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七章 恩人
這邊侏儒老道趴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在石林的另一端又猛地傳出一聲爆喝,一條青色長綾從石林中翻轉而出,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嗷嗷怪叫著想要踏著長綾衝出來,要不是他手裡還攥著半根已經折斷的小楷毛筆,溫樂陽根本就忍不住眼前的血葫蘆,就是不久前還威風凜然的畫城樂羊瘦金。
樂羊瘦金踏著寫滿符篆的長綾,剛剛逃出石林半步,突然虎吼了一聲,身子既不自然的後仰,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套住了他的脖子,正把他向回拖走。樂羊瘦金兩隻胳膊毫無目的的向著身後亂揮亂抓,幾乎連一霎都沒能掙扎,就被拖回了石林深處,只在石林外留下了一聲痛苦的悶哼,彷彿吊死鬼吐出的最後一口陽氣。
撲出石林的長綾轟然爆碎,變成了寸寸青蝶無聲的四散……
銷金窩裡一下子寂靜到了極點,片刻之後祁連仙宗的道士才一下子就炸了窩,除了幾個老成持重的高階弟子之外,全都臉色蒼白目光還駭然,大穿山甲做了幾千年的護山神獸,是他們的老祖宗,更是高高在上幾乎無敵的象徵,像只逃命未遂的土撥鼠被人抓著尾巴拽了回去;樂羊瘦金連闖三陣衝入石林的時候威風八面猶如天神,現在變成了個血人,也沒能逃出來。
侏儒老道被幾個親信弟子扶起來,氣急敗壞的對著自己人大吼:「劈!劈開石林,救護山神獸!」
祁連仙宗的老道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開始施法,火紅色長劍匯聚成的赤煉發出一聲清亮的長鳴,搖頭擺尾怒沖蒼穹,片刻之後猛地翻滾而下,就像天神的鞭子,在穿金裂石的巨響中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向石林。
石林如玉圓潤似水流光,任憑祁連仙宗的劍陣赤煉怎樣轟砍抽打,都穩穩的坐在地上沒有一絲動靜。甚至連點石屑都沒濺起來。
侏儒老道的眼神還很渙散,但是臉上怒氣蓬勃,大罵了一聲:「沒用地東西,都給我閃開!」不到三尺的身體高高的跳起,在空中踏罡步斗迅捷無比的穿梭著,雙手十指顫抖不停的捏出各種手勢。最後發出一聲刀子般的尖嘯:「火律令,畢火畢真。流金火鈴何在!」
咒法一出,侏儒老道滿頭鬚髮怒張,眼神都變成了金紅色,彷彿要流出火來,就像一頭憤怒地老獅,猛地爆發出一生積攢的無上威嚴!在他的身後火蛇獵獵隨風翻捲,一柄足有幾層樓高的赤色巨劍凌空而現,劍身中央縱排四個龍飛鳳舞的古撰大字:流金火鈴!字字筆力蒼勁。每一筆都彷彿直衝雲霄的怒炎般讓人心神震盪不敢直視。
剛剛怒龍般的祁連劍陣和這柄流金火鈴一比,在氣勢上下子變成了只配餵魚的紅蚯蚓。
祁連弟子們已經收回了劍陣,個個仰臉滿目欽佩與艷羨的望著空中正在施展神威地師父。
溫樂陽由衷地讚歎了一聲。老牌修真門宗地實力果然驚人。現在天下正道當數五福。不算大小兔妖。剩下地幾位掌門人裡。恐怕誰也比不上眼前這個貌不驚人。滿頭大包地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雙手捏出了一個劍訣。嘴裡雷霆般地大吼了一聲:「律令。疾!」在他身後地巨劍轟然乍起。劍鋒兜轉一斬而出!
剎那間烈火地赤紅燒燙了所有人地眼睛。神焰地爆裂填滿了周圍每一絲空隙。整個銷金窩都在哀號顫抖。在崩裂乾坤地焦雷中。巨劍流金火鈴狠狠砍下!大劍落處。金石地面就像開了鍋地水一樣。詭異地冒起了無數氣泡。肉眼可見迅速變軟融化。一劍之威。燒熔金石!
