雷諾爾，一邊對那個年輕人又施放了一個初級治療術後就收起了法杖。

　　隨即，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黑髮年輕人身邊，瞪著好奇的大眼睛象看猴子一樣圍著年輕人轉了一圈，嘴裡不斷發出「嘖嘖」的聲響。

　　雷諾爾衝著年輕人撇了撇嘴角，懶洋洋地說：「小伙子，別生氣，這個丫頭就這毛病，一看到奇怪的事，就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喂雞呢。」

　　咳……咳……這是勸慰人呢還是一種全新的不帶髒字的罵人方式？喂雞？誰……喂？喂……誰？誰是雞？

　　「喂！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呀？怎麼到這麼來了？雖然你是五級戰士，可是一個人到這裡來也是很危險的。你怎麼會得到神的祝福呢？你怎麼不說話呢？你是東方人麼？怎麼跑到我們這裡了？難道你不怕教廷處死你麼？」碧不理會那個年輕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和旁邊的雷諾爾幸災樂禍的表情，劈里啪啦地沖那個年輕人發問。

　　比較遺憾的是，女孩的問話根本沒有得到任何響應，黑髮年輕人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臉色沉得像千年的死水，只是蹲在地上把自己殺死的野豬腦袋砍下來扔在一起。

　　「唉－－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呀，怎麼說也是我們救了你耶，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你不說感激我們，也得有點表示才對呀，幹嘛這樣看著我呀，你不會被豬打傻了吧，你是不是也變成了豬頭小太狼了？你是不是聽不懂我們的語言？」碧可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不知道感激別人救命之恩的白眼狼，嘴巴噘得老高，揮舞著手裡的牧師權杖，看上去，如果黑髮年輕人繼續這樣無動於衷，那就立刻從救命恩人變成殺人高手……

　　「誰要你們插手！簡直就是多管閒事！」沉默的年輕人終於冒出一句話來，還好，是西大陸標準用語。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醜陋的人性！碧和雷諾爾兩個人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怎麼能這麼說話？兩個人被咽得一時間都反映不過來！碧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你……你……怎麼……」

　　根本不理對面的兩個人被氣炸了的神情，黑髮男子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銅幣彈到了雷諾爾的肩膀上：「既然你們認為救了我，那麼這個就當做是你們救人的報酬吧，以後記住了不要多管閒事！」

　　雷諾爾的眼睛下意識地瞇縫了一下，暗黃色的銅子翻滾著反彈落在了草叢中！

　　嗯……後世大部分人都不會相信，第二次萬王之王大陸暴亂年代最具有號召力的三位偉大英雄，竟然這樣見面了。或許……「金髮獅子王」雷諾爾以後真的會後悔他這一次的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