場中一片寂靜。既沒有歡呼。也沒有驚叫。侏儒老道落回到地面上沉默了片刻。又伸手擦了擦自己地眼睛。臉色似乎有點納悶。
距離大劍幾米之外地石林巋然不動。
溫不做眨眨眼睛。看著身邊和他一樣滿臉納悶地溫樂陽。試探著說:「砍歪了?」
侏儒老道的臉不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第二次步罡斗、捏劍訣、喝咒語。重新開始揮舞巨劍……
溫樂陽這才點點頭回答溫不做:「嗯。砍歪了!」
一個祁連弟子小聲對著身邊的師弟解釋:「師父剛才那下撞得太重了……」說著微微翹起一根手指,隱秘指了指侏儒老道頭上頂著的幾個大包。
大包紫得發亮。就像熟透了的李子,看上去讓人很有揪下來的衝動。
侏儒老道一連劈了四劍。流金火鈴威力恐怖,每一斬都蕩起狂暴地火焰怒浪,但是石林卻依舊毫無反應,就像塊自得其樂的鵝卵石,任憑溪水怎樣流轉,它始終美美的望著天空。
侏儒老道這才頹然收手,愣愣的望著石林,老臉神色黯淡,呆呆的站在地上。先前舉木枝的弟子走上來對著身後的師弟們大吼:「祁連劍陣,再轟石林!」
天空中赤煉又起,聲勢凜然卻徒勞無功的開始衝擊石林的禁制。
侏儒老道發呆一會之後,對著門下地弟子大吼了一聲:「都住手!」隨後邁步走向了溫樂陽等人,調整了幾次方向之後,總算走到了他們跟前,開門見山地問:「你們真能解開禁制?」
溫樂陽篤定的點點頭,還沒說話,不喜歡說話地三寸丁溫不說卻一步跨到侏儒老道跟前,上身微微前傾,腦門幾乎碰到了李子,瞇著眼睛神色莊重:「老道,石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溫樂陽一門心思抓大穿山甲打聽萇狸的下落。三寸丁現在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樣。
在一路上三寸丁溫不說都覺得,憑著溫樂陽的毒功和小易的大喇叭,再加上先前不知道已經過了保質期的陰錯陽差,就算銷金窩裡有什麼危機也都能應付,強攻石林也是因為他們有信心對付樂羊瘦金。
但是現在石林裡肯定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把樂陽瘦金和大穿山甲全都坑在裡面,他們再貿然進去就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在有關萇狸下落的消息、和溫樂陽加小易的小命之間,三寸丁溫不說當然會選擇後者。不過也不是說他們就不管大穿山甲了,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至少要弄明白石林是怎麼回事再作打算。
侏儒老道沒說話。目光來回在他們幾個人身上巡梭,似乎在考慮三寸丁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沒回答問題,而是開口反問:「你們要破禁制需要多長時間?」
不說不做同時望向蚩毛糾,笑呵呵的向他點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侏儒老道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很不滿意老實少年駱旺根為啥不動。
蚩毛糾猶豫著說:「我得先看看再說!」
溫不做哈哈笑著拍了拍他腦門:「那就去看看,咱們一起過去。」
溫不做和他三寸丁弟弟的念頭差不多,不過他又多想了一層,雖然不知道石林裡有什麼祁連仙宗在意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的活祖宗丟在裡面了,如果自己死活不肯破除禁制,老道們最後一定會惱羞成怒,拔刀子和他們拚命。
劍陣赤煉不得了,侏儒老道流金火鈴更不是好惹的。現在老道似乎已經不暈了,估計再要劈歪了可能性也不太大,那把巨劍的一斬。比著小易地雷心痧也不遑多讓。
祁連仙宗的弟子讓開道路,容他們走到石林跟前,小蚩毛糾立刻忙碌了起來,溫不做一點也不避諱老道,笑著對他說:「你可小心點,別一下子就把禁制給破了。」
所有祁連弟子都對他怒目而視,溫不做怡然自得,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蚩毛糾滿臉專注,根本就沒聽見溫不做的話。嘴唇不停的嗡動著,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一揮手金色的命火倏然出現,無聲的燃燒著。蚩毛糾就像捏蜻蜓似的,從扭動的火苗中拈出了一寸巫炎,小心翼翼地把它抹在了石柱上,隨即,把空著的另一隻手盡數伸進了自己的命火,神情莊重地閉上了眼睛。
石柱上的火苗沒有馬上熄滅。而是像一頭迷路的蚯蚓,在石柱上費力的攀爬,小蚩毛糾臉上的肌肉隨著火苗的蜿蜒,輕輕抖動著。
溫不做生怕打擾他施巫,一手拉著溫樂陽,一手搭著侏儒老道的肩膀,拉著他們離開了兩步,才笑呵呵的低聲問老道:「石林裡到底有什麼?」
老道似乎有些無奈:「你們又何必明知故問。」
溫樂陽苦笑:「要知道我們犯得著這麼裝模作樣?」
侏儒老道根本就不信,搖搖頭鄭重說:「還是說幾句實在話吧。諸位破除禁制之後。如果立刻退出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如果想進石林。那就是我們地生死大敵!」說著,頓了片刻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煞費苦心,一路潛行匿蹤,還帶著能破禁制的怪小子,實在不用再隱瞞來意了,是敵是友,不過是你們一念之間罷了。」
三寸丁溫不說在不遠處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
小易有樣學樣,也跟著冷笑,不怎麼冷……
溫不做不耐煩的擺擺手,語氣一點也不客氣:「老道你動動腦子,這座石林你們轟三月也休想打開,我們要真為了石林而來,至少也等你們轟到精疲力竭的時候再現身。樂羊瘦金那個老東西進去了沒錯,他要是不死在裡面遲早得出來吧,到時候你們有所防備,肯定又是一場打架,最不濟我們也會那時候偷襲,憑著咱們的神雷,想要做個得利的漁翁,總不是什麼難事吧。」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了,學著說瞎話:「我們來銷金窩,是為了……」假惺惺地壓低聲音:「為了那兩頭螞蟻!」別說侏儒老道,就連溫不做都被他那股故作神秘的樣子激起了滿身痱子。
這時候小易突然驚呼了一聲!
被蚩毛糾抹在石柱上的那一寸金色的火苗,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生機盎然的翠綠色,猛地開始瘋狂的蔓延,圍著石柱層層蜿蜒,片刻後綠色的妖嬈火焰捲住了整根石柱,就像一條綠色的盤柱巨蟒,對著小蚩毛糾不停地搖曳!
蚩毛糾一隻手探在自己地命火中。依舊閉著眼睛對身邊地人喝道:「都別動!」他的嗓音充滿嘶啞,全不像平時那種脆生生地童音,讓人聽起來說不出的難受。
綠色地火蛇在試探了兩次之後,閃電般的狠狠竄出,一下子把蚩毛糾小小的身體捲住,蚩毛糾再次開口對著想要衝上來救他的人尖叫:「誰都別動!」
隨即溫樂陽眼前人影一晃。小蚩毛糾竟然出現在他身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小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好傢伙,真厲害!」
溫樂陽嚇了一跳,兩個蚩毛糾,一個在自己跟前滿頭大汗,一個在石柱前被綠火燒得流油。
小易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跑過來伸手捏了捏蚩毛糾的臉蛋。
直到半晌之後,石柱前的蚩毛糾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啪地一聲消失了,綠色的妖火才漸漸熄滅,地面上只留下一個拇指大小、被燒得黢黑的鐵娃娃。
蚩毛糾簡單地說了句:「這是換命蠱。平時煉製起來不容易,關鍵時候能救命。」撿起鐵娃娃,用一塊白花花的皮子精心包裹好放回懷裡,隨後才篤定的點點頭:「是巫蠱沒錯!」
侏儒老道皺起了眉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過了突然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這才問道:「能破嗎?」
蚩毛糾卻所答非所問:「害死老道的,是水黃蓮沒錯,剛才差點燒死我的,是護巫蠱。專門用來對付想要破巫戾蠱,想要破巫就要先破掉護巫蠱,護巫蠱裡糾纏著木頭蠱、金刀蠱和回水蠱,」說著,他對著侏儒老道苦笑了起來:「真不是趁機敲竹槓,我得知道這座石林的來龍去脈,才能對症下藥!」
溫樂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點也不在意老道們陰森森的目光。向著小蚩毛糾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好小子,好樣的!」
溫樂陽和溫不做剛才鋪墊了半天,現在小蚩毛糾最後一壓,侏儒老道也不再猶豫:「你們既然知道祁連仙宗,自然知道,兩千年前,祁連仙宗不是現在這般落魄。」
溫不做笑得有點猥瑣:「祁連山玲瓏冰被毀,大山失了聚斂靈氣地法寶,從福地洞天變成了凡境人間。說起來著實可惜啊……」
侏儒老道沒心思跟他胡扯下去:「玲瓏冰沒了之後。大山遮不住金行的淬礪,所以銷金窩顯了出來。不過,利金生水這四個字總是不會錯的,銷金窩既然能長出第一棵玲瓏冰,就還能再長出第二棵來……」
溫不做噗嗤一聲就笑了:「老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
溫不草對五行的道理也研究頗深,像玲瓏冰這種天才地寶,不是種大蔥,需要在極大的機緣巧合之下才能生長出來,再被銷金窩淬礪的氣勢氤氳培養上不知道多少萬年,才會最終成型。
侏儒老道的表情猙獰了一下:「先祖們最初也沒這麼想,只想著能將毀掉玲瓏冰的罪魁禍首抓住,剝皮抽筋開膛剜心……」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緊打斷了他:「扯遠了,扯遠了……」
祁連仙宗根本奈何不了貓妖萇狸,更甭提還有拓斜師祖。最後兩位師祖力敵天下高手,從容退走從此不知蹤跡,祁連仙宗的大仇,也只能不了了之。
玲瓏冰被毀,靈脈一夜之間變成了凡山,再不能為修士聚斂天地靈元,祁連仙宗弟子地進境一下子變得緩慢之極,比著普通的門派也強不了多少,以前惹下的厲害對頭就像嗅到鮮血味的惡狼,開始蠢蠢欲動伺機復仇。
不過幾十年的功夫,祁連仙宗連遭重創,已經趨於式微,老一代的弟子死傷慘重,而新秀卻一個都沒有,眼看著再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就在這時候,一個陌生人上山求見掌門人。給他們帶來了一粒冰珠,殘存下來的玲瓏冰魄。
玲瓏冰成形之後,可以聚斂天地靈元,但是殘存的冰魄,就和普通的冰疙瘩一樣,無論對於天地大山。還是修真之人來說,都沒有任何效用。
到這裡侏儒老道猛地一跺腳又岔開了話題,怒道:「到現在我們也想不明白,我們和那頭貓妖無冤無仇,她為何要毀掉玲瓏冰,玲瓏冰一旦殘碎,就效力全失,與她根本沒有一絲好處!」他腳下金石所鑄地地面出現了一層龜裂。
溫樂陽和小易苦笑著對望一眼,心說要是讓你想明白了。恐怕得更生氣。
蚩毛糾地心思都在石林地巫蠱上,瞪著大眼睛追問:「那這個人帶著殘存地冰魄要幹什麼?」
溫不做的腦筋一直隨著老道的話不停的轉動,聽到小蚩毛糾的問題。跟著回答:「估計是要種下去,種玲瓏冰!」說著自己忍不住又掛上了滿臉地小人笑,人工養殖玲瓏冰,這事不知道能不能上新聞聯播。
侏儒老道卻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不錯,有了這棵殘存冰魄,原本是可以種到銷金窩裡,再長出玲瓏冰的!不過,當時銷金窩已經拱破了山勢,金行的淬礪開始四溢流淌。只怕過不了多久,連這片銷金窩都要荒敗,根本不夠殘存的冰魄生長的。」
玲瓏冰被毀,銷金窩就像在短時間裡就像無人打理的植物,一下子開始瘋長,拱出了地面,金行戾氣四溢流淌,但是只要時間一長,至金的氣勢耗盡。銷金窩也就毀了。
所以祁連仙宗的先祖,在這個陌生人地相助之下,連通了山間水脈,用活水圈住了這片銷金窩,讓銷金窩不再瘋長,也保住了銷金窩裡的淬礪金勢不再外溢,總算把這顆殘存冰魄種了下去。」
溫樂陽滿臉的駭然,忍不住追問:「到底是個什麼人?」
祁連仙宗為了種下冰魄,讓銷金窩再長出一棵玲瓏冰。竟然在那個高人地幫助下。真的硬生生引來了大山裡的各條水脈,把銷金窩圍住。阻住了金行的流淌,金行的淬礪之勢被盡數封閉起來,以盡快催生玲瓏冰。
這番心思用的不錯,但是修真之人歸根結底也還是人不是神,神通未必比鑽頭來的更犀利,在兩千年前這個工程,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溫樂陽一下子對高人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侏儒老道似乎笑了一下,沒理會溫樂陽地問題:「自從河工完成、種下殘存冰魄之後,祁連仙宗就不再理會人間事物,退入銷金窟,靜等玲瓏冰再生之日。那個人也沒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了。嘿,他可一直是咱們祁連仙宗的大恩人啊!」老道把恩人兩個字咬得極狠,怨毒就像無數根鋼針,藏在他的語氣中,悄無聲息的刺進了聽眾們的耳膜深處。
「九百年前,種下冰魄的地方生出了一眼清泉!」說著,老道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石林:「五百年前,清泉凝成冰湖,二百年前,玲瓏冰重現人間!」
溫樂陽啊了一聲,玲瓏冰竟然真的長出來了:「玲瓏冰在石林裡?」
侏儒老道搖搖頭,再次伸手指向石林:「這片石林,每一根石柱都曾經是玲瓏冰!」
溫樂陽這次連啊都驚呼不出來了,瞪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參天石柱:「玲瓏冰……這麼大?」自從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以為玲瓏冰就是個剛從冰櫃裡拿出來、冒著冷氣地珊瑚盆景,從來就沒想過,玲瓏冰居然是個惡搞類的名字。
侏儒老道知道溫樂陽驚詫什麼,迅速的給他解釋:「玲瓏冰成形之後,會在冰心處結一朵珊瑚樣的冰魄,它的名字就由這朵冰魄而來!」說著抖了一下自己的小號道袍,下擺上紋飾著一朵精美的冰花,應該就是冰魄的樣子。
溫不做從來都是不懂就問,不怕別人笑話他無知:「玲瓏冰長出來了,你們怎麼還在銷金窩裡呆著?」
「長出來沒錯,但是還沒長成,什麼時候冰柱蓋住了整座銷金窩,形成一塊巨大的玄冰、結出冰魄才算真正長成了。到那時,也就是祁連仙宗重現人間之日、大功告成之日了。玲瓏冰從生出到長成,總要千多年地功夫,老道知道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只盼著有生之日裡,能看著玲瓏冰日益長大,覆蓋越來越多地銷金窩,也就心滿意足了。」老道的聲音很清淡。
溫不做抬頭看著跟前地石林,沒心沒肺的說了句大實話:「這是冰嗎?看著跟石頭似的。」
侏儒老道瞬間暴怒,幾乎是跳著腳怒吼:「本來是冰!透明、森冷、遇火不化,陽光之下瑰彩四溢!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般醜陋無比的模樣!」說著,洩恨似的猛然跳到半空中,喚出流金火鈴,照著石林就是狠狠的一擊!
憑良心講,石林柔和靈逸不僅不能算醜陋,甚至應該說是天下奇秀,不過現在就算把石柱換成一片世界小姐,老道也照樣會破口大罵。溫不做小聲對溫樂陽說:「那個怪人平白無故幫著祁連仙宗開山引流,重長玲瓏冰,嘿,也未必就是便宜。」
兩千多年前,貓妖萇狸為博罈子一笑為禍天下,祁連仙宗也跟著倒足了大霉。幾十年之後,眼看著祁連仙宗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來了一個怪人,幫著他們開山引流,封住銷金窩的淬礪之勢,重新種下玲瓏冰魄的種子。
本來祁連弟子對這個怪人也充滿疑慮,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但是兩千年下來,銷金窩日漸淬礪,玲瓏冰悄然生長,後世的老道們也就打消了顧慮,把這個怪人奉若神明。
但現在侏儒老道似乎想通了什麼,在說到怪人的時候,語氣裡充滿了骨頭縫裡滲出的怨毒。